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苗家美味

2024-05-31 04:08:51 作者: 虹玲

  第二天,張新月一大早就被村子裡的雞鳴狗叫吵醒了,她聽見林母起床了,自己也跟著起來,現在正在火塘邊幫著燒火,火光把她的臉蛋照得白裡透紅,就像一個剛剛熟透的紅蘋果。

  林子沖看到她粉妝玉琢的模樣,想著自己昨天晚上的奇妙感覺,很想走過去親她一口。

  林母見兒子起來了,就說:「也不起早些,你看看客人也比你起的早。」

  張新月也趁機刮刮臉羞他,她那無邪的樣子越發的讓林子沖看的呆了。

  

  林了沖洗好臉,他的母親就忙催他到叔叔家幫忙。

  林子沖對張新月說:「走,我帶你去看看我們苗家建新房。」

  張新月來到家裡做客,不好意思什麼也不做跑出去玩,就說:「我還要幫阿姨燒火呢。」

  林子沖說:「那不用你做,是吧,媽?」

  林母巴不得這個姑娘多和林子沖呆在一起加深感情,忙笑著說:「是啊,小張,快和子沖玩去,我自己來。」

  說著就過來把她拉起來,送到了門外。

  張新月和林子沖興沖沖的出了門,鄉村清新的空氣帶著清晨的濕潤撲鼻而來,張新月深吸了一口,感覺整個人的心身都不由得輕爽起來。

  這寧靜的鄉村,苗家的吊腳樓錯落有致的鑲嵌在翠綠的山麓之中,現在太陽還沒有出來,整個村子被一層薄薄的晨霧輕輕的環繞著,偶爾聽見遠處傳來的幾聲狗叫,還有苗家女子早起挑水互相問候的嚶嚶之語。張新月踏在苗寨的青石板路上,聽著自己嗒嗒的高跟鞋聲,仿佛來到了世外仙境。

  如果能在這樣的鄉村生活一輩子,逃離塵世的紛紛擾擾,也許也是一件幸事吧。在這裡,可以不用看人臉色,不用討好領導,更不會遭受像何一濤那樣的人帶來的騷擾,只任心靈在這大山之中淨化升華,那是多麼令人嚮往的一件事。

  可是如她這樣的女子,在這鄉村里終是無法生活下去的,這裡的人有他們的生存之道,而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她註定是那塵世中的一顆塵埃,初初入世就被玩弄於股掌之中。

  唉,何時才是出頭之日啊!難道她就要這樣沉寂在這大山里嗎?何處是她的歸宿?

  何一濤的權力在清雲縣而言,只在書記縣長之下,自己得罪了他,只怕真的永無出頭之日了。

  想到這裡,剛剛出門時的興致突然蕩然無存,悲憫之情由然而生,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林子沖聽到她的嘆息聲,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

  張新月不想攪了他的興致,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說:「沒事。」

  「那為什麼嘆氣?」

  「我是感嘆這裡的山水之美。」張新月找了一個不太理想的藉口。

  林子沖見她突然暗自神傷,不知她想到了什麼事,心裡只覺得很是心疼,就問:「有什麼心事就和我說嘛,是不是沒把我當朋友?」

  張新月再次擠出一絲笑臉,說:「沒什麼心事,我剛剛就是想,這裡美如仙境,只可惜我在這裡卻沒有一席之地。」

  林子沖聽她這麼說,心裡一痛,道:「這有何難,只要你願意,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張新月為林子沖的這句話感動,同時心裡又蒙上了一絲憂慮,他那是一語雙關嗎?

  她雖然沒有談過戀愛,可是也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女子,每一次面對林子沖曖昧的眼神,她都盡力在迴避。林子沖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可是他還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對他只是友情,沒有愛。可是這些她能和他說明嗎?

  在期水鄉,能和她說話的人也就只有林子沖了,如果他也遠離了她,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去打發鄉下那無聊的時光。

  她此時就像是一葉浮萍,隨波逐流,任人宰割,林子沖對她的愛護是她在鄉下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失去這份友情,可是她也無法讓它轉變為愛情。

  在她心目中的愛情應該是那種不是為了空虛而愛,不是為了證明而愛,不是為了填補而愛,不是為了治療而愛。而是順其自然的愛,沒有負擔的愛,相互理解和包容的愛!

  而林子沖,無非是她生活空白的一個填補,他疼她愛她,可是卻不懂她。她從小生活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生活雖然沒有林子沖艱苦,可是也磨盡了艱辛,特別是這次考乾的經歷讓她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念,她需要的是一棵大樹,能夠撐起她的天空,如果找不到,那麼她將會把自己變成一棵樹,在風雨中任憑風吹雨打也要堅強不摧。

  可是這些,她能和林子沖說嗎?他和她,只能是惺惺相惜,他們的家庭背景何其相似,兩個人在一起,只會雪上加霜。

  她真的世俗了,也實現了,也許人生都是如此無奈吧。

  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就對林子沖說:「別胡說八道了,你的家怎麼會成我的家呢。快走吧,你叔叔家的新房在哪呢?」

  「在那邊,快走,就到了。」林子沖指著前面的一間新房說。

  順著林子沖指的方向看去,一座新建的吊腳樓映入眼帘。紅牆灰瓦,顯得非常的協調。

  早有一群人聚集在里,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林子沖拉著張新月,一路小跑來到人群的背後,兩人不約而同你翹起首來,可是什麼也看不到。

