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失明的星辰
2024-05-31 01:00:11
作者: 煙波劫渡使
即將忘卻的時候,卻飛來一隻怪鳥,用喙啄破我記憶的傷口。過往的可恥和罪惡的記憶轉瞬間在眼前浮現,我坐立不安,恐懼到想要大吼大叫。
——《人間失格》
「你做什麼?」她轉頭,用濕漉漉的小狗眼看著嚴墨。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也別笑,你想暴露自己麼?簡直是豬隊友。」
「……」您的好友毒舌嚴墨已上線,白棠不再說話,也不再有任何動作,任由嚴墨那隻手鉗住自己,她感覺此刻自己像個機器人,連轉頭都變得機械化。
林森的聲音響起來:「何念!是不是何念那個賤人?這個不男不女的,有種自己來找我啊,賤人。」
他嘴真賤。白棠腹誹。
「啪!」巴掌落在肉上的聲音。
「你嘴巴特麼注意點兒,小心一會兒念哥來了把你往死里揍。」
莫西干,豬隊友。白棠嘆氣。
「哈哈哈,果然是她這個敗類。告訴你們,我那麼做是救方瑜,救方瑜,你們懂嗎?」林森越來越激動:「何念跟方瑜告白方瑜沒答應,方瑜跟何念賭氣,就來找我喝酒……」
他聲音愈發大了,分貝的覆蓋範圍簡直要向外擴散一圈,白棠覺得,他這話不像是對自己身旁幾個人說,而是要對身在奶茶店的嚴墨和自己說。
白棠聽到「喝酒」兩個字時,不由得握緊了拳頭,這個魯莽的傢伙,不會要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吧……
好在一個粗啞的聲音適時打斷了他:「住嘴!」
何念來了。
「麻煩,這杯裡面再把所有的輔料加一遍吧,珍珠,寒天,椰果,布丁……」聽見何念的聲音,白棠趕緊又朝服務員說。
嚴墨看見她緊握的右手,也明白了她剛才的用意,又朝服務員說:「可以慢點做,我們不著急,茶包多濾幾次吧。」
有默契的感覺這樣好。
門外的何念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奶茶店裡背對著她的兩人,只是用吩咐地口氣說:「帶著他,咱們去那邊的鍋貼店後面。」
「何念你要幹什麼,你別亂來啊你,我報警了啊!」林森的語氣里多了幾分無法控制的顫抖。
白棠能想像到此刻何念眼中的陰狠。
待所有聲音都消失後,嚴墨的奶茶也做好了,他放下剛才那隻橫在白棠肩上的手臂,前後甩了甩。
「要怎麼辦?」白棠小心翼翼地問。
「怎麼辦?」嚴墨挑眉,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白棠,「當然是回家了。」
「看樣子他們會動真格的。」白棠雖然覺得林森欠揍,可鑑於方瑜的綠茶婊屬性,也不斷完全斷定這事不是方瑜故意的,這林森可能只是被利用了一下而已。
「讓他動。」嚴墨斜睨著白棠,冷冷道,說吧,他以前開始邁出步子了。
「喂,你真打算坐視不理?」白棠在他身後說。
他腳步不停,在要邁出奶茶店時回頭說了句:「我勸你趕快回家。」
「……」白棠放下喝了一半的奶茶,三步並作兩步走出奶茶店,起初她跟在嚴墨後面,可後來發現自己身前已然沒有了嚴墨的身影。
罷了,一定是他的大長腿一步頂我兩三步。白棠吐著舌頭。
忽而聽見木板敲打的聲音和玻璃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
怎麼著?真打上了?
