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愛的距離
2024-05-31 04:13:50
作者: 虹玲
秦川見張新月掙脫了他的懷抱,心中巨痛無比,這個外柔內剛的女子,看來她始終無法原諒自己。林子沖的去世,也給他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創傷,他也不願意發生那樣的事,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也只能勇敢面對現實。但他看得出,張新月始終未能走出那個陰影,她不能原諒自己,也在麻木著自己的感情,她心裡該是多麼孤獨和痛苦啊。
他追進了臥室,見張新月伏在床上嚶嚶哭泣,便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新月,別再傷心了。事情都過去了這麼久了,再難過又有什麼用。人生自古誰無死,有的輕若鴻毛,有的重若泰山。小林他雖然死了,但他死的值,他沒有白活,我們應該對此感到欣慰,他用年輕的生命詮釋了人生的價值,我們都為他感到驕傲。新月,以後,我會和你一起照顧他的林母,直到把她養老送終,好嗎?」
沒想到張新月聽了他的安慰,更加哭得肝腸寸斷,那隱匿在她體內的無形的悲傷,終於在愛人的柔情似水裡滂沱而出。
秦川把她攬在自己的懷裡,一邊親吻著她的頭髮,一邊安慰著她。張新月正哭得傷心,門鈴響了,這麼晚了,不知道是誰還會來找她。她迅速的坐起來理了理頭髮,找到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強行把臉上的悲傷收回,才示意秦川好好呆在臥室里,自己出去看看。
她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張樂勤,便問道:「樂勤,都這麼晚了,你還來做什麼。」
張樂勤舉起手裡的保溫瓶,說道:「姐,爸媽說你工作太累了,這幾天見你身體虛弱,給你熬了雞湯,讓我給你送來。下午我來你還沒回來,這麼晚了他們也不放過我,非要我送來不可。」
張新月指了指茶几,說道:「放那吧,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張樂勤看了看張新月那紅腫的眼,問道:「姐,你又哭了?遇到什麼傷心事了?」
張新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煩惱,就說道:「沒什麼,是我沒休息好,累的,睡上一覺就好了,你回去吧。」
張樂勤固執的說道:「不,你不和我說,我就不走。」
張新月只想他馬上離開,免得發現秦川在這裡,就把他往門外推,說道:「你快走吧,我沒什麼事。」
張樂勤偏不走,還坐了下來,對她說道:「姐,沖哥走後,你總是像這樣悲悲悽淒的,爸媽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們天天都在家裡唉聲嘆氣,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們的笑容了。這幾天,林母在縣裡治病,爸媽更是忙裡忙外,花著心思給她補身體,只怕哪裡做得不夠好,虧欠了人家。姐,沖哥是救了你的命,可是你也不能總是生活在過去的陰影里吧?你這個樣子,沖哥要是泉下有知,也不會高興的。你要是因此拖垮了身體,沖哥也不會原諒你。姐,你一向都是那麼堅強,為什麼這次不能給自己一條活路呢?非要把自己逼上梁山?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父母想想吧?他們養育我們多不容易呀,讓他們看到我們哭喪著臉,這像什麼話嘛?他們有多心疼你你難道不知道嗎?別說他們了,就是我,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裡也很難過。姐,我們都希望你能開心起來,好好找一個人嫁了,過上幸福的日子,這樣不好嗎?我想這除了是我們一家人的心愿,也是沖哥的心愿吧,他若是還活著,決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張新月默默的聽著弟弟的話,感覺他在這一年中成熟了不少,說的話句句在理,便說道:「好的,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讓爸媽看到我傷心垂淚的樣子。我會好好的活下去,我只是工作太累了,你不用擔心。回家去可千萬別和爸媽說今晚的事,免得他們操心。」
張樂勤見她好些了,才說道:「爸爸讓我監督你把雞湯喝了才走,你快喝吧。」
張新月只想讓他快快離開,便打開雞湯正要喝,沒想到一聞到那腥味,就哇哇的要想吐出來,忙往衛生間跑走。
秦川在裡屋聽到是張樂勤來了,氣也不敢出,只好呆呆的坐在床上等他走。正無聊,忽然看到床頭柜上有一本筆記本,就隨手拿過來翻了翻。原來全是張新月發表的一些作品的剪貼本,他讀了讀,仿偏從那字裡行間讀到了她那顆少女的心。
正翻著,從筆記本里掉出了一封信,打開一看,原來是林子沖三年前寫給張新月的,那流暢如行雲的小楷書,又讓他仿佛看到了林子沖給他當秘書時伏案疾書的樣子。想到張新月可能每晚都會翻開林子沖的信讀一讀,在心裡默默的思念著他,他心裡就好像被鋒蟄了一下,心情無比灰暗。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張新月心裡最重要的人,誰能想到現在一個逝去的人卻代替了他。兩個相愛的人,最為可悲的就是在兩人之間橫亘著另一個人,讓這份愛有如夾生的米飯,吃不下,捨不得。如果他們中間橫亘著的那個人還活著,也許很多事都可以再作打算,就像他和張新月,曾經夾在他們中間的是趙芸,後來她的背叛讓他們失去了相愛的負擔,但現在,橫亘在他們中間的是一個已經逝去的人,他們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意見,他雖然已經逝去,但在他們中間卻築起了一道無法渝越的鴻溝,讓他們只能兩兩相望。這是一種怎樣令人窒息的情感啊,秦川只感到自己喘不過氣來,他為自己感到悲哀,因為他的內心比張新月更為孤苦,但他不能哭,也無處可訴,他只能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讓自己的靈魂在每一個深夜裡接受著時光的考驗。因為能沖刷一切的除了眼淚,就是時間,以時間來推移感情,時間越長,衝突越淡,仿佛不斷稀釋的茶。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把信和筆記本放好,聽到外間張新月的嘔吐聲和張樂勤擔心的尖叫聲,真想馬上跑出去看個究竟。但剛剛來到門邊,他就止住了腳步,就這樣從張新月的臥室走出去,他該怎麼向張樂勤解釋呢?不,他不能現在出去,不是他沒有那個勇氣,而是不想再讓張新月增添新的煩惱,她心裡的苦已經夠多的了,自己不能為她分擔,就別再火上澆油了。
好不容易等張樂勤走了,他才打開門走出來,見到張新月安然無恙,一顆吊著的心才放下了。他很想問剛才她怎麼了,口才張開,張新月就說道:「剛才,我那個,有些不舒服,沒什麼事,可能是胃不太好。」
秦川擔心的問道:「胃沒什麼問題吧?以前就聽你哼過胃疼,但吃點藥就好了,這回怎麼聞到點腥味就要吐了?明天你得去好好檢查一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完笑,身體不好,工作幹得再好,我也不支持。毛主席老人家不是說過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都不行了,還拿什麼去工作呢?」
聽了秦川一本正經的批評,張新月又好氣又好笑,但是今天下了一天鄉,回來又被秦川和弟弟折磨半宿,這會只想休息,便說道:「好的,我的秦書記,您的金玉良言,我記下了,以後我一定保重好身體。做到早睡早起,精神百倍。行了吧?」
秦川這才笑道:「這還差不多。」
他抬手看看手錶,已經十一點多了,便對她說道:「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
張新月歉意的看著他,輕聲說道:「秦川,對不起。我送你吧。」
秦川本想聽到張新月留他的話語,可是從她的話中,他聽到了逐客令,只好禮貌的走出了她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