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卷五:陰影之下)沐風的倔強與執拗
2024-04-30 17:32:21
作者: 墨綠青苔
大龍縣是橋城市底下的一個縣,它緊挨著林城,有人戲稱它是林城的後花園。
雙龍鎮是一個旅遊小鎮,也是這幾年旅遊業興起之後建成的,不過雙龍鎮的自然風景確實不錯,而且有一條河,那條河成為了雙龍鎮旅遊的一大亮點,每年到這兒來玩的遊客不少,大多是迷上了漂流。
雙龍鎮還是黔州省的一個文化基地,省里一些文化協會都在這兒設立了創作基地,這兒經常能夠看到搞書畫的,搞音樂的這些搞藝術創作的人。這些人很多都是黔州省的名流,他們的到來也拉動了雙龍鎮的文化產業,成為雙龍鎮另一張光鮮的名片。
沐風的叔叔嬸嬸就住在雙龍鎮,原本他家的條件並不怎麼好,但因為雙龍鎮的旅遊開發,他們的土地被徵用,在鎮上賠了一些房子,他們家裡便搞起了民宿。
不過大多是他嬸嬸在經營,他叔叔因為酗酒的緣故,那腦子已經被酒精給弄壞了,不太省事。
「四季風」民宿的門口,羅森停下了腳步,對著手機上的圖片看了一眼,然後才走了進去。
一個服務員模樣的女孩迎上前來:「請問有預訂房間嗎?」
羅森搖搖頭,他原本就不是來住宿的,他是來找沐風的。
不,現在應該是叫沐晨鐘。
沐風之所以要改名字是因為他叔叔迷信,認為他名字里的風字不吉利,至於為什麼他叔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是花了五十塊錢讓一個老道士給算的,晨鐘這個名字也是老道士給取的,老道士說沐風把名字改了之後他們的日子才會好過。
還真是這樣,沐風改名字的當年雙龍鎮就被定位成了旅遊小鎮,接著便是征地拿到了屋和錢,嬸嬸搞了個民宿,當年就掙到了不少的錢,這些他叔叔都歸功於老道士給沐風改名字的緣故。
「我不是來住店的。」
羅森的話才說完,女孩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那原本就是職業化的微笑。
「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女孩聽羅森這麼說倒也是耐著性子:「打聽誰啊?」
「沐晨鐘,你知道他在哪兒嗎?」羅森問道。
女孩愣了一下:「你是說沐大哥啊,他不在這兒。」
羅森皺眉:「這兒難道不是他家的旅店嗎?」
「沒錯,這兒是他家的旅店,不過他一般是不在家的,除了過年過節他會回來,平時他都在外面。」
羅森沒想到沐風竟然不在雙龍鎮。
「那他在哪呢?」
女孩搖搖頭說她也不知道,讓羅森去問老闆娘,羅森又忙問她老闆娘在哪兒,女孩便領著他進去,來到了後院的一個房間門口:「老闆娘,有人找。」
一個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很普通的一個婦人。
她看向羅森:「你是?」女人的臉上帶著些許的狐疑,她肯定自己並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男子。
「你好,我是沐風的朋友,從橋城來的,路過這兒就想來看看他。」
聽羅森說是沐風的朋友女人才放鬆了下來:「這樣啊,他不在這兒。」
女人說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
羅森便問道:「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唉,這孩子倔,有主見,做什麼事情也不願意和我們說。」
羅森點點頭,表示認可女人說的話,他現在可是沐風的「朋友」,自然得表現出對沐風還是多少了解的。
「對了,你是他嬸嬸吧?我聽他提起過你。」羅森說道。
女人像是有些驚訝:「什麼?他向你提起過我?」似乎她有些不太相信,事實確實如此,一直以來沐風和他們夫婦的關係都不是太好,特別是自己的丈夫,沐風的親叔叔根本就沒拿沐風當成自己的親人。女人覺得在這事情上對沐風還是有些愧疚的,於是會偷偷地給沐風些錢,還會打電話問沐風在外面是不是過得好,有沒有什麼需要她幫助的。
但大多數時候沐風都對她愛答不理的。
其實現在的樣子並不是他們夫婦去領回沐風的初衷,最初他們失去自己的孩子之後是想重新再生一個的,可是他們的年紀大了,二來之前女人身體出了些問題,醫生說她估計再也不能生育了,所以兩人商議之後才決定把大哥的孩子領回來,當成自己的孩子養育成人。
但後來他們才知道,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他們怎麼也無法將沐風與自己的孩子等同,哪怕那是自己大哥的骨血。
