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情債難還

2024-05-31 04:14:10 作者: 虹玲

  第二天,張新月很早就來到市中級人民法院等待旁聽。她靜靜的坐在聽眾席上翹首盼望,當公安幹警把周婭從待審室裡帶上法庭的時候,看到她穿著囚服,她不禁淚如雨下。周婭的精神面貌尚好,一身囚服卻難隱飾她的上等身段,雖然已成階下囚,仍保持著應有的風度。

  周婭上法庭的時候,沒有回頭看她身後的人群,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也許她的內心很複雜,也許她無顏面對父老鄉親。

  她在法庭上對公訴人所陳述的罪行供認不諱,法庭沒有當場宣布對她的宣判,當她被警察帶出法庭的時候,張新月追了上去,含著淚喊她:「周婭姐,周婭姐,我是新月啊,你等等。」

  聽到她的喊聲,周婭停下了,見到是她,對她笑了笑,說道:「新月,我是自作自受。我希望你能自尊自愛,不要步我後塵。」

  張新月不舍的說道:「周婭姐,我會常來看你的,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周婭點了點頭。幹警不再容她們多說,把周婭帶上了警車,看著一路呼嘯而去的警車,張新月的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這時一對頭髮花白的夫婦相互攙扶著走出了法庭,他們邊走邊抹淚,張新月猜想那該是周婭的雙親吧,她想上前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自己能對他們說些什麼,看著他們微駝的背影,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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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車上,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住嘴巴嗚嗚哭了起來。

  人生無常,知足常樂。這句話一次又一次的迴蕩在她的腦海里,讓她久久回味不已。

  離開程陽市回清雲縣的路上,她一直默默無聞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不停飛過,思緒卻漫無邊際的飄散而去,回想著自己這27年的人生經歷,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卻又那樣清晰,歷歷在目。

  苦澀的成長,艱辛的情路,不屈的創業,一切的一切就像潮水,漫過她心靈的沙灘,把上面的腳印沖洗得一乾二淨。現在回頭去看看,竟然發現只有自己獨自一人在默默前行,這無邊的孤獨感讓她覺得有些寒冷。

  回到縣裡,她先回家看望了一下父母,見到林母和李雪也在,原來林母的病已經治得差不多了,不是傳染期了,醫生讓她出院,回家繼續療養。

  一家人見到張新月回來,都很高興,親熱的拉著她說話,親情的溫暖一下子又把她那顆敏感的心感動了,是啊,自己再怎麼樣,也是有親人在關懷著的,家的溫暖,永遠如春。

  而她,就是這個家的支柱,家人的驕傲,只要她好好的,這個家裡就會充滿了歡聲笑語。想到這,她的心裡又倍感滿足,今天周婭的事讓她生出的孤獨之感又一掃而空了。

  一家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吃過飯,李雪爭著去洗碗,張樂勤也跟在她後頭忙來忙去的,把李蘭芝看得笑容可掬。張新月也看出了一點道道,悄悄問李蘭芝:「媽,樂勤是不是和李雪好上了?」

  李蘭芝眼神也沒離開他們的道:「瞎說什麼,我看人家李雪才不會看上樂勤這個傻瓜呢。」

  說完又嘿嘿的笑了。張新月從母親的臉上看到了幸福,也會心的笑了。這個李雪,聰明伶俐,善良勤快,她要真的成了自己的弟媳,那她父母的後半生也就有靠了。

  她不想打擾母親陶醉的神情,正想走開,卻被李蘭芝一把抓住了:「哎,我說新月啊,你說他們倆配不配啊?」

  張新月湊到她的耳邊說道:「配極了,金童玉女,天生一對。」

  李蘭芝又呵呵的笑了,對她說道:「新月啊,我說你的事也不要再耽擱了,這小林人也走了,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再說了,他就算沒走,娶的不也是劉葉嗎?你可不能因為他把自己的青春給耽誤了。」

  張新月朝客廳里看電視的林母呶了一下嘴,對林母說道:「媽,你小聲點,別讓林媽媽聽見了心裡難受。」

  李蘭芝白了她一眼,說道:「我說的是實話嘛,當初就是他對不起你,救你一命也是應該的。」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張新月急得淚水汪汪,說道:「媽,我們的事,你不清楚,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欠小林的,一輩子也還不了。我現在真的希望他還活著,不管他是不是要娶劉葉,我只要他還活著,那樣我就不會這樣愧疚了。媽,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對林媽媽好一點,就當作是幫您女兒吧,好嗎?」

  她說著說著淚珠就要滾下來了,把李蘭芝的心說得一顫一顫的,心疼的說道:「新月,我苦命的兒啊,你不要再哭了,我也就是隨口說說的,我沒那麼想,我不就是可憐你獨自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讓人心寒嗎?你要想開些啊,我們家欠林家的,我們想辦法去還,但媽不希望你就這樣走不出這份情啊。兒啊,人的一生要經歷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了,你可一定要想開啊。」

