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秋水不勝情，盈盈橫沁人

  沈芊蔚跟何卿卿一走，周遭的空氣便安靜了下來。

  胖仔機靈地跑上前，想要去幫薛乾拿外套，卻被薛乾一個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今天的事情，弄得這麼狼狽，以薛乾的個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興許是都猜到了這點，白沁舒跟張驍驍大氣不敢出一聲，老老實實地站著，猜測不到薛乾下一秒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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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乾慢慢轉過了身，目光在三人的身上一點一點地移動，時而冷漠時而肅穆。

  三個人的內心都像是在打鼓一樣，不敢回望。

  「哥，今天是我去找的嫂子，你要怪就怪我。」

  張驍驍怎麼也算個男人，哪禁得住薛乾這麼一番看，不到片刻，便大膽站出來，攔了罪過。

  「你倒是算得還挺准，你覺得我薛乾就一定會被她吃得死死的，只要她來，我就會收手是吧？」

  「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不希望你傷害到何卿卿。」

  「傷害何卿卿？真能掰！張驍驍你從小跟我混到大，索性眼睛一直閉著的是吧？你何時看見過我薛乾對女人伸拳頭了？啊？」

  「嚇著她也不行。」

  「呵！你現在是學著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嗎？」心裡越聽越窩火，薛乾拽著手裡的衣服，就狠狠往地上一砸，就在離白沁舒鞋尖分毫不到的地方，嚇得白沁舒全身一陣哆嗦，下意識就捂住了耳朵，差點兒沒尖叫出聲。

  薛乾自然也覺察到了白沁舒的驚嚇，可眼神還是保持一貫的嚴肅，除了那一閃即逝的緊張，整個人沒有哪一處溫和半點。

  「哥，你有多喜歡嫂子？」

  張驍驍點點腳尖，便上前了幾步，抬起頭直視薛乾，問出了這句話。

  「那是我的事。」

  「我看得出來，嫂子不喜歡你。」

  一語落定，一字一句都是那樣的清晰，每一個字都在挑戰薛乾的自尊心，每一個字都在刺痛薛乾的內心，催他清醒。

  「薛哥，薛哥別生氣，別生氣，自家兄弟，別當真哈~~」一旁的胖仔，見薛乾臉上烏雲密布越來越陰沉的樣子，就知道薛乾是要真的發火了，連忙上前來勸人，打著圓場，雙手還推著張驍驍，讓他走。

  薛乾是不打女人，可人沒說過不會六親不認啊。

  「胖仔，你別推我。」張驍驍一把拐開胖仔，看樣子是鐵定要說下去了。

  「胖仔，你別動他，讓他說。她不喜歡我，然後呢？」

  「哥，她不喜歡你，這就已經夠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張驍驍是真的不知道薛乾在執著什麼，從他第一次看見白沁舒，他就覺得白沁舒看沈芊蔚的眼神不對，後來即便是白沁舒站在薛乾的身邊，他也沒見過白沁舒用那樣的眼神看過薛乾，包括剛才，白沁舒都是在看著沈芊蔚，甚至沈芊蔚走了，她都還在盯著他的背影。

  他是年輕，對感情的事情，也還處在懵懂的階段，可當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何卿卿的時候，一切便開始不一樣了。

  喜歡是分很多種的，不喜歡也分很多種，所以不論喜歡還是不喜歡，對一個人來說，都是藏不住的，不同也一樣藏不住。

  「白沁舒，你聽到了嗎？你來告訴我弟弟，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薛乾重新撿起了地上的衣服，像是玩性大發一樣搖晃著身體，側頭大聲問向了白沁舒。

  眼神直逼。

  「我，我不知道...」白沁舒咬了咬唇，別開臉，用著微乎其微的聲音，回答。

  「你就是因為總是這麼強硬，所以你才永遠聽不到她的實話。」

  「實話？呵~」

  薛乾嗤笑一聲，仿佛張驍驍嘴裡的東西令人嗤之以鼻。

  實話，重要嗎？

  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事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比起實話，他更願意白沁舒欺騙自己。

  「我不管你跟沈芊蔚怎麼弄，你有多喜歡嫂子，我就有多喜歡何卿卿，不論出於什麼目的，我都不希望你再牽扯上何卿卿。」

  張驍驍見薛乾這樣一副樣子，就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是徒勞。

  以前媽媽總說愛情是座牢籠，婚姻是把枷鎖。那個時候他就在想，為什麼愛情是牢籠卻還會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地被關進去；為什麼婚姻明明是把枷鎖，鎖住了這麼多人，卻還是有人的靈魂想要拼命掙脫出來。

  當時他不懂，可是他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

  薛乾就是那頭自願被關進牢籠的山狼，他在牢籠里掙扎、痛苦甚至是咆哮，可他依舊不希望牢籠的鎖有被打開的那一天。

  因為那把鎖，鎖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望了眼白沁舒，張驍驍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索性背著書包轉身離開。

