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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悔與愛,他的牢與鎖

2024-05-30 21:01:29 作者: 南溪不喜

  顧鳶不知道遲聿忽然怎麼了。

  開車途中忽然變得極其痛苦,而現在,痛苦消失後雙眼裡只剩下一片茫然,他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遲聿,你忘了我們現在是要回穗城嗎?」她用很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話,手上的痛依舊在,遲聿將她的手握得很緊。

  「回穗城……回穗城,我們要回穗城了……啊……」

  他念著要回穗城這句話,反覆念著,突然鬆開了顧鳶的手抱著頭,痛苦又再次回到他身上,好似在受著酷刑那般痛不欲生。

  顧鳶看到遲聿如此痛苦的模樣,心都要疼死了,一時間也顧不得再問什麼,趕去醫院才是最要緊的事。

  而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的穗穗也被嚇得快六神無主,一直慌張的喊著:「媽媽,媽媽,抱……」

  「穗穗乖,等一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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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遲聿系好安全帶後,顧鳶關上車門。

  她繞過車尾到另一邊,穗穗以為媽媽來抱她,立即張開雙手。

  顧鳶卻拉下來安全帶給穗穗繫上,柔聲安撫道:「穗穗聽話,現在爸爸生病了不舒服,媽媽要開車送爸爸去醫院,你乖乖的坐在不要亂動好嗎?」

  她不能不哄一下穗穗。

  剛才穗穗一定被嚇到了。

  好在穗穗能感覺到媽媽的情緒很焦急,聽話的點頭:「嗯,窩會乖乖的不亂動。」

  顧鳶欣慰的親了親女兒的額頭:「乖,媽媽去開車,你不要自己解開安全帶。」

  「好。」

  車在行駛的途中,地圖語音一直在播報路段。

  因為是鄉下的公路,彎道很多,開車時一定要全神貫注。這種路況下顧鳶還要分出時間跟遲聿說話,怕他徹底昏迷過去。

  人一旦徹底昏迷了過去,是會出事的。

  起初遲聿還會應一聲,漸漸的,就不應了,好像是已經昏迷過去,但神情上的痛苦依然在。顧鳶心慌意亂,擔心此時的狀態開車會出事,不得不減速。

  可減速的後果就是在拖延去醫院的時間。

  「穗穗,你快跟爸爸說話,不管說什麼都要說,總之讓他不要睡著了。」

  「或者,你不知道說什麼就唱歌給爸爸聽,老師教給你的那些歌都可以唱,爸爸會聽到的。」

  「一定要讓爸爸多保持一會兒清醒,很快就到醫院了。」

  穗穗能聽懂媽媽的意思。

  吃魚很難受一定是肚子痛了,她要跟吃魚說話,不要讓遲聿睡覺覺。

  父女倆挨的不遠,穗穗伸出手去拉著遲聿的衣擺,小心翼翼喊他名字:「吃魚~」

  不理她。

  「吃魚~」

  還是不理。

  穗穗大聲喊:「爸爸!」

  遲聿沒反應,好像是睡著了,但那長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昭示著他應該還沒徹底昏迷過去,只是意識陷入了短暫的黑洞裡。

  穗穗晃著小短腿,晃啊晃啊,又繼續伸手去拉遲聿的衣擺:「窩好無聊啊,你講故事給窩聽聽叭~」

  「不然窩講故事給你聽也可以哦。」

  「但窩講故事很貴,聽完了窩的故事以後要用糖果來感謝,這是,這是,這是……」穗穗詞窮了,抬頭問開車的顧鳶:「媽媽,窩和爸爸是什麼關係?」

  顧鳶專注開車時抽空回:「父女關係。」

  「窩嘰道了。」

  穗穗再把身體探過去一點,這次她拉住了遲聿的右手的小手指頭,拉住就不放了,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

  「這叫父女義氣。」

  「爸爸你聽到了嗎,這叫父女義氣。」

  「唉,你不要睡覺好不好,睜開眼理一理窩嘛。」

  「是不是肚肚太痛啦?沒事的,窩來幫你揉一揉肚肚。」說著穗穗就要往遲聿身上翻,但那安全帶禁錮著她的小身體影響到她的發揮,根本沒辦法爬到遲聿懷裡去。

  好煩哦。

  煩惱的同時又想到媽媽剛才說過,乖乖坐在這不要亂動。

  好吧。

  穗穗又重新坐好,只是拉著遲聿手指頭的小手手還沒有鬆開。

  不管穗穗念念叨叨說多少話,遲聿始終都沒有回應。

  穗穗嘆了聲氣,認為應該是自己的故事還沒講,所以爸爸不是很願意貢獻他的糖果。

  講哪個小故事好呢?

