逃避的徵兆

2024-05-31 14:14:50 作者: 相茶

  宋初瑤在喻溫這裡住了幾天,她適應力強,也沒覺得哪裡不自在,下了輔導班就往這邊跑。

  喻溫有幾次跟著許肆參加活動,回來的時候有些晚,宋初瑤也不介意,自己把飯菜熱了吃。

  她沒問過喻溫的工作,只在幾年前聽裴駰媽媽說起過,好像是開了個咖啡店,只猜測是這段時間店裡事情比較好,很懂事地不打擾喻溫。

  這幾天一直在下雨,許肆要去外省開簽售會,很簡單的一個小活動,但來去也要一兩天,喻溫不放心留宋初瑤一個人在家,想了想還是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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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肆不太開心,整個上午情緒都很低落。

  他知道喻溫不喜歡出遠門,唯一一次跟他出去還是孤兒院那次,所以儘管不開心不願意,也沒勉強她。

  杜絮被拉去給一個節目的開場舞當伴舞,回來時看到許肆懨懨地趴在沙發邊上,忍不住多問了句。

  「這是咋了?投資失敗了啊?」

  許肆沒搭理她,自顧自地看了眼時間,然後皺起漂亮的眉,給喻溫撥了電話。

  電話接通了也不出聲,就貼著耳朵。

  喻溫「餵?」了聲不見回應,又很快補充。

  「我在前台拿外賣,很快回來。」

  許肆抿著唇,眉眼壓著,顯得情緒很差。

  「不是說了不用你拿嗎?孟浮是留著當擺設的?」

  喻溫腳步一頓:「你在發脾氣嗎?」

  許肆沉默兩秒:「沒有。」

  他加重語氣,認認真真的。

  「我餓了。」

  喻溫上來時,許肆正蒙著外套裝睡,她也沒喊他,只是在旁邊的茶几上放下了外賣。

  「你下午練舞,我就不過來了。」

  許肆不吭聲,睜著眼睛盯外套的一角,盯得眼睛都疼了。

  他知道喻溫沒走,聲音悶悶地從外套下面傳出來。

  「我沒跟你發脾氣。」

  喻溫輕輕地應:「嗯,我知道。」

  他只是在儘量減少讓喻溫做跑腿的活兒。

  外套被扯開一點,露出少年那雙清透的眼睛,他眨也不眨地看著喻溫,眉眼之間隱隱有些委屈之色。

  「你不要生我的氣。」

  喻溫安安靜靜地跟他對視,有片刻的怔愣。

  他蹙著眉,不是那種冷淡的神情,反而帶點懊惱和難過,這樣的情緒他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來。

  許肆對她是不一樣的,這種念頭突如其來,打的喻溫措手不及。

  見她不說話,許肆心裡更亂了,一方面告訴自己喻溫只是不喜歡出遠門才不跟自己出去,一方面又隱隱心慌,有點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心虛地藏好小尖牙。

  喻溫只是搖頭:「我沒生氣。」

  她在旁邊坐下,把飯盒都打開,自己拆開了一雙筷子。

  「我陪你吃完午飯再回去。」

  柔軟的長髮散下來,隨著俯身的動作晃了幾下,喻溫把發尾卷了卷,下意識往手腕上摸,卻沒找到發繩。

  又忘記帶了。

  她在很多方面都細心,偏偏會忘記這些小事。

  許肆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色的細發圈遞過來:「用這個。」

  喻溫微怔,沒接。

  許肆對上她的視線,不太自在地舔了舔唇,胡亂解釋。

  「上次化妝師落在我這兒的,一直沒扔。」

  很經不起推敲的理由。

  喻溫垂下眼睫,把發圈接了過來。

  「謝謝。」

  有些巧合多了,總是能讓人看出馬腳來的。

  許肆覺得喻溫心情不太好,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因為他,他不該凶她的,雖然那好像也不叫凶。

  反正是他的錯就對了。

  因為這點小插曲,許肆本來想留喻溫陪他在練習室多待一會兒的,最後也沒敢提,乖乖讓人送她回去了。

  杜絮啃著蘋果笑話他:「你肯定做什麼讓溫溫姐不高興了。」

  許肆托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沒琢磨明白。

  溫溫從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跟他生氣的,可是他也沒做什麼吧。

  喻溫回去時,宋初瑤已經回來了,她難得能休息個周末,坐在地毯上打遊戲。

  「姐,我吃過飯了。」

  喻溫點頭,回了臥室把衣服換下。

  「要吃點小蛋糕嗎?」

  宋初瑤說要,握著遊戲柄嘟嘟囔囔。

  冰箱裡還有些雞蛋,喻溫都拿了出來,小蛋糕她做過很多遍,步驟早就爛熟於心,很快,廚房裡就飄出了蛋糕的香氣。

  宋初瑤循著香氣過來,拿了個上面有蔓越莓的,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她咂咂嘴:「姐,這蛋糕有點奇怪。」

