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我們的相逢是我半生的罪過
2024-05-30 17:39:05
作者: 暖色調不冷
第二天晴空萬里,高陽當空,街道雖有潮濕,但積水已退,路上散布著昨天風雨攪擾下的殘枝敗葉。來到教室,一切平靜如往常。早自習結束後,我看潘斌安靜地坐在座位,想去關心一下他,昨晚的他內心肯定備受煎熬。
「昨天幾點到的家?」我到他前座坐下。
「需要你管嗎?」潘斌頭也不抬,語氣冷漠。
「這是怎麼了?我可沒惹你啊!」我笑著緩解尷尬的氣氛。
「你早就知道孫淑敏的事了吧!」
「我是遇到過,我怕你……」
「別說了!」潘斌直接打斷我的話,「你們都知道,就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裡,我還天天笑嘻嘻的去跟她聊天、約她見面。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這樣下作另你們開心,你們是不是都拿我當傻子尋樂!」潘斌言語中充斥著憤怒、嘲弄。
「你聽我說,你不能把我想成這樣,咱倆玩了多久了?我是不知道怎麼告訴你,我怕你承受不了,我原本想著孫淑敏不再同意你的約見,你會慢慢放棄,你還能慢慢接受這個事實。」我向他一言一字的解釋,可他此時又能聽進去幾句。
「孫雨軒,我拿你當兄弟,你就這樣對我,她們耍著我玩,你也耍著我,看我笑話,現在笑夠了吧。你回去吧!別坐在這裡了,咱們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潘斌把狠話撂下,把關係撕碎。
「你……」我剛吐出一字。
潘斌瞪著眼睛大聲嚷道:「走啊!別坐在這裡。」
我看著怒不可遏的他,看著縱曲枉直的他,看著周圍同學的不解與錯愕,我為何要承受這莫名的指責啊,我壓制不住心中的怨氣和潘斌對嚷:「又不是我對不起你,你對我發啥火啊,你找她發去啊!」
同學們呆呆的看著我倆,往昔的鐵友撕破臉甚是難看。楊楠快步過來把我拉回座位,只聽得背後潘斌怒拍桌子,我氣憤難平,倚靠在椅背上,心情難以平復。
顏曉瑩轉過身來對我安慰:「別生氣了,以你們倆的關係等氣都消了就和好了!」
楊楠小心翼翼的望著我:「你們因為什麼吵起來的啊,你們關係那麼好!」
我沒有回答楊楠,氣歸氣,我此時還是想著給潘斌留點臉面。
英語課上,高老師在快下課的時候講道:「關於住宿的事,床單被褥都是學校統一定製發放,每個人交200元費用,這費用涵蓋住宿管理、水電費用等,回頭班長組織收一下。」
「好的!」我回答。
課間操後我給邢之文發送消息,向她抱怨著所受到的冤屈:「早上潘斌跟我鬧翻了,因為我沒有告訴他孫淑敏和葦林的事情,我這不也是怕他一時接受不了才沒告訴他嘛,他非說我是故意等著看他笑話的,也不聽我解釋,心裡好難過。」
臨近午休的時候,邢之文給我回復消息,我看到消息欄里只有「嗯嗯」兩個字,我想著剩下的文字被空格到下一行了吧!我點開與她的對話框,卻沒有下一行,只有孤孤零零的「嗯嗯」兩字。
「就回覆說這倆字啊?」我心中有所不如意。
「下午我和孫淑敏去逛街,你別來找我了。」邢之文沒有理睬我的傾訴,沒有給我想要得到的安慰。
「行,你陪孫淑敏散散心吧,她應當也很難過。」孫淑敏會恨我吧?這不應該是疑問句式,她肯定恨我。
一整天潘斌沒有再和我說話,見面也是各走各的,我下午有去主動和他說話,緩解氣氛,他在氣頭上沒有理我,我便沒有再去主動和他搭訕,我心裡也憋著一股怨氣,不能咽下。快放學的時候,我來到講台,還是擺出最好的一面:「記得明天早上把宿舍費用交上,以小組為單位,小組長進行組內收集登記。收集好後交給生活委員。」