  「從前有座山……」

  ……

  一個多小時後,窗明几淨的病房裡。

  遲聿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還在昏迷中未醒來。

  穗穗抱著一杯水迅速大口喝掉,喝完了把空杯子換給顧鳶,仰起頭說:「媽媽,還要喝水。」

  顧鳶接過水杯正要去倒水,小秋眼疾手快的把水杯從顧鳶手裡接過來:「我來吧顧總,你坐著休息會兒。」

  小秋迅速把水倒回來了,水溫是很合適小孩喝,他雙手穩穩的握著送到穗穗面前:「給,小公主。」

  穗穗接過來,朝著小秋彎起一對漂亮的眼睫,甜甜的嗓音說道:「謝謝叔叔。」

  「不客氣,小公主。」

  甜甜的聲音化到了小秋心坎里,他很少能有機會見到顧總的女兒,距離上次見到是好久之前他都快不記得,只記得當時還是剛會走路的小傢伙,如今都已經可以甜甜的喊他叔叔,忽感白駒過隙。

  在小秋感慨的這幾秒里,顧鳶沒坐下休息,而是走到病床邊。

  這杯水穗穗沒喝完,剛才已經喝掉了一杯,再喝了一點之後,小肚子已經漲起來了。她禮貌的把水杯遞給了小秋:「給,叔叔。」

  小秋接過,穗穗從凳子上滑下來,也走向病床邊。

  病床較高,穗穗的身高站在病床旁邊,兩手剛好能平放在創面上。她欲伸手去拉遲聿的側落在一邊的手時,媽媽說:「爸爸要休息,別鬧他。」

  穗穗又縮回了手,就這這個姿勢托腮問媽媽:「可媽媽不是說,不要爸爸睡著了嘛?」

  小姑娘還記著顧鳶的叮囑。

  要一直跟爸爸說話,不要讓爸爸睡著了,所以她講了一路的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好渴好渴。

  顧鳶也怕吵到了遲聿休息,輕聲說:「剛才是因為不知道爸爸怎麼了,現在確定他身體健康,好好的,就可以讓他休息了。」

  這次穗穗不是似懂非懂,是聽懂了,托腮的小手豎起一根手指放在最邊上:「噓,媽媽我們要悄悄說話。」

  顧鳶的心情在這一刻被治癒。

  她走過來抱著女兒,問:「餓不餓?」

  穗穗先摸自己的肚子,剛才喝了水,小肚子脹鼓鼓的會有一種飽腹感,於是她對顧鳶搖頭:「不餓。」

  「那我們就安安靜靜在這等爸爸醒來好不好?」

  「好的呀。」

  顧鳶抱著穗穗走過來,到病房裡的布藝沙發上坐下。

  小秋還在旁邊守著,以備顧鳶接下來的傳喚。

  不過現在沒什麼事,用不上小秋,再者公司里許多事情等著小秋去主持,顧鳶便讓小秋先回公司了。

  小秋點點頭:「好的顧總,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打我電話,我馬山過來。」

  等小秋一走。

  病房裡好像變得更安靜了。

  穗穗因為不能發出聲音,自己玩了一會兒,玩著玩著就脫了鞋子躺在了沙發上,腦袋也枕著顧鳶的大腿。一旦躺著了,只會越來越困,看到女兒連打了好幾個哈欠,顧鳶把手伸到穗穗的背後,輕輕的有節奏的拍著,直到穗穗撐不住困意睡著,顧鳶這才收回手,拿了搭在沙發上的一張薄毯蓋在穗穗身上。

  她起身,去到了病床邊,輕手輕腳拉了凳子在病床旁邊坐下來。

  看著遲聿沉睡的容顏,她腦海浮現的是剛才醫生說的話。

  「他的身體很好,即使做完了所有的檢查也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等他醒來過兩天再檢查一次。」

  「或許是精神壓力太大,過於疲憊導致的這種情況,多休息一陣觀察看看。」

  當醫生詢問顧鳶,病人最近接觸了哪些是導致精神壓力太大時,顧鳶腦袋一片空白,回答不上來。

  錄製綜藝節目很累嗎?她不知道。

  鄉下的生活很累嗎?她也不知道。

  她給了他很大的壓力嗎?她依然不知道。

  可是,對遲聿來說是精神壓力上的衝擊。

  他到底在承受什麼?

