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獄朝聖者
2024-05-31 01:01:58
作者: 煙波劫渡使
「走過一扇大門一座橋,什麼笑容值得我凝住心跳。」——《不流淚的機場》
白棠方才給黎黎打過來的號碼發了個信息,說自己一會兒做筆錄時直接撥給她聽,讓她在電話那頭不要出聲,因此這三個人都不知道,他們所有的談話都會被黎黎聽到。
「我真的沒想到黎黎會做這樣的事。」曲虹抽泣著,接過白棠遞過去的紙巾,卻並不去擦眼淚。
「我想知道,黎黎和您之間的關係,是怎樣發生變化的?」邱雲赫開始問道。
「我記得黎黎很小的時候,特別粘人,我去哪,她就跟到哪,有一次我去學校,她非拉著我不讓我去,我就只能帶她一起去……她一直都不是個很獨立的孩子吧,一直到她十二歲歲那年,我跟她爸離婚。」
「你就沒有以前那麼愛她了?」
「確切來說,我把對她爸的恨都發泄到她身上,但我發泄的方式不是打她罵她,而是冷落她,不管她,我開始以工作為重心,經常性地在學校加班,把她一個人晾在家裡。」曲虹斷斷續續地講完這些後,又達到了自己的淚點,這次她哭地更傷痛,她開始捶打自己的胸口:「我太自私了,是我太自私了……我不配當她的媽媽。」
「那你當年為什麼要把孩子要過來?」嚴墨問。
「孩子是從我自己肚子裡出來,為什麼要給他?」曲虹提到她的前夫時,態度卻是有些暴躁,哭腔中多了一絲惱怒。
「呃……您當初為什麼要離婚?」
「黎勇賭博曙光了家產,坐牢了。他從開始賭博開始,責任心和良心就被狗吃了。」
「孩子知道麼?」
「知道,我告訴她,她爸不是個好人,不要我們了。」
「那孩子確實應該判給你,但是……孩子並沒有錯啊,怎麼能這麼對她?」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他欠我太多,只能由孩子去贖罪了。」幾人還是第一聽到讓孩子替父親贖罪這個說法,皆是目瞪口呆。
而白棠電話那頭的黎黎,聽地早已泣不成聲,白棠本來想趕緊掛掉電話,以免黎黎聽地傷心欲絕真的想不開,可曲虹突然又開口道:「可是,她畢竟是我的骨肉,我這麼對她,自己又何嘗好過?可這樣幾年之後,我想修復和她的關係,再度走入她的內心的時候,卻發現,她對我已經產生了很大的隔閡。」她終於還是哭出聲來:「我們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了。可是她……她就這麼走了,我再也沒有機會去愛她了……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一定是啊!黎黎……我的女兒……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是一個自私的媽媽……我活該啊!」她哭得撕心裂肺,眼淚稀里嘩啦地留下來,說話也已經語無倫次了。
突然,白棠的手機中冒出一聲叫喊:「媽媽!」
是黎黎。
母子連心,黎黎的媽媽在這裡聲淚俱下,黎黎自然也覺得心被撕扯。
她此刻多麼想衝到媽媽身邊,給她一切切實的,長久的擁抱。
而黎黎的媽媽以為這是幻覺,仰著臉對三人說:「你們聽到沒有,黎黎在叫我,她叫我媽媽……」她把手指插在頭髮里,哽咽著說:「她在叫我啊。」
白棠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肩,說:「這是真的。」
她拿起手中的電話,打開了免提,對著電話說:「黎黎,跟你媽媽講句話。」
「媽媽!我是黎黎,對不起,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曲虹一把抓過電話,叫喊著:「黎黎!黎黎你在哪!我現在過去找你!」
「我就在海邊,媽媽,剛才你們去的地方。」
幾人趕忙帶著曲虹回到剛才的海邊。
很多很多的母子相聚,親人相擁,都會讓旁觀者為之動情。
白棠再鐵石心腸,旁觀這一幕之後也是潸然淚下,嚴墨見狀,直接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邱雲赫掏出一根煙,背過身默默地抽了起來。
還好,此事沒有以悲劇告終。
「黎黎,你知道你快把媽媽嚇死了麼?」曲虹摟著黎黎,淚流不止。