  也不是不好吃,就好像少點什麼。

  喻溫怔了下,拿了一個嘗,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忘記放糖了。」

  她是有多心不在焉。

  宋初瑤沒當回事,三兩下把剩下的小蛋糕吃了。

  「沒事,忘就忘了。」

  她繼續回去玩遊戲,喻溫在廚房站了一會兒後又開始烤小餅乾,想著法子不讓自己閒下來。

  一閒下來,腦袋就亂鬨鬨的,什麼也想不明白。

  晚上,宋初瑤出來敲了敲喻溫的房門。

  「姐,我房間的空調好像壞了。」

  她正刷著手機呢,空調突然就沒聲音了,過一會兒屋子裡的涼氣就得散乾淨。

  喻溫掀開被子下來:「我去看看。」

  宋初瑤的房間已經被她自己又二次布置過了,原本的擺件都沒收,只是往柜子上放了幾個相框,牆上也貼滿了海報。

  喻溫腳步生生頓在門口,被一整面牆的海報撩得眼暈。

  「你、你喜歡許肆?」

  宋初瑤點頭:「對啊,我追星就是追的許肆啊,」

  她以為喻溫不了解,拿出給小姐妹安利的范兒來,滔滔不絕。

  「我們許肆多好啊,娛樂圈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人了,還有才華……」

  她巴拉巴拉一大堆,喻溫除了許肆的名字什麼也沒聽明白。

  半晌,她輕輕嘆口氣,心情有點複雜。

  「嗯,許肆是挺好的。」

  喻溫刻意避開那些人像清晰的海報,把注意力都放在空調上。

  她試了幾次,空調一點反應都沒有,得找人來修才行。

  「明天再叫人來修,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先跟我睡一起吧。」

  宋初瑤立馬就去抱枕頭:「不介意不介意。」

  喻溫一轉頭跟她懷裡的枕頭來了個面對面,眼神茫然了幾秒,有些一言難盡。

  「這個枕頭——」

  枕頭形狀沒什麼問題,只是正反兩面都印著許肆而已。

  宋初瑤抱著枕頭不放心,沾沾自喜。

  「我花了好幾十定製的呢,光照片就選了好久,看來看去還是這個最合適。」

  喻溫有點不知道做什麼表情了,她現在不適合受這個刺激。

  「我床上還有枕頭。」

  宋初瑤晃腦袋:「不行的,不能拋棄我們寶貝。」

  喻溫:「……」

  主臥比客房要大出很多,裡面靠牆擺著一面很大的置物架,上面都是喻溫自己做的手工藝品,各種各樣。

  宋初瑤還是第一次來,好奇地看個不停。

  「姐你會的好多啊。」

  枕頭已經被她平平整整地放在了床上,喻溫低頭看著,有點晃神。

  宋初瑤沒得到回應,疑惑地轉頭。

  「姐?」

  喻溫抬眼:「怎麼了?」

  宋初瑤爬到床上:「我怎麼感覺姐你今天狀態有點不對呢。」

  就好像心裡壓著事一樣。

  她好奇又關心:「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可以跟我說的。」

  喻溫沒說話,沉默了很久才搖搖頭。

  「沒什麼。」

  她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別人開導多久都沒用。

  宋初瑤睡得晚,這會兒也不困,跟喻溫面對面躺著,好奇地勾勾她頭髮。

  「姐你談過戀愛嗎?」

  她悄咪咪的:「我同桌跟我們班長談戀愛了,我還見過班長給她寫的情書。」

  喻溫說沒有。

  宋初瑤動動腦袋:「是沒遇到喜歡的人嗎?」

  像她姐這樣的人肯定不缺追求者,沒談戀愛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沒遇到真正喜歡的。

