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我背著你回家

  「快上來吧，我保持這個動作好累的。」

  顏曉瑩還是沒有決定好，她抿著嘴唇糾結、猶豫、一言不發。

  我直起身往後倒退了一步，彎下腰抓住顏曉瑩的雙腿稍微用力前搬，顏曉瑩為避免摔倒直接趴在我的背上，我背起她走下台階，走向瀟瀟雨中。顏曉瑩一直將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儘量避免著親密接觸，她把傘壓低，儘量避免著雨水打濕我們的衣服。

  此時我感覺到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應該是張婷婷給我回消息了，現在背著顏曉瑩不方便，等回到家再看吧。就這樣安靜地走了幾分鐘，由於積水的原因，我們的行進速度並不快。

  顏曉瑩聲音溫柔：「你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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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累了！」我坦然回答。

  「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能自己走！」

  「不放。」我說完稍微彎腰，為調整下姿勢，往上顛了下她，雙手重新扣上她的大腿。

  由於被我突然的一顛，顏曉瑩靠在我肩膀上的兩隻胳膊失衡，直接搭在了我的脖子下，傘也歪到一邊，她趕緊把傘重新舉起，胳膊因為幾分鐘的動作保持變的僵硬酸痛，只能用頭頂著傘架，她尷尬的說：「我胳膊酸了，等下就抬起來！」

  「不用抬。」我輕聲說著。

  「不好，太尷尬了！」

  我背著她走過兩個街巷，真的好累，和電視劇中輕鬆自如的情節不一樣，可即使再累我也不願把顏曉瑩放下，我要一路背她回家，哪怕再艱難。

  緩了一會後，顏曉瑩重新把胳膊抬起搭在我的肩膀，雨吞噬著夜，從而長街漫漫，路燈昏暗，樹影婆娑。突然一道閃電耀亮漆黑的夜，顏曉瑩嚇的用胳膊緊緊環住我的脖子，雖然感覺有點勒，她繃緊神經、屏住呼吸等待著震耳的炸雷，幾秒後，卻從遠方傳來了低沉的悶雷聲，「被這閃電騙了，我以為雷聲很大呢！」顏曉瑩要鬆開胳膊。

  「別鬆開了，這樣重力還均勻些，比剛才的姿勢要舒服一些。」我是真的感覺這樣要輕一些，之前感覺她就是坐在我背上的。

  「那好吧。」顏曉瑩胳膊環繞著我的脖頸，兩隻手一起在右側持著傘柄，她的頭依舊高高抬起。

  「上次我背你是兩年前了吧！」我又想到從前的日子。

  「是啊，那時候還在軍訓呢！」顏曉瑩溫聲細語。

  「你變沉了！」我不解風情的拋出一句。

  「討厭，班長！」顏曉瑩嘟嘟嘴巴。

  「兩年就這樣過去了，我們再有一年就各奔東西了嗎？」想到畢業季心情變的低沉。

  「可能。」顏曉瑩也情緒變的低落。

  「你說我們大家為什麼會遇到。」

  「為了成為同學！」

  「也為了留下遺憾嗎？」今晚發生的事情讓我的心情亂七八糟，有疑惑，有憂心，有擔心，有憤怒，有惋惜。

  「遺憾會讓彼此的記憶更加深刻。」顏曉瑩的語速漸漸慢下來。

  「你熱衷於遺憾嗎？」

  「我別無選擇，我一直都在被動的接受著。」顏曉瑩眼神空洞，沒有藏有星星。

  「我，我一直都在主動的承受。」

  「為什麼這麼說，你不開心嗎？」

  「有時候開心，有時候不開心。我也沒有選擇了，一條道走到黑吧。」我看著前方，紅綠燈引導著我的方向與路途。

  又是一道閃電劈開漆黑的夜，顏曉瑩若無其事的聽著我的傾訴，幾秒後炸雷震耳，顏曉瑩「啊」的一聲尖叫後嚇的把臉埋到我的脖子上，環繞著我脖子的胳膊添加了幾分力氣。我脖頸感受到柔軟且溫熱的接觸，那應該是她的唇吧！我想到這裡全身顫抖。

