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2024-05-30 19:00:27
作者: 錦裕
崔老爺是在試探謝五郎,在樓亦來的時候,他分撥出五車黃金,讓樓亦運送走,不過派了一個人,跟在樓亦的身邊。
如果情況屬實的話,心腹會來信給崔老爺。
崔令昭將樓亦和謝五郎請到書房。
書房擺著五口箱子。
箱籠一一打開。
金光燦燦。
樓亦淡淡掃一眼,意味不明道:「崔家果然是百年望族,尋常的世家,無一人能比擬。」
崔老爺訕笑道:「哪裡,都是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
「五日之內給你答覆。」樓亦看向謝五郎:「你何時回五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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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謝五郎盯著幾箱金子,眸光晦暗。
崔老爺看一眼崔令昭,見崔令昭只盯著謝五郎看,心裡連連嘆氣,不由得說道:「還有十天過年,能否三日內運送出大周?我們想在年前,全家撤出芙蓉城。」
樓亦含笑道:「佣金到位,一切都好說。」
「錢不是問題。」崔老爺好豪氣的一揮手,「你報個數。」
「辦多大的事情,拿多少的錢。」樓亦笑成一個老狐狸,踢一踢箱子:「不多,五箱金子。」
崔老爺臉上的笑容僵滯,不可置信的看向樓亦,見他神色輕佻,不像正經的模樣。心裡拿不定主意,轉頭看向謝五郎,謝五郎面色如常,並沒有因為樓亦的獅子大開口,生出別的情緒。
「這個……這個五箱金子太多了吧?」崔老爺縱使知道崔家有錢,幾輩子都揮霍不完,可放在倉庫里爛,也比給別人強。
謝五郎懶懶的撩起眼皮子,勾唇,譏嘲道:「崔老爺,崔家富可敵國,這五箱金子,與你們的性命相比起來,不算什麼吧?」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你們這般摳搜,也得看看有沒有命花。」樓亦眸光一沉,凝結著冷霜,透著無盡的寒意:「我們掙的賣命錢。」
崔老爺面子掛不住,也冷了臉,朝崔令昭看去,示意她求求情。
崔令昭搖一搖頭,動一動紅唇,無聲的說出幾個字。
崔老爺眉心一皺,回想謝五郎在崔家住的這段時間,的確是一個薄情的人,不會講人情。
「行,五箱金子!」崔老爺權衡一番,終究是咬牙鬆口。
樓亦驚訝:「崔老爺不再講講價?「
崔老爺一怔,之前他讓少一點,兩個人一個子兒都不肯少,如今又問他不講價???
這是要來幾個回合?
樓亦和謝五郎才肯退讓?
這樣一琢磨,崔老爺笑著問道:「那……能不能再少一點?「
「不能!」樓亦回絕的乾脆利落,笑得很賤:「再講價,就得加一箱金子。」
崔老爺臉色漲成豬肝色,眸子裡迸發出怒火。
這兩個黃口小兒,竟敢戲弄他!
「爹爹,時辰不早了,我們不耽誤樓公子和謝公子的時間,儘快送出關,這樣我們也能早日脫身。」崔令昭適時的開口,化解劍拔弩張的氛圍。
崔老爺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到底沒有與樓亦糾纏。
他命人從庫房搬出五箱金子,一同給樓亦運送走。
樓亦當晚一走,謝五郎也離開崔家。
崔老爺暗中派人跟蹤謝五郎和樓亦。
樓亦帶著一撥人馬出關。
謝五郎直接回五峰山。
五峰山有機關術,崔家的人進不來。
謝五郎逕自去江泠月的屋子,此時不太晚,屋子裡黑漆漆的,沒有點燃燭光,門口也沒有人看守。
他站在門口,望著緊閉的門扉,臉上冰涼,他抬眸一看,便發現落雪了。
謝五郎抖落一身的風霜,推門而入,脫下披風,掛在木施上,他拂開珠簾進去內室,目光一緊,床上空無人,被子摺疊的很整齊,他臉色驟然一變。
「馮躍!」謝五郎厲聲喚道。
一抹人影,鬼魅般飄到謝五郎面前。
「公子,有何吩咐?」
謝五郎目光冷銳,肅冷的聲音裹挾著沉沉怒火:「人呢?」
「江小姐昨日醒來,她留下書信離開。」馮躍將一封信遞給謝五郎。
謝五郎臉色難看,將信抽出來,裡面只有寥寥數語。
她離開五峰山,在京城裡她已經死了,便不回去守著江家,她想四處走走。後院的芙蓉花,她很喜歡,帶走了幾朵。
謝五郎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句話:「經此一別,再無歸期,各自珍重,勿念。」
猛地將信給撕碎,扔在火爐子裡,化作灰燼。
似乎只有這樣,江泠月的話,便做不得數。
她還會回來。
「公子……」
「滾!」
謝五郎眼睛赤紅,低聲怒吼。
馮躍看他這般模樣,欲言又止,退了出去。
謝五郎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不過一日的時間,連她身上的氣息,都不曾有半點殘存。
她分明對他有情,兩個人已經說開,想不明白江泠月為何離開。
難道是他誤解了嗎?