放學後我先去超市購買了洗漱用品、衛生用品。回到家,我和叔父叔母說了住宿的事,首先開口的是雨昕。「那晚上沒人陪我一起了啊?」雨昕聽我說住宿後相當失望,雖然我回家後也很少陪他玩,但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是種心理安慰。
「兩周放一次假,放假再陪你玩!」我笑著說道。
「要兩周啊,太久了吧!」
叔父接著說:「你哥住宿是為了學業,你也趕緊顧顧你的成績吧,別整天想著玩,做啥都頭頭是道,就學習一根筋。雨軒,你住宿要自己照顧自己了,不光學習要周到,自己在學校生活也要周到,有什麼需要的跟你叔父說。」
「知道啦!我應該會很快適應,生活和學習我都會安排好的。」
「雨軒的事你們就放心好了,又不是雨昕,天天讓我頭疼。」叔母又被雨昕氣了一頓。
……
第二天一早,各小組組長把住宿費用收好後,由生活委員統計匯總後交給了班主任。
「下午去逛街吧,想逛逛了。」我給邢之文發著消息,卻一直沒有等到她的回覆。
一上午邢之文都沒有再回我消息。我勸慰自己她沒看手機,可內心更加忐忑,前天努力的安慰自己她只是和同學出去吃飯了,然後一遍遍的推翻又自我安慰,反反覆覆折磨煎熬。
下午邢之文給我回復來消息:「不了,我下午要直接回家了,不陪你了。」
「好吧。」
一整天我內心都很受折磨,來自對邢之文的不安猜測,也來自和潘斌的互不理睬。
放學後我來到二班班級,教室里已沒有了邢之文的身影,孫淑敏看到我後又低下頭,因為我和潘斌毆打葦林的原因,我們的關係也走到頭了吧。
「哎班長!」二班走出一個女生,高高的個子,額頭頭髮梳向兩邊,皮膚白皙。
「哦你好!」我雖然對她的招呼不明所以,還是禮貌的回覆。
「你來找邢之文的吧?」她問向我。
「是的,她走了嗎?」我又看向她空空的座位。
「她放了學就直接走了,說是約了人。」
「這樣,好吧,你叫什麼?」
「田甜。」她微笑著回答。
「人甜名字也甜,我回去了啊,拜拜!」我讚美著她,並同她再見。
「拜拜!」
田甜,好像是邢之文大冒險的時候聯繫的那個女生。我反覆想著田甜的回答——說是約了人。
回家路無心風月,道長且倦,我撥通著邢之文的手機,響了兩聲被掛斷,我又撥過去,又被掛斷。我停下腳步來望著遙空,料想著再一次被拋棄的結局,前方的路口我走向另一條路,通向邢之文小區的路。我來到小區門口,在一旁的石階上坐下,眼神空洞。天色已晚,也沒見邢之文的蹤影,我祈禱著她早已經回到家,我想再去撥通她的號碼,但我沒有這麼做,我安安靜靜的坐在石階上,晚上的細風已微涼,石階後方的園林里出現蟲鳴聲,路燈已經閃爍,在夜色漸濃里越發明亮,過路人的菸絲燃濁著空氣,這雲霧繚繞的煙,味道是不是很好,怎麼大人們都這麼喜歡它。
等到8點,等到9點,等到10點,遠方駛來一輛計程車,停在了小區門口,從后座下來一個男的,梳著大背頭,戴著眼鏡,我心已經涼了半截,我能想到后座從另一個車門出來的會是誰了,不是我不相信她,是她不值得我相信了。男的走到另一邊位置,欲要打開車門,我慢慢站起身,兜里的黑曜石掉落地上,刻著的「文」字摔裂兩半,我見一雙小白鞋從緩緩打開的車門裡伸出,一個有著長長秀髮、漂亮眼睛、雙眼皮、高高個子、微微一笑似陽光明媚的女生走出來,男生熟悉的牽著她的手,撫摸著她的美麗的臉頰,看著她長長的睫毛,聽著她動聽的呼吸。他們向小區走來,他的女神不小心看到了我,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她的男神隨著她的驚恐目光看向我,路燈下模糊的身影,他又是誰?