  顧鳶不敢去深想,她抬手用拇指拭去了眼尾的濕潤。

  ……

  這一覺遲聿睡得格外久,格外沉。

  在昏迷的這時間裡,他的所有意識被吞噬在一個巨大的黑洞裡,無論他怎麼掙扎也無法從黑洞裡爬出來,那樣的絕望足以讓他死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緊接著那一道束光照進了黑洞,照在了他身上。

  「鳶鳶。」

  「鳶鳶。」

  「鳶鳶救我……」

  「救我……」

  他向她求救。

  那一束光一動不動的照亮在他身上,不管他怎麼喊,怎麼呼救,都沒有回應他的聲音。

  「鳶鳶救我。」

  「你為什麼不救我……」

  「鳶鳶……」

  絕望比黑洞還可怕,迅速將他裹挾,圍住,壓抑侵蝕了他全身,從頭到腳,再到五臟六腑,最後是中樞神經,連最後的意識也要剝奪。

  「不要……」

  可絕望的最後還是絕望,在黑洞將把他徹底吞噬前,那一束光也滅了。

  我再也回不來了麼……

  為什麼不讓我回來……

  為什麼……

  他絕望的閉上雙眼,等到黑洞最後將他徹底侵蝕。

  可也是在那最後一刻,原本消失的那一束光重新照進來,比最初還要亮,還要熾熱;光碟機走了所有的寒意,散了所有的絕望,帶著悔與愛、鎖與牢,將他從即將吞噬的黑洞裡重新拖出來……

  白牆上的掛鍾正在滴滴答答的走著。

  時針剛好指著最下面6那個數字的時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悠悠轉醒。

  他目光渙散的睜開眼,只短暫的睜開了幾秒,鴉黑的睫毛伴隨著他睜開眼時輕輕顫動了幾下,又慢慢閉上,帶著一種逃避的心態似乎想再次陷入沉睡……

  身邊的任何動靜他都能感知到。

  床邊的被子被輕輕拉扯了一下,一隻小小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後用很輕很輕的力度拍了拍,喊他——

  「吃魚。」

  「你醒了嘛?」

  「吃魚,你睡了好久好久了,外面的天空都要黑了喲,你再不醒來的話晚上就睡不著了喲。」

  「煩!」

  「吃魚你腫麼又不理窩。」

  彼時病房裡除了剛剛醒來的遲聿以外,還有像個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話不停的穗穗。

  逃避式的沉睡並沒有維持多久,他再一次睜開眼,頭微微側著,就能看到一手托腮,一手搭在他手背上的女兒。

  對視幾秒,穗穗眉眼彎彎:「吃魚醒來了。」

  遲聿張了張嘴,想說話時才發現喉嚨很乾,簡潔的字音從他口中說出來是沙啞的,不太清晰,穗穗聽不懂,就努力爬到病床上來,用耳朵去挨近遲聿的嘴邊,結果因為小身體支撐不穩,栽在了遲聿身上。

  三歲的小伙已經超過了三十多斤,這樣的重量陡然壓下來,壓得遲聿悶哼一聲差點沒背過氣去。

  遲聿抬起另一隻手想把懷裡的女兒扶起來,發現這隻手上有血氧儀,他無奈至極,問懷裡的女兒:「你媽媽呢?」

  穗穗就著這個姿勢趴在遲聿身上也不想起來了,小手在遲聿臉上胡亂捏了一通,老神在在的回答:「媽媽一直有在吃魚身邊的哦,但是媽媽說吃魚醒來沒有衣服穿,就回家拿衣服了,還說要給吃魚帶好吃的來。」

  遲聿問:「你媽媽回去多久了?」

  穗穗搖頭:「不嘰道。」

  她又不會看時間。

  遲聿想起來,就得先把身上這隻有點沉的小傢伙弄起來,可是他現在使不上太多的力氣。

  而這時候,顧鳶回來了。

  顧鳶推開病房門進來,看到扒拉在遲聿身上的穗穗,無奈輕嘆了聲:「我走之前是不是叮囑過你不要去吵到爸爸睡覺?」

  看到媽媽回來,穗穗是又怕又高興。

  她蹬著小短腿往下滑,然後從床上滑下來,站在旁邊對顧鳶說:「媽媽,爸爸已經醒了。」

  顧鳶一怔,似乎沒想到自己回去的時間裡遲聿正好醒來了。

  她走過來的腳步加快,到病床邊,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遲聿正看著她。

  他真的醒來了。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顧鳶把拎來東西都放在一邊,此刻全心都在醒來的遲聿身上。

  遲聿語氣淡淡的:「剛醒來。」

  顧鳶擔心他餓了,將拎來袋子裡的燉盅拿出來:「姆媽提前熬好的,先喝點,等會你看看想吃什麼,我給你訂了送來。」

  遲聿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做這些。

  她忙活著,不忘問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昏迷的嗎?」

  「記得。」他回。

  顧鳶瞧了他一眼,看他臉色淡淡的,以為他是剛醒來不舒服。

  她打開燉盅,慢慢盛湯,邊盛邊問:「那你自己知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會暈倒?」

  遲聿:「知道。」

  他看著顧鳶的眼睛說了三個字:「因為你。」

  顧鳶盛湯的手陡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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