黎黎一樣的滿臉淚花:「對不起媽媽,我只是覺得,只有這樣……我才能聽到你的心聲,不然我再怎麼哭鬧,你都不會管我的。」她的語氣中既有自責,又有委屈,是啊,她才是一個高二的孩子而已,她還在成長,她的生活里本來就不再有父愛了,她沒理由再去承受失去母愛的痛苦,那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媽媽不會再這麼對你了,黎黎,你是我的心頭肉,我不應該把對你爸的恨轉為對你的冷漠。」
人們總是這樣,平常壓抑著很多心裡話不說出來,只有到了某一時刻,在周圍氛圍的渲染下,才會說出那些話來,如果不是因為面臨生死,不知道何時黎黎才能了解媽媽的真實想法,曲虹也不知何時才會發覺黎黎這麼在意自己的態度。
白棠在一旁默默地笑了,因為她突然感嘆,能得到學生的信任,是作為老師莫大的欣慰。
「黎黎,你要好好謝謝白老師啊。」曲虹摟著黎黎,走到白棠這邊。
「嗯,我知道,這次多虧白老師牽線搭橋,我才能聽到媽媽的心裡話。」黎黎笑著說,她給了白棠一個溫暖的微笑。
「這都沒什麼,還好有姜警官他們一起,不然我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白棠有些不好意思,而一旁的嚴墨雖然神情沒有太大變化,但心裡早就樂開了花,自然是因為白棠這麼說。
「我們請你們去家裡吃個飯吧。」曲虹拉著白棠的手說。
白棠看了看嚴墨,待他點頭後,便答應了下來。
曲虹和白棠在廚房做飯的功夫,嚴墨同邱雲赫在客廳里問了黎黎關於那個組織的事。
「你是從哪裡知道的那個組織。」
「在新派上課的時候,我同桌說他有個朋友加入了這個,動不動就消失,然後發一些奇怪的狀態。所以我就去搜索了一下這個組織。」
「那你應該沒有真正加入那個群吧?」
「對,因為加入的人,都要認真去玩那個遊戲,如果中途退出,就會收到威脅。」
「那你說的那個同學,現在怎樣了?」
「不知道,一個周之前就沒有信了,我同桌說,他好像失蹤了。」
「你把你同桌的電話給我一下。」
「好,我找一下。」
拿到電話後,嚴墨立刻給他電話詢問失蹤同學的信息,那個同學叫張曉蘭,是元羚區實驗中學高三的學生,因為藝考壓力大,經常做出一些異常的舉動,那個同學還說自己可以提供一些她在實時分享上發的一些狀態照片什麼的以做線索,於是他們相約下午三點在新派見面。
於是嚴墨和邱雲赫匆匆吃了兩口飯,就離開家匆匆趕往警局了,而白棠也在三點之前趕回了公司。
黎黎的同桌叫於樂,是個外向開朗的男生,因為他平日很喜歡說話和打聽,所以對周圍認識的人的各種事情,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白棠以前很搞不懂這種人,覺得他們的大腦容量奇特,為什麼能裝下這麼多與自己無關的八卦瑣碎的事,但是沒想到,關鍵時刻他這種「包打聽」的癖好還真派上了用場。
「警察叔叔你們看,她加入這個組織已經三個月了。我之前還問過她,為什麼要這樣,她說活著沒意思,臨死之前找點刺激。」
「她周圍的朋友沒有阻止她的麼?」
「她的朋友不多,我當時出於好意好說歹說,奈何她根本不聽勸。」
邱雲赫拿過來手機來刷了一遍,看到她除了上傳了一些頹廢、血腥的圖片,其餘的文字信息跟小寶的狀態分享里的差不多。
「人間地獄,倒數第90天。」
「今天跟爸媽吵架了,他們說我不該活著,還讓我滾,呵呵,好啊,我馬上就滾給你們看。」
「我願做永世的鬼混,也不願受這現世無盡的折磨。」
「嘖嘖嘖……」邱雲赫看到這些文字,撇著嘴:「你說現在的小孩兒哪來這麼多人生感慨,這還是上學階段,不用為了錢為了生活發愁,等到以後獨立了,他們才會知道生活的艱辛才剛開始啊。」
「你這鍋毒雞湯……真讓人措手不及。」嚴墨斜眼看著他:「你還是自己幹了吧,別往祖國花朵上澆。」
「我就是想告訴他們,罪還沒讓你受夠就想死,未免想得太美了。」
邱雲赫說完這話,繼而收到三雙白眼的炮轟。
他們又通過於樂在實驗中學的班主任找到了張曉蘭的聯繫方式,才知道,她是個孤兒,父母在她出生時就把她送進孤兒院了,班主任說,她之所以有錢學藝術,是因為她認了個有錢的「乾爹」,那「乾爹」從她高二下學期就開始資助她。
他們見過張曉蘭的照片,典型的青春期美少女,其實這「乾爹」什麼意思,大家都明白。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說不聽。」班主任嘆了口氣:「我之前說過她,她根本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