剛才何念說的那地兒離這不遠,白棠思考了三十秒,決定跟過去看看。
此刻的林森頭上正有一小股血順著臉頰流下來,一同滴落的,還有他的眼淚,他的劉海上還殘留著幾片細碎的玻璃渣子,下一秒,他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別給我裝,起來。」何念朝他的肚子踢了幾腳,見他沒反應,嘴裡開始咒罵,什麼難聽的詞都用上了,就差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這小子這麼不抗打啊!」「莫西干」握著玻璃瓶一晃一晃地捶打在另一隻手的手心裡,十分不屑地說:「就這麼兩下,兄弟都還打夠呢!」
躲在角落的白棠看見這敗壞又烏煙瘴氣的畫面,真想淬他們一人一口。
只見何念放下手中的木板子對幾人說:「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吧,今天謝謝兄弟們了,沒讓你們盡興,這個周末我請你們唱歌吃燒烤。」
幾個人才作鳥獸散。
何念起身,環視了四周一圈,這才離開了。
林森孤零零地躺在那片斑駁破舊的水泥牆旁邊。
我得救他。這個想法牽引著白棠的腳步悄悄走向了他。
白棠蹲下身,用剛才從奶茶店裡多拿的手紙擦拭他的額頭,嘴裡還不停地叫道:「林森,林森,你醒醒。」她剛要伸手拍他的臉,卻瞥見水泥牆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高瘦的身影,從那位置看,這人在自己身後。
她手中的動作緩了一個節拍,卻沒停下,也沒抬頭,還是像剛才那樣喊著:「醒醒。」
「你剛才從奶茶店一直跟到這?」
何念不知為何又折返了回來。
白棠也不去看她,只是說:「你不怕把他打死麼?」
「我有數。」
「你什麼時候還認識那種人了?」
「……白棠,你起來。」何念沒回答她,只是用壓抑的祈使句說道,見白棠沒有動作,又加重了語氣說了一遍:「起來,白棠。」
這話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白棠聽著十分刺耳,索性一下子站了起來,面對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不用你管,你知道得太多了,適可而止吧。」何念語氣冰冷。
「你這麼下去非要出人命不可!」白棠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和耐心繼續站在這裡跟她對峙。
「白棠你別再挑戰我的底線了。方瑜被她害慘了,我一定要替她出這口氣。」
「是麼?你確定他不是被方瑜擺布的麼?方瑜這麼做是為什麼,你不知道麼?」
「我愛方瑜。」此刻何念方才極力壓抑的情緒當中,又多了一分無奈:「可她不愛我。」
「那你這又是何必呢!」白棠急得甚至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傻念!」
誰知何念這時竟然伸手掐住了白棠的脖頸,眼裡的紅血絲像是要隨著眼珠一起彈射出來:「她為了證明自己性取向正常竟然做這種事!虧我對她一往情深,一心一意!」
白棠有些喘不過氣,但還是努力跟何念對話:「你……還不明白她是個什麼人麼?高一……咳咳,她靠近你……因為你身後有一般女生……她的威信就有了基礎……但現在……咳,你們在不同班……她自然……」
「你別說了!」何念眼中的紅血絲越來越多,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
白棠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差點也要暈過去,還好此刻嚴墨的臉出現在自己的正面,何念的背面,他用盡所有力氣掰開何念的手,然後朝她小腿踹了一腳,何念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
「狗男女。」她低聲咒罵。
「你!」白棠有氣無力地說,但此刻她沒辦法再跟何念吵架,只得蹲在嚴墨旁邊大口呼吸著。
「你可真狠,都沒理智了。」嚴墨居高臨下地看著何念:「收手吧,對方瑜來說,你已經是顆棄子了,沒有用了。」
何念當然不願意接受這個從別人嘴裡接受的事實,她試圖站直身子,嘴裡不停說著:「你們胡扯,我要去問她,親口問她……」
嚴墨用憐憫而鄙夷的眼神看他。
何念回頭瞪了他一眼:「敢看我笑話,回頭削你。」
嚴墨無言,轉身扶起了白棠,緩過勁來的白棠擺擺手說:「我沒事,但他可能有事。」她指著身旁還在昏迷狀態的林森說:「麻煩你……幫忙把他送到醫院吧。」
「……」儘管嚴墨滿臉寫著不情願,還是蹲下身作勢要背起林森。
還好林森不高也不沉,不然真是狠狠坑了嚴墨一筆。
白棠在他身後虛弱地說:「送去校醫院吧,這個人情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