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黑白之間

  飯後，都有了七分醉意，大家互留了聯繫電話，張新月也把帶來的禮盒每人送了一份，其它同學都樂滋滋的接受了，只有路歡歡不為所動，看來是見慣收慣的主，張新月不由得在她面前又感到一陣自卑，但她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保持著自己的優雅大方。

  她正在酒店門口送別了同學，正準備送陳靜回去，從酒店裡走出三個人來，張新月一看，其中一個竟然是自己的室友周婭。周婭也認出了她，走過來和她打招乎。另外兩個男的，其中一個竟然是她的老同學董超。董超怎麼會在這裡？他和周婭他們認識？張新月心裡疑竇叢生。

  見到張新月打量著他們，周婭給她介紹：「來，張主任，認識一下這兩位貴人，這是省經貿委副主任李向陽，省里設在程陽市省級高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是這次廳級後備幹部培訓班的學員；這是大老闆，董超。」

  張新月和李向陽握過了手，大方的把手伸給董超，說：「老同學，沒想到在這裡會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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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超嬉皮笑臉的說：「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看來你我真的有緣。」

  周婭見他們二人認識，好奇的問：「你們倆認識啊？」

  董超搶著說：「我們是老同學。」

  周婭說：「呵呵，想不到你們還是同學。同學相見，感覺是不是很親切啊。」

  董超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張新月的臉，他應道：「對對，是很親切。」

  周婭說：「董老闆，別再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張主任，要不和我們一起去玩玩吧。」

  張新月說：「不了，我現在要回校了。」

  周婭拉住她說：「回去做什麼，你現在回去還不是一個人，不如和我們一起去玩。」

  說著，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走。汪明全見狀就問：「張主任，我去把車開來吧？」

  張新月正欲回答，周婭搶著道：「師傅，你回去休息吧，張主任今晚不用車了。」

  盛情難卻，張新月只好對汪明全點了點頭：「我和他們去一下，你幫我送送陳老師」。說完又怕陳靜有意見，轉過去和陳靜說：「陳老師，我先失陪了，對不起，就讓小汪送你一程。」

  陳靜說：「沒事沒事，你去吧。」

  張新月想想和他們的飯局本已結束，這樣的安排應該不會讓陳靜生氣，這才和周婭他們三個人上了董超的寶馬車。

  不一會他們就到了一個茶室，周婭就嚷嚷著要打麻將。

  張新月不會玩，周婭說：「不會可以學啊，幾輪下來就會了。」

  董超也把張新月推到他位子上，：「新月，來玩吧。」

  張新月忙說：「我真的不會。」

  董超說：「不會沒關係，我教你玩。你要是不玩，我們就三缺一了。」

  張新月只好坐下來玩。他們玩得有點大，只玩了一會，她就輸掉四五百塊錢，她有點心痛，這可是一個月的工資啊，這樣下去，只怕自己身上帶的錢都不夠輸的，忙對董超說：「董超，你們還是你玩別的吧，我實在不會。」

  董超說：「你玩，你玩，別擔心，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周婭也打趣地說：「張主任，你玩，讓董老闆出點血，他家的資產幾千萬，還會在乎這麼點小錢？更不用說這是讓美女幫他輸錢了，他求之不得呢。」

  董超也說：「沒事，接著玩，一會你就全贏回來了。我教你。」

  張新月一聽董超家的資產幾千萬，心裡不由暗暗吃了一驚，她原本以為董超家只是個暴發戶，資產最多幾百萬，那在清雲縣就已經頂天了，沒想到他家比她想像的還要富有得多，真不知道他家是怎麼發得那麼快的。

  周婭在一旁打趣地說：「董老闆，你別捨不得那幾個小錢啊，我們才贏一點點，你就心疼了？」

  董超說：「我哪是心疼錢嘛，我是心疼新月嘛，你看她都心焦了。」

  周婭道：「喲，還真看不出來，你們是不是老感情啊？」

  董超說：「我也想是啊，可是人家新月看不上我。」

  周婭笑道「張主任，是不是董老闆說的這樣？我看董老闆挺好的，我給你們做個媒怎麼樣？」

  張新月聽他們倆一唱一和，心裡對董超的反感更甚，她不冷不熱的說：「謝謝周書記關心，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董超失聲道：「真的？」

