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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天氣會很好

2024-05-31 14:14:43 作者: 相茶

  鸚鵡第一次搬家,顯得有些認生,在籠里待著不動彈,什麼也不做,沒什麼精神一樣。

  可能也是被許肆逗弄習慣了,突然安靜下來不習慣。

  喻溫給它添了點水,把房間重新打掃整理了一遍。

  客廳里不再有少年吃零食時的窸窸窣窣聲,她做事的時候也不會有人斜倚著牆看,好像對什麼都好奇,洗好的水果更不會有人挑挑揀揀,吃到酸的就直皺眉頭。

  喻溫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站著,後知後覺地感到一絲不適應。

  她茫然地想,原來一個月的時間真的足夠養出一個習慣來,那些她曾經覺得陌生的,焦慮的熱鬧和煙火氣現在竟然讓她很懷念。

  也捨不得。

  

  喻溫開了電視,隨便找了個動畫片放著,在稚氣的背景音中打掃衛生,鸚鵡似乎也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在這聲音里慢慢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只有那幾尾魚兒,在哪兒都活潑,自由自在地擺弄著水波。

  如果許肆在,估計要敲著魚缸說它們是白眼狼了。

  少了一個人,喻溫也不用變著花樣做菜,晚餐只隨便煮了點麵條,捧著水杯看動畫片。

  那些簡單幼稚的情節,她印象深刻,幾乎記得每一個故事,所以看起來並不費力,偶爾走個神,很愜意。

  許肆從季姝片場出來,漫無目的地繞著這座城市,最後開車去了趟海邊。

  這個季節天正熱著,晚上的海風濕潤涼爽,沙灘上還扎著幾個帳篷,有人在追逐玩鬧著,零零散散的亮著幾盞燈。

  每個人都有人陪,都不孤單。

  許肆腰後倚著車門,沉默地看著海浪拍岸,呼嘯聲一陣一陣卷襲而來。

  天太黑了,海浪也沒了顏色,沒有一丁點白日裡的美感,只有撲面而來的風裡夾著絲絲海腥味。

  還沒跟喻溫一起看過海,許肆突然這樣想。

  他說不清現在是個什麼滋味,心臟擰巴著,偶爾抽疼兩下,疼得無法呼吸,不疼的時候,他就想喻溫。

  她笑起來很漂亮,像山間縷縷而行的風,乾乾淨淨,沒有一點附加意味,這在許肆眼裡是很特別的,他見過很多人的笑,諂媚的、勾引的、故作姿態的,仿佛在笑的時候也得先琢磨琢磨是不是合時宜。

  可喻溫沒有,她的笑純粹又空靈,就好像你看她一眼,哪兒哪兒都熨帖。

  人和人交往,最重要的就是舒服,待在喻溫身邊,許肆總覺得踏實,他一人前行,只要前方有她,就憑空生起十萬孤勇。

  可這樣的喻溫,原來已經很久沒有往前走過了。

  那個運動會上的喻溫,早就被當成照片定格住了,也被很多人遺忘。

  許肆總覺得她違和,她習慣性的躲開別人的視線,恨不得藏到角落裡不被人發現,可她頭低得再厲害,脊背都是挺直的,她這樣的人怎麼會不被人注意到呢。

  不知道站了多久,沙灘上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安靜,連亮著燈的帳篷也沒了多少聲音。