  「張驍驍，你是想跟我六親不認嗎？」薛乾嘴角玩味地笑了笑，嘴角的鮮血也隨著彎曲的弧度而變得彎曲，動作乾淨地套上了外套，衝著張驍驍的背影，薛乾不急不躁。

  「我只是不希望你傷害無辜的人。」腳步微頓，張驍驍冷聲回答。

  「沒關係，反正我不會六親不認，你張驍驍這輩子無論做了什麼，都是我薛乾罩著的表弟，你們張家不管你，但只要你媽還姓薛，你背後就還有我們薛家。」

  「我媽等我回家吃飯。」

  薛乾的話，讓張驍驍眼角一彎，舉起胳膊，用力地揮了揮，張驍驍扯著嗓子，一聲喊完，就大步消失在了路口。

  薛乾拍了拍身上的土，轉過身，就瞅見一臉茫然的胖仔。

  「怎麼，還不回去，你是要跟著我，讓我爸把你宰了過年？」

  「啊？那，那個，薛哥，嫂子，我先走了。」

  反應過來的胖仔，立馬點頭哈腰地告別，扭頭就走。

  一瞬間，就只剩下了，白沁舒跟薛乾。

  餘光之中，白沁舒感受到了薛乾正盯著自己，一時之間，她似乎更孤立無援了。

  「離我那麼遠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薛乾摸著刺痛的嘴角，另一隻手就沖白沁舒招了招。

  「要...要不我去給你買點藥吧？」白沁舒沒上前，可也算抬頭看向了薛乾。

  薛乾臉上掛的彩好像比沈芊蔚還嚴重了一些，也對，最後的時候，沈芊蔚還多揍了薛乾一拳。

  「藥？我才沒那麼金貴。」

  「這不是金不金貴的問題。」

  「那我也沒那麼矯氣。」

  「這也不關嬌不嬌氣什麼事，唉，算了......我懶得跟你解釋，我去給你買個創口貼。」

  白沁舒攤了攤手，拽緊挎包，就要去找附近的藥店，可是經過薛乾身邊的時候，卻被薛乾緊緊拽住了手。

  「算了，不用了。」

  見薛乾這麼執意，白沁舒也沒再堅持，點點頭，便停在了原地，本來她也沒有義務非得要幫他。

  「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怎麼，你要走？」

  薛乾撒開了白沁舒的手，用著衣袖粗魯地就往嘴角上一抹，本來是打算擦擦鮮血，誰知道不小心觸碰到傷口，傷口裂開，又滲出了好多血，甚至比剛才還嚴重。

  怵目驚心。

  「那是傷口，你怎麼能這麼用袖子上去抹呢！！！」

  或許是出於善良的本能，白沁舒也被嚇到了，想都沒想，從包里掏出一張紙巾，就立馬覆上了薛乾裂開的傷口，就這麼望著眼下的人，任由她用紙巾擦拭著自己的傷口，她的手指有細又軟，跟他的完全相反，可是貼在他的臉上，竟是如此的舒服。

  他不是第一次離她這麼近。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情難自抑。

  「白沁舒，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有多危險嗎？」

  「什，什麼？」

  眼下的人略有吃驚。

  「你這樣只會更讓我心動，更讓我不想放棄你。」

  「是，是你誤會了。」聽到薛乾的話，白沁舒就算再善良也不夠心大了，立馬縮回了手，紙巾也被她揉進了手心裡。

  「秋水不勝情，盈盈橫沁人。」

  「白沁舒，別這麼看著我，我就會這一句，啥意思我也不懂，我就知道裡面有那麼一個「沁」字。」

  自己的心思，一眼被便薛乾戳穿，難道她的肚子裡還有他的蛔蟲？

  「薛乾，今天你表弟的話......」

  「行了，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今天你是因為沈芊蔚來的，還是因為我來的？」

  「薛乾，你明明知道，我...」

  「我一直不相信沈芊蔚揍我那一拳，就是我薛乾今天的結局，看來，我還是太高估你了，白沁舒。」

  「抱歉，我只是不想騙你。」白沁舒低下了頭。

  她知道薛乾對自己的真心，可有些事情真的是回應不了。

  「你哪是不想騙我，連張驍驍都能說出你不喜歡我，你怎麼就不能承認一次，你還忘不了我呢！」

  「薛乾，留戀、貪戀，都不是愛。」

  這句話是白沁舒發自內心的，當年他們都還初二的時候，薛乾追她也是轟轟烈烈，那個時候薛乾對她就已經很好了，直至現在，白沁舒也沒覺得薛乾變了。

  也許是虛榮心作祟，也也許是來自薛乾的壓力，她腦子一熱便答應了薛乾，跟他在一起。

  剛開始還好，可是漸漸的，她越來越發現，她跟薛乾只是兩條軌道上的一次偶爾的交匯，薛乾沒有她，還可以有其他很多人，而她，即便有了薛乾，卻還是感覺孤獨。

  她只是貪念，貪念薛乾對自己的好，因為他能滿足她所有的虛榮心。

  所以她選擇了分手。

  現在，她只是留戀，留戀薛乾對她的好，因為那是真的好。

  可是，她不想再回頭了。

  因為她遇見了沈芊蔚。

  「白沁舒，我薛乾不是非你不可。」

  他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就像她一開始就猜到的結局一樣。

  她知道，她一直就知道。

  說完這句話，薛乾便大搖大擺地走了，像個搶占了贏頭的霸主一樣，嘴裡吹著口哨。

  無人知道後半句。

  後半句是什麼來著......

  或許只有薛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