  張新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當然是真的，難道還會有假？」

  聽了張新月的話，董超的心情一落千丈，無心再打牌，他們玩的基數也大，才玩到晚上十點多，他和張新月就輸掉了一萬多塊錢。周婭伸了一個懶腰，說：「唉呀，玩累了，去吃點東西吧。李主任，今晚你贏的多，該你請客了。」

  李向陽答：「好好，當然我請，難不成還讓你這個大美人請？」

  董超說：「哪能讓你們領導請客呢，還是我來吧。」

  周婭說：「別，說好了誰贏誰請客的，就讓李主任請。」

  而張新月因為輸了董超那麼多錢，此時有些手足無措，說：「董超，真不好意思，你看我——不如今晚我請客吧。」

  董超說：「沒事，沒事，大家朋友在一起玩玩，這點錢你還和我計較，那就太把我當外人了？」

  李向陽說：「張主任，董老闆說的對。走吧，一起去吃點宵夜。」

  張新月本來不想去，可是周婭硬拉著她去，她只好順從了。她看了看董超，，他好像對這些錢並不在意，這相當於自己兩年的收入啊，董超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他真的是個揮金如土的富家子弟？

  坐上寶馬車，他們在一家環境較好的燒烤夜市前停了下來，幾個人下了車，因為外面的位置已經沒空位了，他們只好進了大廳，找了一張靠窗的小桌坐下，董超就忙著招呼服務員過來點菜。

  周婭也不管別人，自己先點了幾樣，然後才讓李向陽點，張新月晚餐散得晚，現在什麼也不想吃，只點了點西瓜汁。

  東西烤好送上來後，張新月也很少動筷子，周婭一個勁的給她莢菜，讓她吃點魚，見人家這麼熱情，她只好吃了一口，無話找話的說：「這魚味道不錯。周書記，你有沒有吃過小河魚。」

  「什么小河魚啊？」

  「就是河裡的小石鮁魚，在我的家鄉清雲縣，傣味的烤魚很鮮美，特別是小石鮁魚，把新鮮的小石鮁魚包在木瓜葉里，拌上鹽、味精、辣椒、花椒、蒜泥，放在火炭里捂一會就熟了，打開木瓜葉，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張新月不由自主的宣傳起了自己的家鄉。

  「真的啊！董老闆，張主任說的是不是真的？」周婭來了興趣。

  「當然是真的，有空你們來清雲縣，我帶你們去嘗嘗。」董超也說。

  周婭聽他也這麼說，就說：「我早就想去清雲縣看看，就是路況不好，一直沒去成。」

  張新月說：「我們縣裡也在為路的事情奔波呢，不過要是等路修好了，來的人多了，只怕那小石鮁魚長得太慢，不夠人吃了啊。」

  李向陽說：「那是，看來還真得早點去。」

  周婭說：「去了要帶見面禮啊，別讓人家張主任白請你吃。」

  李向陽就呵呵地笑：「還真是基層幹部啊，我帶去也不是到你縣裡，看你急的。」

  周婭說：「原來說了半天我是為張主任作了嫁衣嘛，不過我也想去清雲玩玩，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去。董老闆，你安排這個事吧。」

  董超說：「好好好，去哪裡都行，只要你高興。」

  張新月說：「說好了，不許反悔呀。」

  他們正自說說笑笑，突然聽到「砰」的一巨聲，旁邊的一桌小青年開始大聲吵吵嚷嚷起來，許是喝多了酒，話不投機，連酒瓶也砸碎了。

  他們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轉眼看看他們就要動手，李向陽忙招呼他們幾人準備離開，人還沒站穩，就飛過來一隻盤子，把一盤烤茄子撂到了李向陽的名牌白襯衣上，五顏六色的調料把他的衣服染得像畫家的調料盤子。張新月和周婭忍不住尖叫了一聲，遠遠的躲了起來，李向陽顧不上清理自己衣服上的烤茄子，忙趕過去護著她們二人。董超見狀嘴裡大罵起來：「媽的，活得不耐煩了？」