謝五郎只覺得胸骨被撞斷了一般,斷骨戳心戳肺,連呼吸都變得窒悶。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躺在床鋪上,枕頭上,還留有一抹冷梅余香。
蹬掉靴子,拉著被子將他緊緊裹住。
——
樓亦效率很快,不過兩天時間,便將金子運送出關。
跟蹤樓亦去的人,很快給崔老爺回信。
崔老爺收到信,去找鳳老二。
鳳老二一聽五峰山的人幫忙,順利的運送出五箱金子,心道真的是奇了。
「如今接近年關,關卡很嚴格,樓亦怎麼將人順利帶出去?」鳳老二心中起疑,「崔家一定有人盯梢,樓亦來過崔家,他從府里抬走十箱金子,即便是在夜裡,不可能不被人知道。」
一過關,就會被人攔下來。
崔老爺高興的說道:「你不知道了吧?五峰山的少莊主,不僅僅是會機關術,還會易容術。不過他的易容法子,就是在臉上描妝,不能沾水,一遇水便會花了,露出真面目。」
之前崔老爺懷疑崔令昭,是冒牌貨,被人易容混進崔家。可婢子給她洗臉,洗澡,沒有脫妝,放心了一點點,今日樓亦將金子與他的人順利帶出關,崔老爺徹底信了,樓亦是盟友,他拿銀子辦事。
鳳老二還不放心,出一個主意道:「不如這樣,你們先出關,需要支援西嶽國的銀子,你帶三分之二,我帶三分之一,等你們出關之後,我再跟隨其後,免得一起去,引人注目。」
崔老爺沉浸在喜悅中,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大周,「行,就這麼說定了,我先去找晉王,在軍營里等你。」
風老爺給崔老爺寫一封舉薦信,讓他收好了,到時候找晉王,出示這封信,晉王必定會見他。
崔老爺將信收好,回去命人準備三十箱金子,十五箱是給樓亦的佣金,十五箱是他運送出關的。他已經將崔家給搬空,剩下的一切銀子和珠寶,全都埋藏在地下寶庫,留給後世子孫,待崔家的罪名隨著改朝換代,洗刷乾淨之後,再回來大周,將家產給挖出來。
等待的日子裡,十分煎熬。
不過多等兩日,便覺得過去半個世紀。
崔家老小全都等在前廳,崔高氏被抓之後,旁支的人怕被牽連,拖家帶口的離開,隱姓埋名的藏在別處生活。如今只剩下本家十二三個人。
崔老爺,嫡長子,崔令昭,崔老夫人,二房與三房的人,各自都有幾個子嗣,臉上全都布滿愁容。
崔老夫人憂心忡忡道:「樓亦真的靠得住?不如我們兵分三路,不必全都將希望寄托在樓亦身上,如果他是朝廷的人,故意做這個中間人,將我們帶著出關,被抓住的話,全都得掉腦袋。」
崔令深斟酌道:「父親,不如我們帶著祖母和妹妹一起走,二叔一家一條路,三叔一家一條路。我們如果出事,他們至少還活著,可以想別的辦法。」
崔二老爺贊同道:「大侄兒說的對,我們就分開走。」
崔三老爺沒有意見:「金子我們分一分,一個人帶走幾箱。」
崔老爺臉色不虞,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皺緊眉心道:「我還沒死,你們就想著分家?一個人帶幾塊金子,輕裝上路,帶著幾個箱子逃命,你們是怕朝廷的人發現不了?」
崔二老爺不敢頂嘴,翻出一個包袱皮,裝了滿滿一包袱。
崔三夫人見狀,不甘示弱,翻出兩個包袱皮,裝滿了,便帶著一家子離開。
「母親,天高路遠,您就跟著大哥,一起去投奔晉王。你們順利過關,我們緊跟著去匯合。」崔二老爺留下這話,帶著一家人乘坐馬車離開。
崔三老爺與崔二老爺都是往不同的方向離開,兩隊人馬,悄無聲息的跟過去。
這個時候,樓亦來到崔家。
樓亦的目光落在崔令深身上,容貌俊逸,君子端方,透著一股讀書人的斯文。他挑一下眉梢,江泠月之前的未婚夫便是他。