骨子裡他們還是更思念自己失去的那個兒子,特別是沐風的叔叔,每每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就不停喝酒,然後看沐風是橫挑眉毛豎挑眼,哪哪都不對,加上沐風這小傢伙的性子倔強,自然就會頂撞他,於是他喝醉酒修理沐風就成為了家常便飯。
倒是女人覺得這樣不好,可是她勸不住自己的男人,也擋不住他,好幾次為了保孩子連她都被男人給打了。
所以後來沐風想要離開這個家她是支持的,她知道沐風在這個家裡的日子並不好過,甚至還不如在孤兒院。
她給了沐風些錢,讓他出去闖,不過她也安慰沐風,告訴他叔叔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太想念自己的孩子了,時間長了或許會好的。現在沐風就是他們兩口子的孩子,以後這份家業遲早都是他的,她讓他忍耐一下,千萬別和叔叔一般見識。
所以這些年沐風都沒在家裡,一直都一個人在外面闖,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會回來。
說來也怪,沐風離開這個家以後他叔叔倒正常了不少,沒喝酒的時候也時常會和妻子談起沐風來,而且語言間沒少對沐風擔心與關懷,只不過他從來不會主動給沐風打電話,他拉不下這個臉,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沐風的叔叔,沐風的爸媽已經死了,他說他和沐風的爸沒什麼兩樣,老子教訓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怕是說錯了打錯了沐風也得受著,這叫什麼,天下無不是之父母。
「對了,怎麼沒見叔叔啊?」羅森看了看虛掩的房門。
女人一臉的悲傷:「他在省城住院呢,之前酒喝得太多了,把肝給喝壞了,前兩個月剛查出肝癌,日子也不多了。我呢要管這旅館,也沒辦法一直在醫院陪著他,要知道我們都是沒有工作的,指望著這旅館的收入給他治病呢,他這病若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可只要有一口氣在那就很折磨人,這錢花得啊,像水。這些年我們的積蓄大多都花在給他治病上了。他自己也覺得是個累贅,想死了算了。可是我捨不得啊,哪怕他病成那樣,但他躺在那兒我這心裡就還有著一份牽掛,一份惦念,和一個依靠,他若是真沒了,我的日子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羅森沒有說話,這個時候他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原本就不怎麼會安慰人。
不過他很能夠理解女人的這番話,這是人之常情。
很多家庭都這樣,明明知道親人患上的是絕症,花再多的錢也不可能挽救他們的生命,可是作為親人沒有誰會願意睜眼看著他們就這樣離去,哪怕投入全部的積蓄變賣所有的家當都想要努力挽留住他們,哪怕只是讓他們多活一天。
但他們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病人多活一天所承受的那種巨大的痛苦。
特別是一些病人到了後期,根本就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讓他們恨不得早一點死去。
「看我,只顧著說,來,進屋聊吧,我給你泡茶。」女人這才想到把羅森請進了屋裡,然後她給羅森泡了一杯茶。
女人應該是很精明能幹的,這家旅館打理得很不錯,乾乾淨淨,而且服務態度也很好,加上現在是旅遊的旺季,生意也算紅火。
只是沒有人會想到,整天臉上笑嘻嘻的老闆娘的內心會隱藏著如此的傷痛。
「其實我知道,他更希望晨鐘能夠去陪陪他,他的心裡也十分的後悔,後悔之前那麼對這孩子。這孩子對我們是很孝順的,哪怕他經常受到他叔的打罵,可是他卻從來都沒有和我們頂撞,只是看他叔吃了酒就躲得遠遠的,在家裡,一些家務事他也不需要誰說便自己撿著做,唉,是我們兩口子對不住他。」
「他知道他叔生病的事情了嗎?」
「知道了,不過他從來都沒有去醫院看過,他有心結。」
「那他最後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上個月吧,在家裡住了一個多星期,那一個多星期店子都是他在打理,他讓我去陪他叔,我就想著讓他一道去,他說他就不去了。你不知道,當他叔聽到他不願意到醫院去看他叔的時候有多失望。他叔的嘴裡雖然不說,但卻一直在嘆息,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孩子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沐風的叔叔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或許他真打心底覺得自己對不起沐風吧,而嚴格意義上來說,沐風才是他唯一的血肉至親,他希望沐風去看他也是很正常的。他更希望能夠當面和沐風說對不起,想讓沐風原諒他這個不稱職的叔叔。