  許肆遲鈍地想,該回家了。

  開空調的地方不免乾燥,加濕器運作起來,噴出縷縷白霧,喻溫把窗簾拉好,換了棉質的睡裙,已經做好了睡覺的準備。

  陡然接到電話,喻溫還愣了一下。

  「餵?」

  電流傳遞過來的,是很輕的風聲,絲絲縷縷,夾在呼吸聲里。

  許肆攥著手機,低低出聲。

  「我想見你。」

  本該回家的,可車子繞了半圈,卻開到了喻溫家樓下。

  她很早以前就給許肆開了權限,門口的保安攔都沒攔,只是好奇地張望了幾眼,估摸著這個時間回來是不會走了,那就又是男女同居的事兒了。

  那家戶主神神秘秘的,不愛出門,連同居對象也是這樣,帽子口罩擋著臉,真稀奇。

  電話兩邊都安靜下來,呼吸聲互相交纏,低不可聞。

  許肆垂著眼,心口空落落的,很難受,他又開始疼了,疼得呼吸都窒住,卻還強撐著說話,尾音輕顫。

  「喻溫,我想見你。」

  現在,立刻,馬上。

  喻溫意識到什麼,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眼。

  許肆似有所覺,也抬頭看了過來,在黑夜裡只有模糊的身影可以辨別。

  喻溫輕輕應:「好。」

  夜風微涼,喻溫沒來得及換衣服,跑下來時髮絲都有些亂,卷在單薄的脊背上。

  她很擔心許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他這樣失態。

  她往前走了一步,皺著眉。

  「發生什麼了?」

  許肆站直了,垂著眸子看她,許是夜色太暗,瞳仁的墨綠被侵蝕了,乍一看是濃重的黑,裹了海的水汽,黑潤潤的。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只是貪戀地看著喻溫。

  喻溫更擔心了,心裡不安。

  「許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能感覺到許肆身上的不安,又或許是難過。

  他從來沒有這麼脆弱過。

  許肆總是張揚的,明艷的,五官灼灼,哪怕故意乖巧時也不斂著稜角,你知道他收了利爪,卻也始終清楚他的猛獸屬性。

  可現在,他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到她這裡求安慰求收留。

  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他這樣難過。

  她心裡莫名發堵,因為許肆始終沉默,就安靜下來陪他。

  良久,許肆斂著長睫,啞聲喊她。

  「溫溫,」

  他說:「你能不能抱抱我?」

  心口好像不疼了,他又開始想喻溫,想抱一抱她。

  心尖上捧著的人就站在面前,可他一步也不能動,他不能做出任何主動的曖昧舉動,只能祈求她能疼疼自己。

  抱一抱,就沒那麼難過了。

  周遭的風突然變大,捲起的落葉撲到許肆褲腳,鋒利的邊緣碰到一截露出的腳踝,微微刺疼,與此同時,他懷裡落了個柔軟的姑娘。

  姑娘虛虛抱他,蹭到的只有兩人衣角,腳尖也隔著距離,連她的溫度都感覺不到分毫,然而許肆垂眸笑了,很輕很輕地碰了下她發頂。

  這樣疏離的擁抱,已經是他的姑娘能做出最大的讓步了。

  她該是很疼他的。

  喻溫從他懷裡出來,仰臉看他,隱約感受到他的放鬆,這才開口重新問了遍。

  「發生什麼事了?」

  許肆向後靠著車門,看了眼天邊的繁星。

  「就是——有點難過。」

  他聲音很輕:「我十五歲的時候剛出道一年,公司把我是孤兒院出身的事情爆了出來,很多粉絲給我寫信,她們說,沒有父母沒關係,她們會一直在。」

  五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回憶起來竟然還清晰無比。

  他從不回憶,以為自己早就忘了的。

  喻溫安靜地聽著他談起以前,並不打斷。

  「我住的地方是福利院,可我不願意這麼叫它,我一直叫它孤兒院,因為那層名為福利的皮下是因為挨餓而哭不出來的孩子,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出身,從來沒跟人說過,」

  他語氣很低:「可公司把它說出去了。我剛開始很惱怒,隊員都是家境美滿幸福的,我這樣的人像個異類,但我誰也沒說,我當做自己一點都不在意。」

  不人不妖是怪物,無父無母也是異類,他厭惡這樣的「與眾不同」。

  沉浸在這樣的回憶里,他整個人都像是帶了刺,五年,他一點也沒變,說起這些時偶爾會厭惡地皺眉,也不習慣把這些回憶再過一遍。

  可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注意到了喻溫露在外面的手臂,從車裡拿了外套給她披上。

  「十五歲的想法太幼稚了,我那時候還沒想好以後要怎麼走,唱歌跳舞好像也是可有可無的事,我也沒有反抗公司的權利,不過這件事很快就被壓下去,很少有人再提了,但我收到的信一點也沒少。」

  他抿著唇,眼裡有很淺很濕潤的茫然怔愣。

  「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她們能毫無保留地說愛我呢,可能愛幾天,或者幾個月,但總有人能幾年幾年的堅持下來,我每封信都看,我知道她們沒有騙我。」