  顏曉瑩待雷聲消寂後把頭抬起，輕聲說著：「對不起，剛才被嚇到了。」

  「被雷聲嚇到，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啊！」

  「因為……」顏曉瑩害羞到難以開口，「不跟你說了，討厭。」

  「曉瑩～」我念著她的名字。

  「怎麼了！」

  「今天雨好大啊！」

  「是的啊！這兩年也沒有這麼大雨！」

  「曉瑩～」

  「怎麼了！」

  「今天好涼爽！」

  「今天都凍人了！」

  「曉瑩～」

  「又怎麼了啊～」

  「我心好累啊！我想一覺睡去，什麼都不用想了！」

  「你這學期是怎麼了，感覺你一直揣著心事！」

  「心不安，每天都在擔驚受怕，每天都在害怕突然失去。」

  「失去什麼，失去邢之文嗎？你們不是一直挺好的嗎？」

  「我怕有一天把和她的相逢認定成一種罪過。」

  「命里有時終須有，班長。」顏曉瑩安慰著我，我本不該和她談論這些的，我負了她，卻又向她表述著自己與她人的苦楚，萬萬不該。

  又一道閃電震懾人心，顏曉瑩反射性的埋頭到我的脖頸，我真切的感受到她的鼻息，我沒有發聲的笑起，但她捕捉到了我的反應。待轟鳴聲盡後，她抬起頭問我：「你為啥笑啊？」

  「像剛才那樣挺舒服的！」

  「我好害怕打雷！」

  「我動一下啊，再往上背背你，你快滑下去了！」

  「嗯嗯！」隨著我的顛起，她又一次把臉靠在我的脖頸，這次因為身體的慣性，而不是害怕。

  「我們總聊起以前，我們以後也會聊起今天晚上的事吧！」我想像著。

  「會的，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多是憂傷，很少有開心的事情了。」顏曉瑩言語間透露著關於過往的失望。

  「你今晚開心嗎？」我問向她。

  「我也不知道，開心也不開心，矛盾著。」

  「曉瑩，我以後可能會變的糟糕。」我擔心承受不住張婷婷回復的消息，我怕我會失去邢之文也失去這一生。

  「那我要把你變好，把你變回我喜歡的班長！」顏曉瑩脫口而出的字眼可能也驚到了自己。雖然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可是「喜歡」二字從未從她口中言詞。

  我們兩個都在沉默著，我思忖良久，打破沉默：「曉瑩，我也喜歡你！」

  顏曉瑩聽到我的表白愣住了，她連呼吸都變的小心翼翼。

  「在大海邊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一見鍾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我就是喜歡上你了，軍訓的那幾天是我最開心的幾天，上下學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我好喜歡你。但是造化弄人，以至於現在我不能喜歡你，以後，也可能過幾天我就變糟糕了，我更不能喜歡你！我能背著你，但我無法抱著你，我能遇到你，但我不能擁有你。」

  「你別說了，我不想再哭了！你今晚是怎麼了，你這樣我好害怕，我怎麼感覺會有大事要發生，我好害怕。你可以不喜歡我，我沒關係，但你能不能好好的，能不能別讓我擔心你，能不能別讓我害怕。」顏曉瑩說她不想再哭了，可她帶著哭腔的聲音里摻雜著害怕、急切與懇求。

