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收買人心

2024-05-31 04:13:05 作者: 虹玲

  從省里辦完事回來,已臨近春節了,縣裡開完兩會,在縣裡慰問一下幹部職工,再到省市給領導拜拜年,縣級領導這一年就算過完了。

  話說人多好幹事,人少好過年。張新月這個局長今年得為本局的幹部職工想想過年發福利的事了。清雲縣是個窮縣,平時大家都過的是清湯寡慾的日子,幹部職工都盼著過年能額外的發個幾百塊錢,好打打牙祭。

  她也問過了,別的大局,有的就發個三五百,當初她在政府辦的時候,也就發個五百左右,在期水鄉,就發了五十塊錢,也真夠可憐的。

  她局裡就這麼七個人,她心想要多發些,畢竟自己剛剛上任,可不能讓他們看低了。可這是一個剛剛成立的新單位,縣裡給他們的資金還不夠租房子的,這錢到哪裡去要呢?

  她想了好久,最終把目標放在了周婭的身上,誰讓她是市財政局副局長呢。

  說干就干,第二天她就在到縣裡的土特產店去買了兩隻禮盒,讓駕駛員開著那輛破吉普上路了。

  周婭在年底是很忙的,可是再忙也要見張新月,聽她一開口,她就笑罵起來:「你個鬼丫頭,也學會到處要錢了。」

  張新月說道:「有什麼辦法嘛,我們是窮縣,不跑不要,只有餓死,你這個大財神不會讓我這個小局長丟臉吧?」

  周婭說道:「說吧,你想要多少。」

  張新月說:「給我拔個三萬,讓我過個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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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婭聽了哈哈大笑:「三萬?我的傻妹妹,你可真夠傻的,三萬塊縣裡的哪個副縣長不能給你啊?還跑到我這裡來?行了行了,你也別和我說,我拔個十萬到縣裡去,你自己找財政局長要去,他說不定學要剝削掉一半呢,能不能拿到這錢就算你的本事了。」

  張新月說道:「行,只要你拔到了縣財政局,我怎麼纏也要把那錢拔出來,那局長還是我的老領導呢。」

  周婭說道:「那小看了周樹林啊,這人狡猾得很,笑面虎,以前他是你的老領導,現在可就不一定了,你和他都是局長,平起平坐,他把握著財政大權,說不定要為難你了呢。」

  張新月說道:「他要為難,我就給你打小報告,讓他到市里來辦事辦不了。」

  周婭聽了又是一陣大笑。

  十萬塊錢,足夠旅遊局過好一個年了,還能把這輛破車好好修一下,都快跑不動了,她尋思著過了年要申報一個項目,把這車的問題解決掉。她這麼一位佳人總是坐這一輛密封不好的吉普車,出門辦事一身灰,一點也不方便。

  不想錢拔下來還真應了周婭的話,張樹林可沒給她什麼面子,還說那錢可沒有直說是給旅遊局的,縣裡的財政困難,年終決算有些赤字,要充帳。

  這一聽可把她急壞了,沒錢怎麼過年?她可不能讓張樹林這麼做,她天天去辦公室找他,把張樹林給找煩了,說給他們局裡劃三萬過去。

  她想這錢哪能縮水這麼快呢?這又不是專項資金,就是一般的公務經費,不到他們帳上,還不是進了縣財政局的帳里由他們揮霍嗎?誰不知道全縣的百來個單位就財政局的職工日子最好過啊,她可不信這個邪。

  李向前還在是代縣長,財政目前還是李天宇代管,她就找到李天宇,把事和他說了,希望他幫她說個話,怎麼她爭取的資金,財政局要剋扣掉。

  李天宇也是財政局出來的,他知道窮縣到了年終要平衡財政赤字可是件不容易的事,便勸了她一番,最後讓財政局怎麼也要拔五萬塊給旅遊局。

  張新月求到李天宇這一級,知道只能這樣了,只好點頭同意了。五萬總比三萬好嘛,現在她才知道為什麼人人都想當財政局長了,什麼單位的錢他都可以調濟,權利有時比副縣長還大呢。

  不過一想到財政局長也得為錢而愁,她又釋然了,誰都是各謀己位,這人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2003年2月的這個春節,清雲縣旅遊局的幹部職工每人領到了一千元的獎金,個個都喜笑顏開,見到張新月也更尊重了。說白了,誰不想有一個為職工謀福利的領導呢?管他年輕不年輕,只要能幹事就是好領導,就足夠被人尊重。

  而節慶對領導來說,卻不是那麼輕鬆的事,張新月以前是副職,有些事雖然了解一些,但並不用她去操作,因此也樂得輕鬆。這一年就不一樣了,她得站在全局的高度來思考問題,該去拜訪的人是要去的,兩會一開完,她也忙了起來,今天到這個縣領導家去走一走,明天到這個領導的辦公室去坐一坐,都是很匆忙的,因為她不可能坐太久,事辦了就走,把領導的時間留給別的人。