  張新月含淚點了點頭:「嗯,媽,我會的。」

  說完就出了門,在庭院裡抬起頭來,把那已經來到眼眶邊的淚狠狠的咽了回去。

  張老頭此時正在院子裡的那顆橡皮樹下乘涼,見到張新月走出來的那個傷心樣,心都快碎了。

  儘管張新月很用力,但淚水還是止不住滑落下來,她抬起手輕輕拭了一下,這才帶著笑臉對張老頭說:「爸,您這久腿沒怎麼疼了吧?」

  張老頭的心思全在女兒身上,見她悲傷之時還在掛著自己的身體,不免老淚縱橫,對她說道:「月兒,到我這來,讓爸抱抱你。」

  張新月走了過去,蹲在張老頭的面前,含著笑問他:「爸,您怎麼了?」

  張老頭把她的頭摟進懷裡,喃喃說道:「月,爸的好閨女,爸爸沒事,只要看到你好好的,爸爸就沒事。」

  張新月含淚在他懷裡點點頭:「嗯,爸,我很好,您不用擔心。」

  張老頭哽咽著說:「爸的閨女是好樣的,爸爸不擔心,真的不擔心……」

  他們父女倆這深情的一幕被出門上衛生間的林母全看在了眼裡,她的心裡更內疚了。

  天黑了,張新月扶張老頭進了屋,弟弟和李雪已經躲進了他的小屋裡去了,只有林母和李蘭芝在看電視。她把父親扶到沙發上坐好,又去拿水果來削給大家吃。

  林母這時開口了:「新月,我的病也好了,明天想回去了。」

  張新月想也沒想就應道:「媽媽,您來了就不能回去了,就住我那去吧,您要是和我住不慣,和我父母一起住也行,互相做個伴,就是別回您那去了,您一個人在那,我也不放心。」

  李蘭芝也說道:「是啊,林母,您怎麼能回去呢。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這就是您的家,我的兒女也都是您的兒女,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張新月也說:「是啊,媽媽,這裡雖然條件也不是那麼好,但總比您在農村強啊,要是生個病什麼的,去醫院也近,您身體還沒好全,不能回去。」

  林母還是堅持要回去,她說道:「你們這裡是好,可是再怎麼說,還是住在自己的狗窩裡舒服,你們就讓我回去吧。」

  張老頭急了,說道:「林母,您不要再說了,我們是不會讓您走的。小林他走了,他是為了救新月,你們家的恩情,我們記得的,也會記著一輩子,您就讓新月代他孝敬您吧,好嗎?」

  林母眼淚汪汪的說道:「老張,您別說了,新月這孩子我知道,她心善哪,心善的孩子命苦啊,就像我那可憐的沖兒,他們倆都是好孩子。我的沖兒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我不能再拖累新月,這孩子要是拖著我們這些病坨坨,以後可怎麼嫁人啊?」

  張老頭也被她說得老淚縱橫,她說的這些他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誰讓他們家欠了人家林家的情啊,這份情,一輩子也還不清的,他的新月註定要愧疚一輩子。

  張新月見三位老人都為自己的事傷心,就說道:「爸爸,媽媽,林媽媽,你們都別傷心了,也不用為我操心,我這輩子,不會嫁人的,我要守著你們一輩子,只要有你們和我做伴,就夠了。」

  李蘭芝聽她這麼一說,罵道:「新月,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呢?這是一個姑娘家應該說的話嗎?你還那麼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可不許再這麼說。」

  林母也說道:「是啊,新月,沖兒他是沒那個福,你怎麼能那樣想呢?以後遇到合適的人,可不要對不起自己,一定要成個家。只要你成了家,我們仨也就安心了。」

  張老頭卻說道:「林母,您不要有什麼想法,新月說她不嫁人是不對,但您和我們是一家人,以後她要一輩子孝敬您,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您就安心在這裡住下吧,不要再提回去的事了,只有您在這裡,新月才會安心去工作,您說是嗎?」

  林母見他們都不同意讓她回去,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這個人,忙慣了,一時閒下來,會呆出病來的,在這裡住院的這些日子,我是度日如年,再呆下去,怎麼得了。」

  張新月想了想,說道:「媽媽,您別說了,您不是要找事做嘛,我們民族服飾廠很快就要開工了,你的針線活做得不錯,就當是幫我的忙,幫廠里做些針線活吧,您說好嗎?」

  林母有些為難的看著她說:「可是,我要是不在家,沖兒他們父子過年過節會變成孤魂野鬼的。」

  張新月真誠的說道:「媽媽,不會的,您在哪,他們就會到哪,我們在家裡給他們設置靈位,你可以按苗族人的風俗去祭奠他們。」

  林母見自己怎麼說也不讓她回去,只好點頭應了,但她心裡可沒有答應,她在想哪天自己也可以悄悄的不辭而別,她不願意當張新月的累贅。

  好不容易才把林母哄住,讓她安心住在父母家裡,張新月才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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