渾身透著的清貴之氣,是家中薰陶出來。
放在樓亦眼裡,卻是覺得他的氣度,比不上謝五郎。
可惜江泠月與崔令深解除婚約,依舊不肯嫁給謝五郎。
謝小兄弟,真慘。
「樓公子。」崔令深對上樓亦探究的目光,溫文爾雅的行一禮,「有勞您為我們一事奔波。」
「不妨事,我是為銀子奔波。」樓亦掃一眼擺滿整個堂屋的箱子,一共有三十口,為崔老爺的識趣,感到很滿意:「離開崔家後,我帶你們去五峰山,喬裝一番,夜裡子時出關。」
大家全都沒有異議。
晚上一到,樓亦便帶著人出府,直奔五峰山而去。
樓亦走在最前面,崔令深在最後面。
一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山腳下。
白霧籠罩半座山峰。
道路狹窄。
過不去馬車。
「步行上山,馬匹和馬車停放在路邊。」樓亦將韁繩系在樹上。
崔令深望著白茫茫的山峰,落下一層薄薄的積雪,他收回視線,準備下馬,就看見崔令昭身手利落的下馬。他握住韁繩的手一緊,緊緊盯著崔令昭,看著她輕車熟路的上山,眸光一眯,這不像是第一次來五峰山。
即便樓亦救過崔令昭,帶到五峰山來過,也不會這般熟悉,仿佛這條路走過許多次。
崔令深摸一摸臉,樓亦會易容術。
「父親,母親的東西你帶了嗎?」
崔令深突然揚聲問道。
「什麼東西?」崔老爺莫名其妙。
「印章。」崔令深神色凝重:「母親生前去過西嶽國,兩國那時候交好,她在西嶽國置辦過產業,錢莊裡存有大筆銀子,如果沒有印章,我們無法動她的產業和銀子。」轉而,他看向樓亦,「我先回府取印章,子時之前,趕來這裡匯合。」
樓亦目光深深,挑起的唇角,透著一絲玩味:「我派人給你去取。」
崔令深心口一緊,有一種被樓亦洞穿心思的錯覺。
他未免打草驚蛇,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會不會太麻煩你們?」
「不會,我們收了錢。」樓亦甩動著手裡的韁繩,意味深長道:「到時候錢莊裡的銀子,分一半。」
崔老爺鼓著眼珠子,想唾樓亦一臉口水,這賤人趁火打劫!
「勞煩你了。」崔令深將鑰匙給樓亦,告訴他東西放在哪裡。
樓亦給了馮晨,讓他速去速回。
一行人上山。
看似尋常的一條路,崔令深卻覺得不對勁,越往裡走,回頭看來時的路,卻和走過的時候不一樣。
他將手裡的粉末,沿途灑一地。
崔令深看著樓亦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故意放慢了腳步,往後退一步,悄然離開。
樓亦不動聲色的看一眼崔令深離開的方向,勾了勾唇。
崔老爺等人,一上五峰山,來不及喘一口氣,便昏倒在地上。
謝五郎從屋裡出來,冷眼看著地上躺著的幾個人。
「逃了一個人。」樓亦笑的不懷好意,「崔令深。」
謝五郎無波無瀾的眼眸,微微一動,順著樓亦的目光望去,山林里一片竹子隨著呼嘯的寒風,左右搖晃,翻滾起聲勢浩大的浪潮。
樓亦將一把劍,扔向謝五郎。
謝五郎潛進了山林里。
——
沈明棠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滿頭的冷汗。
她雙手緊緊抓著床褥,似乎陷入夢魘中,突然,她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來,劇烈的喘息。
一顆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她按住胸口,仿佛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