  他衝過去，拉過那個鬧得最凶的痞子的衣襟。董超人高馬大，那個痞子身材單薄，被董超拉起來，只能腳尖著地，小心地用他那雙賊溜溜打轉的眼睛看著李向陽，帶著哆嗦問：「你，你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想給你好看。」說著沖他的腹部來上一拳，打得他嗷嗷直叫，連連求饒，其他幾個小痞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了，一時不敢再做聲。

  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了董超並無幫手，就慢慢圍了上來。董超心不慌眼不眨，一隻手把手裡痞子的雙手反剪過來捏著，另一隻護著自己，左右開弓，加上腿腳紛飛，幾下就把那幾個小痞子撂倒在地了。其他顧客在他們打架的時候紛紛尖叫著奪路而逃。

  燒烤店的老闆還在那裡喜滋滋的數錢，當他從發財的喜悅中驚醒的時候，大廳里早已鬼哭狼嚎。老闆忙衝出櫃檯，衝過驚慌失措的人群，來到事發地帶的核心，用自己顫抖的手指著董超他們激動地說：「這，這是怎麼了？你，你們，不好好吃喝，搗，搗什麼亂？」

  說著他鼓起勇氣衝上前去，拉住董超說：「你們打壞了我的東西，打跑了我的客人，得賠我！」

  董超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說：「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真是狗咬呂洞賓，我幫了你，你倒來找我要錢。」

  老闆才不管他說什麼，他看到的只是董超在發威，因此拉著他不放，還打110報了警。這下董超只好逮著手裡的痞子不放了，要不然呆會警察來了哪裡說得清楚。

  周婭和張新月他們一看董超有麻煩，都站到了他的身邊，等著警察來處理。

  省城的110反應倒是快速，才幾分種三個警察就來到了。接著不分清紅皂白，就要帶餐廳老闆和董超他們去派出所。董超不願意去，帶隊的警察就抬起了警棍，大聲喝道：「不想去，是不是想嘗嘗警棍的味道？」

  董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掏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沒想到電話也被警察一把收去了，生氣的訓斥道：「還想喊幫手？沒門。」

  董超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說：「喊什麼幫手，只是想給李二哥打個電話。」

  「哈哈哈，胡說什麼，你還會認識他？」那個警察大笑道。

  李向陽也掏出手機來要打，也被沒收了，接著，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們全都帶到了派出所。

  到了那裡，警察還想繼續發威，問他們要的單位和領導的電話，李向陽生氣極了，罵道：「他媽的，我們是省委黨校的學員，都是領導，你想幹什麼？」

  警察說：「領導？哈哈哈，領導也會到這種小地方？騙人也找個好點的理由吧。」

  董超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說：「有種你給李二哥掛個電話，我看你是皮子癢了。」

  警察看他口口聲聲說到李二哥，就把電話遞給他說：「有種你打啊？看看李二哥理不理你！」

  董超生氣地一把搶過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把事件經過簡單的說了一下，他的電話剛掛，警察的電話也響了。警察一看號碼，臉色大變，忙到避靜處接聽，只聽到他「嗯、嗯、啊、啊」的應答聲。

  不一會，他掛了電話，態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笑臉滿面的來到董超的面前，低頭哈腰的說：「董老闆，我們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這回輪到董超笑話他了：「哼，我是不是認識他？」

  警察哭笑不出，一臉怪樣：「董老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今天是我們誤會您了，沒有問清楚情況，我們帶大家去派出所不也是為了問清楚情況嗎。既然事情是您說的這樣，那你們先走，這裡的事由我們來處理，您看怎麼樣？以後你有什麼事，只要是用得著兄弟的地方，我一定盡力去辦，只要今晚的事，你多多包涵。請您一定幫兄弟在李二哥面前說個話啊，不然我可混不下去了。」

  邊說邊給董超低頭賠理。張新月不知道他們說的李二哥是誰，她本來想，董超再怎麼樣，也不過是一個礦老闆，就算他今晚揮金如土她也沒覺得奇怪，沒想到就是在省城的派出所里，他也能發威，這讓她不得不暗暗吃驚，這個董超，他究竟還有什麼樣的背景？他倒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迷呢？