我的心冰冷,冷到封住跳動;我的魂出竅,使得身影模糊;我的臉蒼白,走過奈何一遭。我慢慢朝他們走去,他們望著慢慢走近的我啞口無言。
「他是誰?」
邢之文低著頭一言不發,她神情恍惚,愁傷苦悶。
我上前拉住男生的衣領質問著他:「你跟她什麼關係?」
「我是她男朋友!你又是誰?」男生理直氣壯的回答。
「我是她男朋友!」我怒視著梳著大背頭的他。
他仔細的看著我,好像認出了眼前可憐兮兮的人:「兄弟,咱們到一邊說。」男生想要避開邢之文。
「就在這裡說,就當著她的面說。」我想知道邢之文怎麼解釋,雖然都已無需解釋。
「兄弟你過來,你不是想弄清楚嗎,你過來,我跟你說清楚。」他拉著我走到一邊,「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邢之文的前男友!」
「我怎麼在這裡就變成前男友了?」我氣憤,異常氣憤。
「你先別生氣,咱先捋清,你什麼時候和邢之文分的手?」男生顯得冷靜。
「我沒有和她分手。」
「我是和她暑假前一個月在一起的,她那時候說你們已經分手了,否則我不會插足你們的關係的,兄弟我不是那種人。」
「我一直和她談著的你知道嗎?」我沒有說中間斷的那一個月,我不想說。「我知道了!」他做了個深呼吸,由沉著變為氣憤,「她兩邊都騙著的,她同時耍著咱們兩個人,咱們倆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兄弟,這種女人心機太重了,我絕對不能要。」
聽著他冷靜的陳述,我怒火中燒的心雖沒有熄滅怒火,但也稍作了平靜,我想弄清楚邢之文,我想弄清楚陌生的邢之文。
「你們去聽演唱會的時候是什麼關係?」我問他。
「看樣子她都跟你說了。我再給你講一遍吧,我和她看演唱會前還是朋友,演唱會後我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第二天她告訴我她跟你在暑假已經分了手,這樣我們才在一起的。」
「你們什麼時候分開的?」
「我們沒有分開啊!」劉振帶著疑惑。
「她告訴你懷孕了,然後你刪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你跑到別的城市了。」我把邢之文的所言擺在他面前。
「這都她告訴你的?」劉振對我的話很是驚訝,「她告訴我懷孕消息的時候我正好要去臨原報到,如果不去我就不能去那邊上學了,因為事情很急,也和她商量過,我給她轉了5000塊錢,讓她自己去醫院打掉。」他表情很認真,他說的也很平淡,卻重重擊潰了我,我心裡悲戚戚:「她找我重歸於好,就是為了找個人陪她打胎麼?」
「然後呢?」我望天嘆息,天何故作難於我。
「她說自己把孩子打掉了,休養了整個國慶假期,我這不那邊安排好,馬上又請假過來彌補她。」
「她沒懷孕,更沒有打胎。」我淡淡的說著。
「什麼?不可能,她當時因為這件事受盡委屈,還讓我好好補償她。」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過來吧,當她面捋吧!」我和他走到邢之文面前。
「你跟他在一起了,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我直勾勾的盯著她,冷冷的問道。
「因為我喜歡你。」邢之文原本恍惚苦悶的表情現已變的淡然。
「要臉嗎?喜歡我還去跟他在一起?」我諷刺著她,也在諷刺著自己。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雙手叉在胸前,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你到底懷沒懷孕?」劉振問道。
邢之文依舊沉默不語,她當著兩個男友的面無法編造了,無法表現她精湛的演技了。
「你又跟我是為了給你打胎嗎?」我揪出這極度屈辱的話題。
「不是,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又跟你在一起的。」邢之文言之鑿鑿。
我憤怒的一腳側踢上她的屁股,我沒用多大力氣,我還是怕弄疼她,我盯著無辜的她,不可置信的質問:「你還要點臉嗎?」
「你為什麼騙我懷孕了?」劉振繼續抓著這個話題。
「我想讓你能一直對我好。」她言語間楚楚可憐。
「你不是說你和他分了嗎?」劉振語氣很平淡,陳述的方式說著疑問的話語。
「我和他分了一個月。」她信誓旦旦。
「然後呢,現在呢,還在一起呢!」劉振釋放著屈辱與怨恨。
我理解著、忍受著,我們的相逢,是我半生的罪過。
「你為什麼要兩個都談著?分開一個不好嗎?」我質問一片深情的邢之文。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依舊雙手叉在胸前。
「兄弟,你還要她嗎?」劉振看向我。
我緊緊盯著邢之文,沒有回答。
「邢之文,你選吧,今天我們兩個都在這裡了,你自己選跟誰吧,你要跟他,我立馬走人,你要選我……」他轉頭看著我,「你們就到此為止!」
我依舊保持著沉默,雙眼直盯著邢之文,我在她面前嘗盡了屈辱也喪失了選擇的能力,那麼,我的沉默,也是我最後對她的期望,是的,我還是期待著,沒有她的日子,我不知道怎麼活。
邢之文安靜了幾秒,衝著劉振淡淡的說:「你。」
我直接轉身離開小區門口,離開美麗、善良、親切、甜美、活潑、美好、黏人的邢之文,離開往來兩年的駐留之地,離開美好如願、柔美棲夢的小姐姐。我遇見一個嘴裡叼著煙的大叔,「能給我支煙嗎?」
「煙不是好東西,你嘗試一下可以,但不要上癮了,還是學生,要遠離學校禁止的東西。」他話畢還是掏出一支遞給我,打火機冒出微弱的火苗,我學起大人抽菸的模樣,用手遮擋著火苗,吸了一口,被嗆到咳嗽,我走上街道,又吸了一口,吐出的煙氣把眼睛熏出眼淚,我一口口的吸著,熏的眼淚一滴滴的滑落,對不起,我沒法安安靜靜的偷著哭泣了,我踉踉蹌蹌走向路邊倚靠在一顆法桐樹旁,雙手抱著頭嚎啕大哭,「我都為你這樣了,你還要如此對我。」香菸獻祭下的煙霧在腳邊繚繞,菸絲化為火紅燃燒著冷漠的夜,殘留的煙燼散於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