  隨著人群的一陣躁動,傳出了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大家閃一閃,閃一閃」。

  這時,人群中站出一個身穿長袍的老者,兩目炯炯有神,一絡銀色的長鬍子飄忽在他的胸前。真有點仙風道骨之氣。

  他手裡端著一個大大的木升,裡面裝著滿滿的玉米粒和不少的硬幣。金黃和銀白相間。顯得極其的耀眼。一聲吟唱悠然響起,來圍觀的人們忽然地肅然起來。

  「主人家、主人家,你們在家不在家?」

  這時,屋裡也飄來了一陣興奮的聲音。「我在家。我在家」

  「你們有人在家裡,快當過來打開門」

  「我在家,我開門,請問你是哪樣人」

  「我是天上財神仙,今天送寶你家門」

  「手捧香燭在堂中,喜迎天神降人間」

  「快拿囤籮來裝米,快開柜子來裝錢」……

  隨著一陣你來我往的盤問和回答,只見大門頓開,那老者大步邁進堂屋,用手將木升里的玉米粒和硬幣揚了起來,一陣叮叮鐺鐺。希哩嘩啦的聲音過後,堂屋頓時點綴起一層金銀的斑點。

  老者抖抖那木升,看看裡面的東西已經撒的差不多了。才把木升放在堂屋中央的桌子上,彎下腰來,順勢抓過綁在桌子腳邊的那隻大公雞。大公雞「咕」的一聲,雙翅拍打起來,老者打了一個趄咧,惹得大門外的人群鬨笑起來。

  看到這一切,張新月心中有些不解,悄悄地問林子沖,林子沖興奮地告訴她,這是苗家人進住新房前,必須舉行的一種開門儀式,那老者是一個「佑謨」。漢語是「巫公」的意思,他是來給房主開財門,祈福求平安的。

  林子沖和張新月正說著話,又聽見「咕」的一聲鳴叫,只見那老者已割斷了那隻公雞的喉嚨,暗紅的血濺出了木碗。沒有等到那隻公雞斷氣,只見他又刷刷地拔下一撮雞脖子上的羽毛。醮著那木碗裡的血,往桌子上鋪就的紅布畫起符來。口中念念有詞,一陣折騰之後,才又把剩下的血汁滴在一摞草紙上。

  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從屋裡傳來,只見一個中年摸樣的男人手提一串掛鞭,冒著煙,閃著光從屋裡出來,嚇得張新月一下子抱住了林子沖,逗得大家哈哈的樂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那老者已經把那張沾了雞血的紅布掛在了大門的上方,手裡正在拿著那摞沾了紅的草紙往堂屋的牆上貼。

  看到這般情景,圍觀的人們才漸漸散去,只有林子沖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張新月不禁地拉了拉林子沖的衣角,示意著是不是也該走了,林子沖這才說:「你自己先玩一會,我還要去幫叔叔他們鏜豬待客呢!」

  張新月說:「那我也去」。就對著林子沖撒起嬌來。

  林子沖這才笑著說:「這是男人們的事情,如果你嫌自己閒著的話,就去幫我叔叔搬家什好咯」。

  第一次來到苗寨,什麼事情都很新鮮,張新月又不敢多問,只好點點頭,木然地站在那裡,看著林子沖的影子逝出了她的視線。

  林子沖和男人們去豬圈拉豬,這頭待宰割的豬好像也知道自己命已到頭,在眾人的拉扯下,放聲哀鳴,那悽厲的叫聲響徹雲宵。聽著豬兒那似求饒的叫聲,張新月感到有些殘忍。

  唉,自己的命運和那待宰割的豬又有什麼區別呢?那天在何一濤的家裡,自己的內心深處何嘗沒有像它這樣哀嚎過嗎?可是有誰聽得見,有誰憐憫過自己?還不是一樣的被分配到這偏避的鄉下來受苦?

  還好這裡有善解人意的林子沖,還有心無城府的老百姓,他們給她的溫暖暫時沖淡了她心裡的痛楚,讓她得以棲身。和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相比,鄉里人的質樸是多麼可貴!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再次向林子沖尋去,林子沖這會忙著幫忙殺豬,哪裡顧得上她,他端著一盆鹽水,正在那裡接豬血。

  剛才散去的人群又陸續的回來了,每個人都拿著一件家什。原來大家是去搬家去了,張新月這才回過神來,準備隨返回的人群去搬東西。

  「你就是小張吧?」身邊傳來了一聲爽朗的話語,「是啊!」張新月慌忙的回答。

  這才看見是一位中年的婦女在和他說話。

  「我是子沖的嬸娘,早就聽子沖說要帶你來看我們苗寨,果然是個好姑娘啊」,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起張新月來,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新月!新月!」不知什麼事情,林子沖從屋裡探出個頭來,在著急地呼喚著她,張新月這才從羞澀中轉過臉去。

  見林子叫她,張新月就跟了進去。他來到火塘邊,夾了幾枚火炭放進豬血里,張新月問他那是做什麼,他湊到她耳邊說:「一會你就知道了,這可是一道好菜啊。」

  大家忙了一上午,做了很多菜,開席的時候,有幾個菜張新月叫不上名來,就問林子沖,林子沖一一給她介紹,最後指著一碗菜說:「那就是我早上和你說的好菜。」

  張新月一看是一碗涼拌的生豬血,止不住發噁心。

  林子沖看她那個難受的樣子,哈哈大笑,說:「這麼好吃的菜你也這麼怕?這叫涼白旺,我吃一口給你看看。」

  說著誇張的夾了一塊豬血,放進嘴裡吃得香甜。

  張新月看著他吃,忍不住說:「唉呀,你真吃啊?看你的血盆大口,和野人一樣。」

  林子沖聽了哈哈大笑,說:「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當個女野人?」

  張新月捂著嘴笑,這個林子沖,還真幽默,就會異想天開。那鮮紅的豬血,她哪裡敢碰一口哦。

  他們正開著玩笑,就聽到張樹林的聲音從院門外響起來:「唉喲,今天真是有口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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