  天色也很晚了，李向陽他們是官，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帶到派出所雖然很生氣，可是也很失面子，就任由董超來解決，他們不想和警察多糾纏，就給董超使眼色。董超哼了一聲，叫上張新月他們準備離開。這時餐廳老闆又追了上來，拉住他對警察說：「不行，他們不能走，他們動了手，就這樣走了，我的損失誰來賠。」

  董超看了看他的手，說：「老闆，我們來你店裡吃東西是看得起你，還幫你制止痞子鬧事，你不給報酬就算了，還口口聲聲要我們賠錢。不是我吹牛，你今天受的這點損失，也不及這位領導身上這件名牌衣服一半的價錢，我們還沒開口要你賠呢，你反倒要我們賠起來了。」

  警察也上前一把把他的手從董超身上拉開，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後就催著張新月他們離開。餐廳老闆被警察牢牢的抓著，只能眼睜睜的年著他們離開了。

  幾個人剛剛到校報到學習沒兩天就進了一回派出所，本來高高興興的心情被這麼一鬧，情緒都大受影響，大家一路無話。

  回到學校，他們三人下了車，董超也跟著下來了，他和李向陽、周婭握手道別。張新月不想和他有過多的接觸，就想先走，沒想到董超叫住了她：「新月，你等等，我有話問你。」

  李向陽和周婭見他們有話要說，就先回去了，張新月不耐煩的問：「什麼事？快說。」

  董超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一隻胳膊問：「你說你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嗎？」

  張新月甩開他的手，說：「是不是真的與你無關。」

  董超說：「當然和我有關，除了我以外，我不許你和別的男人接觸。」

  張新月生氣的說：「你是我什麼人，用得著你管？」

  董超說：「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我的人，如果誰敢打你的主意，我一定會讓他好看！」

  張新月譏諷的說：「董超，我想和誰好，那是我的自由。你別以為有幾個錢，就想安排我的人生，沒門！」

  董超好好的看著她，說：「新月，要說女人，圍在我身邊的那真是太多了，想要當董家兒媳的更是大有人在，我一直不娶，就是在等你，我的心你難道不懂麼？」

  張新月說：「等不等我那是你的事，我可沒讓你等，想當你們董家媳婦的人雖多，可是我張新月不想當。你讓開，我要回去休息了。」

  董超用近乎乞求的語氣說：「新月，我對你是真心的，你真的視而不見嗎？」

  張新月不相信董超對他會真心實意的等，他本來就是個紈絝子弟，她對他的乞求無動於衷，冷冷地說：「董超，你別妄想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董超乞求不成，馬上變了一張臉，說：「新月，我就知道你心高氣傲，所以才讓人家安排你去鄉下吃點苦頭，沒想到你直到現在還執迷不悟。新月，以我們董家的實力，想要讓你榮華富貴，簡直是輕而易舉，而要想讓你在鄉下呆一輩子，更是小菜一碟，你為什麼要這麼倔呢？」

  張新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自己到鄉下去並非何一濤安排的，而是董超操控的，這個董超，這種事他也做得出，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可是她張新月也不是一隻那麼好捏的軟柿子，威脅對她是沒用的，她生氣的推開董超的手，說：「你可以操控我的過去，別想再操控我的未來，滾開。」說完氣勢洶洶的的走了。

  董超在她身後叫了兩聲，見她一去不回頭，只好開車離去。

  回到宿舍，張新月躺在床上，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怎麼也睡不著。董超，她的老同學，在何一濤把自己推到懸涯邊之後，他又把她推下了懸涯，他對自己的愛太變態了，他的手段太可怕了。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竟然也是幕後的黑手，錢和權，難道是相輔相生的嗎？

  想到自己遭受的這麼多苦難和委屈竟然是人家輕輕的一句話造成的，她在黑夜裡淚如泉湧。這一夜，就像她人生的分水嶺，讓她想明白了很多事，她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她不再相信那些美好的幻想，這個人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人為操控的，只有人才是世界的主宰。以前她雖然經歷了一些事，可是在她心裡還是相信領導，相信組織，相信只要自己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就能出人頭地，可是現在看來，這個世上什麼組織也靠不住，再強大的組織還是由人構成的，沒有人，這個組織還會存在嗎？她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自己的未來，她要從權力的外圍走入權力的中心去，再也不要等著別人來安排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