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風花雪月

  張新月現在已經能夠平靜面對秦川了，就像當初她在人前表現的一樣，只把他當成自己的領導。有時候她也覺得這樣很可悲，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已經丟棄的東西，再撿回來又有什麼意義？更何況秦川總是板著一張臉，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笑臉了，他總是嚴肅的坐在台上開會和講話，他和她之間，除了工作，再無私交。

  路上，張新月很少說話，因為所有事務都有政府辦的副主任王志平操辦，不用她操心。她坐在弦窗處看著窗外，層層疊疊的雲層厚厚的堆積著，只看得見一片雲海，什麼也看不見。祖國的一片大好河山，都在那雲層之下飛快掠過。

  到昆明的時候，天卻下著雨，而在天上卻是晴空萬里。在這邊，早有聯繫好的政府部門的人在機場等著他們，在昆明只是做了短暫停留，就直接乘坐大巴前往大理、麗江。

  

  大理，歷來以「風花雪月」四景聞名遐爾，下關風，上關花，蒼山雪，洱海月，成就了這個旅遊聖地。下關風是因下關位於埡口，風季時狂風呼嘯穿街掃巷，一出下關，則風煙寥寥，不見稻浪。上關花據大理府志記載：「山茶樹高六丈，其質似桂，其花白，每朵十二瓣，應十二月，過閏月則多一瓣，俗以先人遺種，在大理府和山之麓，土人因其地名之」。雲南蒼山山勢雄偉，南北長四十二公里，上有十九峰、十八溪，山頂積雪終年不化，銀裝素裹璀璨奪目，這便是三景蒼山雪。洱海清澈如鏡，宜泛舟漫遊，每當皓月當空，蒼山銀峰粼粼閃爍，銀光月色交相輝映，白族漁姑出沒于波光樹影之間，這就是四景洱海月。

  呵呵，風花雪月，這個詞真是好美啊，人們用它來形容愛情，沒想到在大理人眼裡，它們都是風景。這個美麗的地方，張新月只在金庸的小說《天龍八部》里看過他的描述，後來電視劇《天龍八部》也是在這裡拍的，聽說還建了一個天龍八部城，這次倒可以一看了。

  想到大理的風花雪月四景，又讓她想到了自己，這一路上，雖然和秦川在一起，卻哪裡有半點風花雪月的氣氛呢？兩個人都相敬如賓，這真讓她心痛，她恨自己內心的懦弱，明明已經接受了林子沖，為何還要想起秦川呢？

  他已經不愛自己了。這是她一路上在心裡不停的對自己所說的一句話，可是要她真正做到對他視而不見，那有多麼的難啊！

  到了大理，天已經快黑了，帶給張新月最初印象的就是這裡的空氣，清新中帶著一絲清涼，透徹心扉。

  吃過晚飯，沒有安排什麼節目，都是自由時間。他們住在大理下關，這城也不大，就感覺風呼呼的刮過，都已經是五月中旬了，卻像清雲縣的初冬，有些微寒。

  因為只有張新月一個女的，因此她就有了獨享一間房的權利，現在她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她儘量想讓自己的思緒回到工作上來，她這次來，不是來傷心的，是來取經的，現在再也沒有什麼比實現自己的夢想讓她覺得有意義了。

  她和林子沖已經商量好了，忙過這一陣，到了「十一」國慶節兩人就結婚，因為平時倆人都太忙了。想到自己也很快要有一個家了，一紙婚約也會捆住自己，她還有什麼好想的呢。

  有時候想想，被林子沖寵愛的感覺還是很甜密的，他的眼裡，她就是唯一，他的愛只屬於她，任何一個女人都別想和她一起分享這個男人，這讓她覺得踏實，不再為感情擔驚受怕。

  這幾個月下來，她都好像習慣了這種平靜了，秦川漸漸成了她心頭上的一個痛點，只要不去碰，就不會痛，她寧願自己這樣麻木下去，永遠也不要把他想起。

  但人生又怎能沒有相遇？她和秦川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工作和生活，她還要及時向他匯報工作，還有各種各樣的會議，他在台上講，她在台下聽，這心傷，讓她無處可逃。

  就是這次考察也一樣，偏偏他們在一個組，是他故意安排的吧？他還想傷她到什麼時候？呵呵，全當是工作需要了，她避不開，只能勇敢去面對。

  她沒有想到接下來還有她更意想不到的，晚上九點多鐘，旅途的疲勞讓大家都睡了。她也正想休息，有人敲門，打開一看，卻是秦川。

  她冷冷的說道：「秦書記，找我有事？」

  秦川似笑非笑：「沒什麼事，來看看你。」

  「進來坐吧。」

  「不必了，你想不想出去看看洱海月？我剛才出去給楊副書記買煙，看到今晚的月亮很明，我們出去走走吧？」秦川假裝平靜的說道。

  為什麼不去啊？對她而言，秦川就是具有一股魔力一樣，他的邀請讓她無法拒絕。她讓他稍等，找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和他一起出了門。

  這下關風還真是名副其實，剛出賓館的大門，風就像掃地般撲面而來。秦川攔了輛的士，不一會他們就來到了洱海邊。

  海濤拍岸，皓月當空。洱海邊上行人無幾，他們倆迎著風靜靜的走在路上，都默默無聲，在心裡卻都有千言萬語想要和對方傾述。

  幾乎在同時，兩個人開了口，一個叫秦川，一個叫新月，他們仍然是這麼默契，兩個人都不由得相視而笑，那笑容是那麼溫暖人心，就好像他們從未分手。

  秦川禮貌的說道：「你先說吧。」

  張新月靦腆一笑，讓秦川先說。秦川又走了幾步，這才對她說道：「新月，其實我一直很抱歉，我很想對你說三個字……」

  「別說了。」張新月打斷了他，她不想聽他說抱歉的話，對不起那三個字，她希望永遠也不要聽到，她輕聲對他說道：「相愛是兩個人的事，不愛了，也是兩個人的事，沒什麼好抱歉的。別對我說對不起。」

  秦川看了看她的雙眼，那裡面又含滿了讓他心痛的淚水，其實在他心裡，他最想對她說的三個字還是：我愛你。可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權利了。當他在清雲縣看到張新月和林子沖成雙成對的出現時，他心痛得幾乎要瘋掉。一個是他深愛的女子，一個是他的副主任、貼身秘書，這兩個人都是他傾注了感情的人，天天都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現在他們終於走到一起了，他就像一個被拋棄的主人，只剩下一具空殼。

  誰能理解他內心的痛苦呢？當他看著林子沖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他恨自己不能年輕十年，不，五年也行，那樣他就有機會在合適的時間和張新月相遇了，也能給她一個家和一份幸福的生活。而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的把自己的愛人恭手送人，自己還要當做沒事一樣的祝福他們，這比拿刀剜他的心還讓他難受。只能把自己愛人的幸福寄希望於別人是一種怎樣無奈的痛苦啊，為什麼要讓他來承受呢？

  看到張新月難過的樣子，他又沉默了。這次考察，人員是他分配的，林子沖是縣委的副主任，按理來說跟他一道是最合適的，可是他實在不願意看到他和張新月在一起親親熱熱的樣子，因此就找了一個光冕堂皇的理由，說是讓政府辦的副主任跟著他，好保證考察經費的公開透明。

  再也沒有比這個理由更讓人覺得高尚的了，他就這樣把林子沖和他們分開，把張新月分到了自己的身邊，他只想讓自己多看看她美麗的倩影，聞聞她身上蘭花一樣的清香，感受著曾經和她在一起時的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