  走了這一圈下來,她覺得自己真是好笑,先是像乞丐一樣去要錢,然後又像上帝一樣到處去施捨,她疲於奔命的奔波是為了什麼呢?難道就是為了局長這個位置?為了這個位置好像是不太值的,因為她本身對權利沒有什麼大的欲望。她唯一可安慰自己的就是在這個位置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那就算是為了夢想而累吧,這好像也是最好的安慰了。

  在過年前的幾天,秦川讓張新月做好準備,要帶她到省里去給錢志剛拜年,自上次錢志剛到清雲縣省親之後,她也只是在電視裡見過他了,他的家,她也想去走一走,人家都說感情是靠交流的,越走就越親,不走就疏遠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在去省城的路上,秦川還帶她去見一個人,這個人竟然是劉震鋌。

  自從劉震鋌從清雲縣政壇黯然淡出之後,被市委安排在市經貿委任了一個閒差,黨組副書記。這幾個月來,他都沒怎麼去上過班,對於經貿委來說,他可有可無。黨組的工作,有書記抓,委里的工作,他插不上手,上班基本上是整天沒事可做。

  他這樣一個原先在市委,後來在清雲縣都是忙慣了的人,忽然失去了那種前擁後呼的風光,還要面對人們看他的怪異的目光,這對他而言無異是一種致命的折磨。

  剛來的時候,由於被雙規的日子嚇怕了,還有莫理游對他的再三囑附,他還是天天堅持來上班,哪怕只是坐著喝茶看報,他也到辦室來。可是他竟然發現,沒人和他說話,也沒有人在乎他上不上班,除非要開黨組會議,不然的話他在經貿委里就像是透明的空氣,人人都可以從他的胸腔穿過。

  劉震鋌並非庸才,他雖然在清雲縣犯了一些錯誤,那也是因為太想急功近利。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錯了,就是在雙規的日子裡,他也是強硬的,可是後來一張夾在香菸里的字條讓他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因為他知道,他不這樣做,後果會對他不利,也會更可怕。

  自從看了那張字條,他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陷井,這個陷井深不可測,讓他踏入一步就落入深淵。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承認自己有過錯,這件事只能到他這裡為止,這樣就還有希望東山再起,否則的話……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了呀!

  他沒有想到,還能接到秦川的電話,自從秦川被市紀委解除雙規,自己被雙規的那天起,他就沒敢奢望過還能和秦川坐在一起喝茶吃飯了。

  清雲縣核桃項目的假種苗案一出,他就認為肯定是秦川在這上面做了手腳,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主動要求市紀委調查他和秦川。他並不知道這事另有其人,也另有其事,見到那張字條,他就明白了,秦川也是清白的,他們都被暗算了。

  令他震驚的不是自己被暗算了,而是暗算他的這個人,是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的。多少個夜裡他展轉反側,難以入眠,他怎麼想都想不通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的。

  他懷著的腔熱血到清雲縣,本想大幹一番的,結果卻在陰溝里翻了船,還不能喊冤,以他的性格,心裡該有多憋屈啊,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只能希望時間慢慢淡忘這一切,讓他走到陽光里去,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

  秦川的電話打破了他內心的平靜,沒想到他出事以來清雲縣第一個到市里來看望他的人竟會是他。他和他,兩個人在清雲縣斗得互不相容,雙方都不想見到對方的面,都覺得對方不支持自己的工作。更主要的,是自己向市紀委舉報了他的不實之情,差點讓他受了牢獄之災,他今天是不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呢?

  哈哈,看就看吧,他劉震鋌早已放下一切,心裡坦蕩蕩了。

  秦川沒有把見面的地點選在市中心,而是在市郊的一個農家樂里,讓由從飛到市里去接劉震鋌。

  點好了菜,張新月不解的問秦川:「秦,你和劉書記,兩人本來不和,怎麼想起來看他來了?你不會是……」

  秦川苦笑了一下,嘆道:「你別把我想得那麼無情行吧?說實話,我現在是真正理解了他當初的難處,想和他坐下來好好聊一聊的。我和他,也算是同舟患難之人,惺惺相惜吧。」

  張新月說道:「你們這些男人,真是搞不懂,在一起的時候,都像鬥雞似的,恨不得你死我活,分開了,倒想起人家的好處來了。」

  秦川說道:「人,本來就是矛盾的結合體。在一起,難免會有利益之爭,分開了,就不存在了。再說了,我們那也是工作上的意見分歧,個人之間不存在什麼恩怨。」

  張新月聽了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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