  對面駛過一輛轎車，車速很慢，可能是怕把積水濺到我們身上，車駛過後根據燈光的反饋是調轉了車頭，我挨著路邊給後面的轎車讓路，車卻緩緩停在了我們身邊。

  車窗緩緩打開，車裡傳出一聲：「曉瑩！」

  顏曉瑩聽出聲音喊著：「媽媽」。

  「快上車吧！同學也一起上來！」曉瑩媽媽開口喊道。

  我打開車門，背對著後排位置讓顏曉瑩直接倒在了后座上：「你回去吧，我有傘，我快到了！」

  顏曉瑩焦急的說道：「你上來，讓我爸爸送你回家！」

  曉瑩媽媽也在喊著：「同學快上車吧，你叔叔開著車一會就把你送到家了！」

  「我鞋濕透了容易把車弄髒！」

  「不用擔心這個，孩子快上來！」駕駛座上的曉瑩爸爸喊著。

  我還在猶豫著，顏曉瑩伸手把我往車裡拉，我想著還是到車裡吧，「我收下傘！」我側坐進車裡後把傘收好！「叔叔阿姨，謝謝你們了！」

  「你這孩子客氣啥，背了曉瑩一路，看她鞋都沒濕，要說謝謝也該我們說啊！」阿姨的聲音很溫暖，能聽的出她是一個很和藹的人。

  「沒有，都是該做的！」我微笑著回答。

  「這是我的孫雨～，這是我的班長，孫雨軒！」顏曉瑩向爸媽介紹道。

  「叔叔阿姨好！」

  「老聽曉瑩提起她們班長，今天終於見到了！哈哈！」阿姨回頭看著我，然後又轉過頭衝著叔叔歡笑著。

  「媽你回來這麼早啊！」曉瑩問著媽媽。

  「是你爸班也沒加完就跑去你姥姥家接我回來，這又趕緊來接的你！」媽媽解釋著。

  「爸你沒有先來接我！」曉瑩故意說道。

  「你不是有班長照顧著嗎？我不在你媽沒人照顧啊！」爸爸親切的說著，言語間也不忘刺激一下女兒，顏曉瑩抿抿嘴巴沒有再說話。

  「雨軒你住在哪兒？」叔叔問道。

  「哦我住在陽光小區！」我上車後竟然忘了說，唉。

  叔叔和阿姨在前邊熱鬧的聊著，我和顏曉瑩在後排安安靜靜的坐著，期間她看向我，我也看向她，她開心的笑起來，眼睛閃爍了星星，她越美好，我越不堪。

  「叔叔，就是前邊了！」

  叔叔把車停在小區門口，我禮貌的說道：「謝謝叔叔阿姨，我回去了。」

  「雨軒慢點走啊，積水挺深了。」阿姨囑咐著。

  「好的。」

  「常跟曉瑩來家裡玩啊！」

  「啊，好的阿姨。」我欣然應允，然後看向顏曉瑩，「明天見！」

  「嗯嗯，小心點，明天見！」顏曉瑩甜甜的回答。

  我下車後撐起傘，在門口對著駛離的他們揮手示意。

  我走進單元門，收起雨傘，甩甩水珠，然後依靠在牆邊，沉默了十幾秒，掏出手機，抹去屏幕上的水珠，點開張婷婷的消息：「我剛才去她家了，她還沒有回家，她媽說她打電話跟家裡說和同學一起吃飯的！你不用擔心了。」

  我看著消息沒有憤怒，沒有原地爆炸，只是感覺心空空的、慌慌的，就像一個月前，不，比一個月前更空更慌。

  我回到家裡，叔母看見我問道：「怎麼回來這麼晚？」

  「跟同學出去玩了會！」我解釋著。

  「雨這麼大還出去玩，你們真有癮，趕緊吃飯去吧！」

  「我在外面吃過了。」

  「那行，把濕的衣服換一下，別著涼。」

  「知道了。」

  「今天街道組織徵兵的，我得讓你弟弟看看去，學習又不好，還不如出去鍛鍊鍛鍊！」叔母嫌棄的說著。

  「這個看雨昕怎麼想吧！」

  我實在是沒有胃口，恍惚到10點鐘，我又撥通邢之文的手機，這次不再是關機狀態，響了10秒鐘後，邢之文的聲音傳來：「喂！」

  「你手機怎麼關機了？」我的聲音很平淡，不會有真切的喜悅，也沒有純粹的冷漠。

  「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吃完飯就去洗澡了，一直沒有看手機。讓你擔心了！」邢之文溫柔且平靜，她依舊振振有詞。

  我安靜了幾秒：「早點睡吧！」

  「嗯，晚安，你也早點睡吧！」

  我掛斷了電話，坐在床沿，低垂著頭。

  手機震動了一聲，邢之文發來消息：「你居然先掛斷我的電話，也沒有跟我說晚安！」

  「對不起，我錯了。」我回復著。

  「哼！」

  「晚安啦，做個好夢！」我一字字的編輯，面無表情。

  事已至此，今夜怎可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