  那是許肆第一次覺得,啊,原來也有人愛他,他不比別人少什麼。

  愛他的人很多,也有能愛他很久的人。

  許肆摸了摸褲兜,覺得這時候的氛圍很適合抽菸,可他是不抽菸的,褲兜里只有糖。

  一點都不酷。

  他嘆了口氣:「溫溫,有好多人在愛我們啊。」

  有愛就有牽絆,身上繞了絲絲縷縷的線,連走錯路都不敢,只能一步步往前走,怕線斷了,怕辜負了別人的愛意。

  許肆是個從不回望的人,然而他現在提起五年的事情,想著五年前的喻溫,他其實很想去看看那個時候的喻溫,想在所有人對她不好的時候,能抱一抱她。

  喻溫安靜地聽著,攏了攏身上的外套。

  她想,許肆今晚話好多呀,甚至還回憶了從前,他這麼反常,應該是知道什麼了。

  他好笨,安慰人都這麼含蓄,可能是沒人教過他吧。

  喻溫很會安慰人的,從小到大,她擔當的都是那個安慰別人的角色,但現在她想歇一歇。

  她是個很講究公平的人,既然許肆說了五年前的自己,但她也說一說好了。

  「我20歲的時候上大二,表演系的課很多很雜,學起來腦袋像一團漿糊一樣,小姝總是聽得很認真,她說要向我學習,」

  她抿唇笑,眼睛晶亮亮。

  「其實我上課總是走神,但是我藏得好,連老師也看不出來。」

  那個時候她朋友總是很多,也不吝於把筆記重點分享給別人,所以走在路上,總是有人上來打招呼。

  喻溫皺了皺鼻尖,有點苦惱的模樣。

  「小姝很喜歡表演,非常喜歡,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我對表演僅僅只是有興趣,可學都上了,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趕鴨子上架。」

  本來想著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學了表演也不一定就得當演員。

  可惜,後來沒人給她走一步看一步的機會了。

  許肆從口袋裡摸出顆糖遞給她。

  不酷就不酷吧,能把人哄好就行。

  喻溫慢吞吞地剝了糖紙:「後來我生病了,休學了大半年,連最後那點上學的念頭都沒了,乾脆辦了退學手續。」

  她含著糖笑,看不出悲傷的模樣。

  「我現在25歲,還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本來以為退回去會有別的路可走,可自己不爭氣,磋磨了五年,連個目標都沒找到。

  許肆低著睫,糖紙剝開了又重新卷好,始終沒吃。

  「可你很多事做的都很好。」

  他沒吃糖,說話卻有些含糊。

  「很多人都喜歡你。」

  「孟浮、杜絮,都很喜歡你。」

  還有我。

  喻溫彎彎眼睛:「嗯,我知道。」

  她語調微微揚著,像是炫耀,小姑娘一般俏。

  「我很討人喜歡的。」

  許肆飛快地眨了眨眼,偏過頭去,慶幸現在是夜裡,沒人能看到他紅起來的耳根。

  溫溫好可愛呀,想親。

  喻溫看著他手裡那顆被蹂躪來糟蹋去的硬糖,努努嘴。

  「你怎麼不吃?」

  許肆剝開了,囫圇塞進嘴裡。

  他被酸得眯了下眼,很快又舒展開,舌尖撥弄著那顆硬糖,甜味漸漸濃重。

  喻溫把他的外套還過來,搓了搓胳膊。

  「我要上去睡覺了,你也快點回家。」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許肆明天的活動安排,然後果斷後退。

  「快回去睡覺,你明天要早起。」

  說了那麼多,她好像始終是平靜的,甚至是輕鬆雀躍的,沒露出一點負面情緒。

  許肆便也放鬆下來,心口懸著的那把利刃終於沒了,不會再一陣一陣地抽疼。

  他靠著車門沒動,半垂著眸子看她,看她落在地面上不甚清晰的影子。

  看她時要克制自己,目光要安靜,要乾淨,可看影子時不用,他可以放肆地描摹著她的身形輪廓,再一點一點修改這幅被光影微微扭曲了的美人圖。

  「嗯,我看著你上去。」

  喻溫急著讓他回去休息,也不把時間浪費在告別上,三兩步就上了台階。

  握住門把手的時候,許肆突然輕輕喊了她一聲。

  他斜倚著車門,碎發下一雙眸子極亮,比攝人魂魄的魅妖還動人幾分,唇角含著那麼點不太好辨別的笑意。

  「明天天氣會很好。」

  雙手向後撐著車門,他仰臉看著天邊的星子,眼裡亮晶晶的,像是星辰的倒影。

  「星星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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