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滾出去

  這林廟福和毛翠華仗著長輩身份三天兩頭的要錢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子女孝敬長輩是應該的，可是把人逼到這地步實在就過分了。

  「這當老人也要有個老人的樣子，要不然不就為老不尊嗎？」

  「林大可是頂頂孝順的，這都不滿足，還想要怎樣？把孩子逼死了有什麼好處啊？」

  

  「哎，造孽啊！人活一張臉皮，樹活一張皮。這如今有些人啊，是連臉都不要了啊！」

  被人指指點點的林廟福和毛翠蘭這才慌了。他們也不敢去接柳哥兒手中的刀，只是色厲內荏的說道：「沒錢就沒錢，你整這一勢是要嚇唬誰？」

  林大領著三個孩子跪在地上不說話。柳哥兒和他們並排跪在一起，眼睛紅腫，慘然而笑：「誰也不嚇唬，只是覺得實在活不下去了。

  我們愧對祖宗，給長輩養老都養不起。也愧對我們的兒子，病了這麼多年，連給他看病都看不起。如今，阿爹阿娘讓我們拿錢出來，可我們除了自己這條命，實在是拿不出什麼了。」

  這話一說，林廟福和毛翠華更不自在了。誰不知道，當時林大和柳哥兒急著借錢，跪在林大老宅面前求，林廟福見都不見，硬是不願掏一個銅板出來。

  要說這林曄也是個可憐見的，原先多聰明機靈的一個男娃啊，結果到現在還是個腦子不靈光的。

  圍觀的村民有多少人都是從苦媳婦兒熬成婆，或者正在煎熬之中的，自然理解柳哥兒的難處。和毛翠華平輩的人說起話來可不會客氣。

  「要我有個這麼孝順的兒子，就是做夢都會笑醒。竟然還有把人往死路上逼的？這人呀，做事還是給自己積點德好，否則遲早要受報應的。」

  「可不是，這吃喝田間勞作，可沒少依賴人家。這是好日子過多了，就想生點么蛾子。」

  「嗨，說白了，不就是不知足嘛。連那張老臉都捨出去不要了，舔著臉要錢，人又拿不出錢，可不得把命送上。」

  林廟福和毛翠華被眾人接二連三的指責臊得不輕。林廟福又是一個好面子的，乾脆把一切推脫到毛翠華身上：「我都說別要了，別要了。你非要來要錢，看看現在把人逼成什麼樣了？」

  毛翠華本想反駁說，「來要錢你也是同意了的。」

  然而，對上林廟福惱恨的表情，她只好背下這個黑鍋，憋著一口氣說道：「是我欠考慮了。成了，林大，你們一家子也別跪著了。以後別忘了把孝敬錢按時去送就行。」

  林廟福和毛翠華在眾人的指指點點當中，灰溜溜的離開了。

  從那以後，林大家才算過上了安寧日子。雖然，事後林大還被林廟福找藉口叫去林家老宅狠狠罵了一頓。林廟福等人貪圖林大的孝敬錢，又不敢像之前那樣去逼上門，只好三五不時罵上一番。

  總體而言，林大一家的生活還算是平靜。不過，今後幾天就不一定了。

  童沐暗自思忖。她望著林廟福和毛翠華迫不及待的表情，再看看周梅和林智貪婪的眼神，只覺得他們貪婪又醜陋的嘴臉實在是令人噁心又厭惡。

  饒是林大不止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依舊覺得悲傷心痛。

  他抖抖嘴唇，說道：「我不是來送錢的。」

  「那你來幹什麼？」毛翠華的表情瞬間就變了，她斜著眼，撇著嘴說道，「家裡做的飯不多，你們沒事就走吧，別在這兒呆著礙眼了。」

  林廟福也神情仄仄，不耐煩道：「不是來送錢的還不早說？讓我白跑一趟，真是不孝子！」

  林大的肩膀明顯馱了下去，他搓搓手，略帶拘謹的問道：「阿爹，我聽銀寶說，明天上墳您不想讓我和家裡的人去。我想著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林廟福揮揮手，厭惡道：「能有什麼誤會？沒誤會。你們一家子明天都不要去。免得招了災星，讓祖宗都跟著不安寧。」

  林大瞪大了眼睛，沒想到林廟福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氣得瑟瑟發抖，質問道：「為什麼？」

  苗翠花搶過話頭，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林大的鼻子罵：「你還有臉問為什麼？你家招惹了什麼人你們自己不知道？村里可是早就傳遍了。那劉強的姐夫是縣太爺。

  人家那一天還特意帶了差老爺來抓你家這大傻子和不要臉的臭丫頭。人都放話說和你們勢不兩立，不死不休了。你們平日無事就不要登門了，免得讓人以為我們是一家的，再把災星給招來了。」

  林廟福附和道：「對，就是這個理。你們快走吧，別在這裡呆了，免得過了晦氣。記著明天也不用去了。」

  林大氣得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

  毛翠華雙眉倒立，氣勢洶洶道：「怎麼還不走？還要我趕你們出去嗎？」說完，她就四處亂看，打算尋摸個合手的器物。

  林銀寶眼睛骨碌碌一轉，遞過去一根竹竿：「阿奶，用這個。」

  林大不想家人跟著受辱，憋著一口氣，悶聲道：「走！」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只有零星的人還在外面走動。大多數人家都炊煙裊裊，傳出了飯香，傳出了一家人和聚的歡聲笑語。

  林大一行人卻分外沉默。一路上，柳哥兒不斷地撫拍林大的背部，讓他消氣，生怕林大氣壞了身體。

  回家後，林大枯坐如木，一直不停的吸菸。童沐和柳哥兒在廚房忙著做飯。林曄去劈柴。小兒子去餵雞。

  柳哥兒越說越生氣：「你說人心都是肉長的。你阿爹這些年盡心盡力的，就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他們怎麼能這樣呢？」那番話實在是薄涼，讓人聽了心寒。

  童沐對林廟福那一群人也是膈應不已。她把柴火往裡面塞了塞，火塘里搖曳的火苗映著她冷漠厭惡的臉龐：「這是把阿爹的盡心當做理所當然慣了。阿爹的順從助長了他們的貪婪，養大養刁了他們的胃口。」

  柳哥兒嘆了一口氣，又氣又恨卻無可奈何。她念叨著：「人怎麼能這樣沒良心呢？怎麼能這樣呢？你阿爹今天真是被氣狠了，我生怕他有個好歹。你說他們怎麼就這麼冷心冷血呢？」

  童沐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們如果知道感恩，就不會是這個白眼狼的樣子了。

  飯桌上，林曄和小二子瞅瞅林大的臉色，都不敢說話。柳哥兒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林大，只是給林大夾了許多菜，說道：「當家的，你多吃點。可不能氣壞了身子啊！」

  「唉」林大重重嘆了一口氣，面上滿是蒼涼和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