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斷親

  童沐把在腦海中滾了幾滾的念頭道出：「阿爹，阿娘，明天我們可以不和他們一起去。我們自己帶了祭品悄悄的去。去祭拜先人，這是誰都挑不出錯的。聽父母的話是孝，祭拜先人也是孝。」

  柳哥兒先是一喜，繼而又冷靜了下來：「可是，萬一到時候，你阿爺阿奶又鬧起來了怎麼辦？」

  她扭頭去看林大，如果到時候當著林家村那麼多長輩小輩們的面，林大被親生父親要求不得給祖輩們上墳。林大得多難過，多沒臉呀！他受得了那個刺激嗎？

  

  「那就斷親」幾個字在童沐舌尖幾番滾動，到底沒說出來。她不知道林大舍不捨得，也怕自己說出這個想法他們會覺得驚世駭俗。畢竟，現在孝道為大。

  所以，她換了一種說法，改為旁敲側擊：「可到時候不是會有很多長輩們都在嗎？他們總不至於當著各位族老的面還鬧起來吧？

  要是那麼多人都看著還非要鬧，那——可就算是個平日裡不大對付的鄉親也不會在這樣的關頭阻止人上墳啊，更別說親人了。」

  「如果真的鬧到那一步——」林大的手抖了抖，筷子差點掉到地上。他乾脆把筷子放到桌子上，慎重而沉痛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他咬著牙緩緩說道：「要是真的連那一點情分都沒有了，那就斷親！」

  林曄和小二子還不大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懵懵懂懂的望著林大。而童沐則對林大心生敬佩。在這個以孝為天的年代，不是誰都有這個魄力做做這麼一個決定的。

  柳哥兒嚇了一跳。她也不願一直被那一群人一直吸血，天天受窩囊氣，連個安穩日子都過不了。不過，林大這個念頭真的是太大膽了。

  她連忙問道：「當家的，你說真的？」

  「真的。」決定下了以後，林大反而輕鬆了一些。他拍拍柳哥兒的手，重新拿起筷子說道：「吃飯吧。也不一定真鬧到那一步，明天看看再說吧。」

  飯桌上這才恢復了平日的溫和的氣氛。

  第二天，林大領著家人，帶上各樣祭品，朝林氏一族的祖墳走去。

  一路上，也有其他人家同行。大家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多數時間，都是柳哥兒應對談話，林大不是一般的沉默。但由於他平時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人倒是沒怎麼在意。

  林大還沒到自家分頭附近就被林廟福等人發現了。

  「誰讓你們來的？」林廟福的臉瞬間拉了下來。林智等人也都面色不善。

  林大把祭品一樣一樣的擺好，悶聲悶氣道：「我來祭拜阿爺阿奶，祭拜母親。」

  毛翠華跳著腳罵道：「還說什麼最孝順的，我看是最會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我和你阿爹跟你說了幾次，不讓你們來，你還硬是領著人來。你說，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們都給牽連了才開心？你說說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呀？」

  毛翠華尖利高昂的聲音一下子就把附近上墳的人全吸引過來了。林氏一族的祖墳本來就是在一起的。雖說是各家拜祭各家，但彼此之間離得並不遠。

  林正和一干宗老等也都朝這邊走了過來。

  「在這裡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林廟福，管好你家那口子。」林正出言訓斥。

  林廟福還沒出聲，被下了臉面的毛翠華就先不依了起來，她叫道：「我怎麼了？我在自家的墳前還不能說句話了？」

  她指指墳前的林大說道：「我罵自家子孫不孝，有什麼問題？今兒個就讓這些先人也看看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林大臉色鐵青，怒道：「慎言！」

  毛翠華掐著腰，罵的唾沫橫飛：「喲呵，我還說不得了！我今天還非得說說，你違抗我和你阿爹的話。還黑心肝兒的要害我和你阿爹，害這一大家子。你不是狼心狗肺是什麼！」

  林正皺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林大怎麼要害你們了？」

  毛翠華理直氣壯道：「那個劉強都說了要和他們勢不兩立，不死不休。老天爺啊，那人的姐夫可是縣太爺啊，連差爺都能使喚的動的人。我們這樣的人家怎麼惹得起？

  他們惹下這樣的人物，就該主動避諱著點，免得讓人誤會了關係，連我們也遭受殃及。我和他阿爹再三交代不讓他來。他倒好，把我們的話當耳旁風，非要來。你們說說，這不是想要故意害我們是什麼？」

  柳哥兒忍不住挺身而出，說道：「阿爹，阿娘，我們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林大怎麼說也是林家長子，是林家的一份子。再怎麼分家，這血緣，名分在那裡放著，是去不掉的。怎麼能不讓我們給失去的長輩們上墳呢？」

  林正等人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你再怎麼樣，不能讓人連上墳都不讓啊！

  毛翠華揮舞著手臂，咄咄逼人道，「說得好聽，你們不就是想讓人知道我們是一起的，將來也讓人找我們的事兒，好讓我們替你們分擔禍害嗎？我告訴你，別想，門兒都沒有！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喪門星兒子。」

  林大木著一張臉，略過毛翠華直接去看林廟福：「阿爹——」

  林廟福瞪著眼睛，罵道：「你要是真有孝心，你就不要牽連到我和你阿娘。你看看你辦這事兒，你是不是想把一家子都折進去？」

  林大瞬間面如死灰。他「撲通」一聲跪在了林正和各位族老面前。

  「族長，各位族老，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著祖宗的面，我要和我阿爹斷親。還請你們主持公道。」

  人群一下子炸開了。斷親啊，斷親。但是再看看剛剛林廟福夫婦的做派，又覺得不難理解。

  這林大家遇了難，林廟福這親阿爹不僅不想著幫忙，還要求和兒子劃清界限，甚至為了劃清界限連墳都不讓兒子上。這也太荒唐了！也薄涼到讓人心寒。

  林正鄭重道：「你可想好了？這開弓可沒有回頭箭啊！」

  林大決絕道：「想好了。我阿爹阿娘既然認為我家人都是喪門星，不願和我們又牽扯。我自然要盡最後一點孝道。」

  林正又去看林廟福，問道：「你呢？是否要斷絕關係？」

  毛翠華迫不及待道：「斷，趕緊斷。留著喪門星等著招禍嗎？」

  其實，林廟福還有點捨不得林大的孝敬錢，但想想現在林大的孝敬比最多的時候少了不少。再想想自己其他幾個孩子孫子，又覺得比起那點錢還是性命重要。

  於是，他點點頭說道：「不能因為這一個孽子，壞了一大家子的前程。斷吧。」

  林正又去看族老們。族老也紛紛嘆氣：「既然你們雙方都同意了，我們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要你們將來不後悔就行。」

  毛翠華哼哼道：「留著這些個喪門星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