  喻溫抿唇,卷翹的睫毛垂下來,臉色有些蒼白。

  遇到喜歡的人,她也不能談的。

  對她這樣有心理疾病的人來講,談戀愛就相當於給自己找救命稻草,那個人會被牢牢地拴住,沒有後悔的機會。

  宋初瑤以為喻溫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也就沒再繼續往下說。

  她聲音朝氣勃勃的,沒一會兒就聊到了其他地方。

  「輔導班的數學老師辭職了,聽說是去山裡支教了,不知道山里蟲子多不多,那個老師可怕蟲子了,肯定會被嚇哭。」

  「快到九月份了,我開學的時候,家裡的事情應該結束了吧。」

  喻溫抬了下眼,輕輕揉揉她腦袋。

  「傷心嗎?」

  宋初瑤輕聲哼哼:「才不,我跟他們又沒什麼感情。」

  要是真沒感情,就不會穿那件不合身的裙子了。

  喻溫微闔著眼,聲音很輕。

  「我不太記得媽媽的樣子了,但小姨說她很溫柔,從來不會發脾氣,我覺得應該不是這樣,因為我父親脾氣很大,我媽如果真的很溫柔,就不會把我一個人留下了。」

  她彎了彎眼睛:「這是我小時候的想法,我經常這麼埋怨我媽媽。」

  喻淵平沒養她幾年就把她送去了鄉下,她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只有一個有點親戚關係的保姆,那時候很孤單,不明白媽媽為什麼不把她也一起帶走。

  喻溫輕輕地說:「但我很愛她。」

  在那個對所有都懵懂的年紀,她就很愛那個已經離開的媽媽,或許是因為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愛了,所以拼命揪住這點溫情。

  宋初瑤擦掉臉上的淚,往喻溫身邊靠了靠。

  「我也很愛她。」

  她五歲那年不小心摔倒,她媽媽哄她哄到半夜,還給她倒了杯牛奶。

  雖然這樣的愛太少,但她一直都記得的。

  喻溫抽了張紙巾給她:「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會愛人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愛人和被愛都是一種幸運。」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茫然地想,她是否還有資格擁有這份幸運呢?

  喻溫給宋初瑤擦了擦眼淚:「聊聊你偶像吧。」

  宋初瑤破涕為笑:「許肆可厲害了,他出道那麼早,但和別人一點都不一樣,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會一直堅持。」

  她仰著小臉,神情認真。

  「我從他身上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做你想做的,去得到你想得到的,哪怕花的時間久一點也沒關係。」

  喻溫安靜地聽著,不知何時眼裡已然含了點笑。

  宋初瑤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漸漸睡了過去,呢喃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很孤單,要是有人能陪陪他就好了……」

  喻溫垂著眼,幫她掖好了被角。

  她靠著床頭,一點睡意也沒有,看著窗外的黑暗漸漸散去。

  天亮了。

  許肆要趕早上的飛機,他這次去簽售會的行程是向粉絲公開的,所以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有很多粉絲來送行了。

  孟浮在他身後緊跟著,手忙腳亂地接過粉絲遞來的禮物,許肆也在接,手裡沒一會兒就拿了滿滿的小袋子。

  他垂著睫,因為有粉絲在並沒有戴口罩,露出的側臉冷白精緻,或許是因為起得早,顯得沒什麼精神。

  許肆一路走一路接禮物,接過一個紙袋的時候手背突然一熱,像是被人用力摸了把,他步子猛地頓住,視線掃過一個個激動的女孩面孔,又一聲不吭地往前走。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背,上面有明顯的指甲劃痕。

  剛剛的觸感像是有人用力的摸你手,從手腕開始,一直蹭到指尖,感覺非常驚悚,絕對不是意外地碰了下,是故意的。

  不是他的粉絲,他的粉絲都很有分寸,不會做這樣的事。

  許肆步子邁的快,眉眼冷凝著,被碰過的那隻手揣進口袋裡,完全僵著。

  粉絲仍然跟在後面,大多數人還在努力地想把禮物送過來。

  許肆又接了幾個,眉眼始終垂著沒抬起來。

  「早點回來。」

  熟悉的聲線,熟悉的咬字發音。

  許肆怔住,手指還保持著接東西的慣性動作,腳步卻已經停了。

  喻溫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主動退出粉絲隊伍,朝他揮了揮手。

  她戴了口罩,但應該是在笑的,只是與往常不太一樣。

  許肆沒注意到這點異樣,短暫的怔愣之後就是驚喜。

  他沒想到喻溫會來機場送他。

  孟浮小跑著趕上來:「快快,該登機了。」

  許肆攥緊了從喻溫手裡接過來的袋子,想再回頭看時卻找不到人了,只得按捺住心裡那點衝動,乖乖地去登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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