羅森的心裡不禁有些唏噓。
「那他現在在哪兒?」羅森問道。
「在林城,說是在一家公司上班。具體的我也沒有問,其實就算是我問了他也不一定說的。」
「你應該有他的聯繫方式吧?」羅森的目的就是想要找到沐風,自然不會忘記索要沐風的聯繫方式。
「我有他的手機號碼。」女人說著便念出了一串數字,她並沒有看手機,而是直接就念了出來,說明她很重視這個號碼,不然根本不可能記得住。
現在的人骨子裡都很懶惰,手機上能夠存儲他們哪裡還會用心去記,有的人別說是其他人的電話號碼了,就是自己的爹媽的電話都要臨時在手機上去翻。
「謝謝。」羅森把號碼存入了手機通訊錄。
「你應該不是他的朋友。」女人輕聲說。
羅森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女人為何要這麼說。
女人說道:「不過我知道你並不是壞人,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嗎?」
女人的直覺向來都很準,她在看到羅森第一眼的時候便認定了羅森與沐風並不是什麼朋友,而羅森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這種氣質又讓人很放心很踏實,她也因此斷定了羅森不是壞人。
羅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當聽羅森說他是警察的時候女人的心裡一驚,她不知道沐風怎麼就招惹到警察了。
羅森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來找他只是想向他了解一些情況,他並沒有出什麼事。」聽羅森這麼一說女人長長地出了口氣:「我就說嘛,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他膽子就小,而且他也很善良,怎麼可能做犯法的事情呢。」
羅森站了起來:「我就準備先走了。」
女人叫住了他:「如果你見到他,替我勸勸他去看一眼他叔叔吧,估計他不去的話他叔叔死都不會瞑目。」羅森輕輕點了點頭,不過他卻並不認為自己能夠說服這個傢伙。
女人一直把他送出店子,目送他上了車。
車子出了高速在進林城市區之前羅森先打了一下沐風的電話,就是女人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
很快電話便接通了。
「喂,哪位?」電話里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應該就是沐風。
「我叫羅森,是林城市局的,找你有點事情。」
聽說對方是警察沐風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是沐風吧?」羅森問道。
沐風的心裡有些吃驚,自己確實曾用過沐風這個名字,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知道自己叫沐風的人屈指可數,看來羅森果然是警察,他應該早就已經查過自己的底。
「沒錯,不過沐風是我以前的名字,現在我叫沐晨鐘。」電話那頭沐風輕聲說。
羅森笑了:「我倒是覺得沐風這名字好聽得多,晨鐘,暮鼓晨鐘,怎麼都給人一種日暮西山之感。」
沐風沒有說話,他又何嘗不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當初是叔叔極力要求他必須要改名字,他沒有辦法才屈服的。
「有些情況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我們方便見過面嗎?」羅森說話很客氣,沐風在電話那頭像是有些猶豫,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了下來:「這樣吧,我在省醫,你想聊什麼就直接到省醫來吧。」
「怎麼,你生病了?」羅森問了之後才有些後悔,他突然想起來了,沐風的叔叔不就是在省醫住院嗎?
沐風淡淡地說道:「我一個長輩病了。」
羅森心想沐風還真是想明白了,他到省醫肯定是去看他叔叔的。
不管他叔叔曾經怎麼對他,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叔叔已經是彌留之際,還有什麼恩怨是放不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