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看病（二）

  縣城醫院人不少，蘇桃和顧長樂來得算早，倒是沒怎麼排隊就見到了醫生。

  給顧長樂看病的醫生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禿頂男醫生，他抬眼掃了顧長樂一眼，不耐煩的移開眼。

  「你這腿咱這兒看不好，市里也看不好，有錢的話，可以上首都醫院看看……」

  不過，看著也不像是有錢的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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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樂臉上沒什麼表情，眼底的一絲光徹底滅了。

  禿頂醫生招手，就要叫下一個病人。

  蘇桃急忙上前，攔下禿頂醫生。

  「醫生，別，你再給看看？他才躺了半年，我聽人說，有人躺了幾年都還能再走路呢！」

  禿頂醫生看著蘇桃，砸吧了一下嘴。

  「人家那是照顧得好，每天都有按摩，肌肉沒有萎縮，你看看你家男人這腿上的肌肉，都成啥樣了？

  你要真心疼他，就給他買個輪椅，以後他還能出出門，下一個……」

  門被打開，一個穿著掐腰棉襖，燙著捲髮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看著那禿頂醫生，嗲嗲一笑。

  「王醫生，我最近身體還是不大舒服，你給我看看。」

  話說完，察覺到房裡的人還沒走，她轉頭瞥了一眼。

  「顧長樂？」

  顧長樂臉色冷淡，沒有吭聲。

  那女人也不惱，翻了個白眼，看到一旁的蘇桃。

  「這就是你奶給你說的媳婦？長得還不錯，難怪能把衛國害得連家都不能回，也是，畢竟兩百塊錢……」

  「顧衛紅！」

  顧長樂冷冷叫了她的名字，顧衛紅立馬住了嘴，不敢再說話。

  她狠狠瞪了蘇桃一眼，扭著腰打開門。

  「你們不是看完了？還不走？」

  蘇桃看了顧衛紅一眼，知道是王菊仙的女兒，她沒多說，背起顧長樂出了門。

  從醫院出來，顧長樂整個人精氣神都沒了。

  蘇桃咬了咬唇，把顧長樂放在醫院外的椅子上。

  「不然，你再等等，我再努力賺點錢，咱去首都看，一定能看好。」

  對他們來說，出個省都難，更別提去千里之外的首都了。

  更何況，要去首都看病，那得多少錢？靠蘇桃擺攤得賺到啥時候？

  顧長樂錘了錘自己的腿，片刻後抬頭看向蘇桃，臉上沒啥表情。

  「走，回家！」

  蘇桃點了點頭，背起顧長樂。

  一邊打掃衛生的阿姨看到蘇桃和顧長樂這樣，覺得有些可憐，好心提醒。

  「小姑娘，這些天咱老院長在，他可是首都有名的醫生。

  要是運氣好能碰到他，求他給你男人治腿，或許你家男人的腿能好。」

  蘇桃的眼睛亮了，急忙問道。

  「姨，那老院長啥時候在？我該咋找老院長？」

  阿姨一臉為難，搖了搖頭。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老院長來了，他平時也不大來醫院，啥時候回首都了我們也不知道。

  而且，老院長脾氣有點怪，不是所有人找他看病他都看的……」

  後半句話蘇桃自動忽略，在她看來，只要有人能治顧長樂的腿就行。

  「謝謝你啊阿姨。」

  蘇桃道了謝，開心的看向顧長樂。

  「顧長樂，你聽見了沒有？你這腿是能治的。」

  「嗯。」

  顧長樂的興致並不高，剛才阿姨也說了，老院長也不是會替所有人看病。

  而且，啥時候回首都也不知道。

  現在，他也不抱啥希望了。

  「蘇桃，你把我放這兒，幫我去黑市找個人。」

  顧長樂讓蘇桃放下他，蘇桃看著中午了，想著讓顧長樂休息一下。

  她把顧長樂放在椅子上，照顧長樂的話先去了一趟黑市，找到一個叫小六的人。

  小六聽蘇桃說完來意，咬著牙幫子肉抖了抖腿。

  「你是說我長樂哥醒了？我憑啥相信你？要是你把我騙到哪兒，讓我吃一黑棍咋辦？」

  蘇桃看著小六魁梧的身板，有些好笑。

  「你這麼個大男人還怕我？是顧長樂讓我來找你的，信不信由你。」

  說完，轉身就走。

  小六雖然有些將信將疑，卻還是跟上了蘇桃。

  「也是，我一大老爺們還怕你個小娘們？要是被我發現你驢我，看我不揍死你。我可不會對女人手軟……」

  兩人到了醫院，小六老遠見到坐在椅子上的顧長樂，腳下像踩了風火輪一樣衝過去。

  「長樂哥，我的哥啊！你真的醒了？」

  小六半跪在地上，抱著顧長樂的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和剛才蘇桃跟前的地痞流氓樣像是兩個人。

  蘇桃有些尷尬，想著顧長樂和小六應該有話說，就先去給顧長樂買吃的。

  拎著買好的小餛飩往回走，蘇桃的腳步有些急，在醫院外頭卻碰到了那奇怪的老頭。

  老頭見到蘇桃，臉色有些不好看。

  「你這丫頭，今天咋沒去擺攤？我可在那等了一上午……」

  蘇桃歉意的笑了笑，揚了揚手裡的餛飩和饅頭。

  「爺爺，我今天有事呢！明天才能去擺攤，你看，我有饅頭和餛飩，你吃點啥？我分點給你。」

  老頭不耐煩的擺手：「誰稀罕你餛飩，小姑娘一點都不老實，擺個攤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快走快走。」

  蘇桃拎著吃回到醫院，卻只看見顧長樂一個人坐在那，她奇怪的看了看四周。

  「小六呢？來，先吃點餛飩，回家再給你做好吃的。」

  顧長樂接過蘇桃手裡的饅頭，把餛飩推給蘇桃。

  「他回家了，你吃餛飩。我不愛吃那玩意兒，不頂飽。」

  蘇桃想說話，顧長樂直接一抬手，舀了一個餛飩塞進蘇桃嘴裡。

  過路的人看著兩人這甜蜜勁兒，紛紛竊笑。

  蘇桃臉一紅，連頭都不敢抬。

  顧長樂似乎看出蘇桃的心思，拿起勺子又舀了一個餛飩。

  「你是自己吃？還是我餵？」

  蘇桃急忙搶過勺子：「我自己吃。」

  兩人簡單吃完午飯，蘇桃把碗給人送回去，背著顧長樂坐車回家。

  坐車回到公社的時候是下午，蘇桃背著顧長樂下了車，顧長樂怕累壞了她，硬是不讓她背。

  蘇桃沒辦法，只能去找人借板車，想把顧長樂拉回家。

  這會兒，村里不少人都在公社買開春要用的種穀和化肥。

  顧長樂冷著一張臉，村里人不敢上前搭話，只能小聲議論。

  「長樂這腿還沒好呢？這是和他媳婦去縣城看病了？也不知道這腿能不能好？」

  「我看著不像能好的樣啊！你們看，都醒了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長樂出過屋啊！」

  那些人的話傳進顧長樂耳朵里，他的臉色越來越冷，卻沒開口反駁，因為這些人說的都是真話。

  話越說越難聽，顧長樂閉上眼。

  忽然，一雙溫熱的小手攏住了他的耳朵，那些心煩的聲音一點都聽不見了。

  睜開眼，正對上蘇桃白淨淨笑眯眯的臉。

  「顧長樂，別聽他們瞎說，你信我，你一定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