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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反將一軍

2024-05-30 16:07:28 作者: 尚淺w

  海浪拍打著懸崖,三百坐在崖前,看著那一輪初升的紅日,眼裡滿是眷戀。她的身後,千願鈴籠罩著偌大的無爭山莊,近乎透明的金色,仿若披上金縷。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山莊和從前的事了,自從到了筆架山,她就很少做夢。

  所以當看到這些的時候,三百哭了。她以為自己過得還好,但真正面對已經失去的家時,她才知道,不管過得好不好,她的心都不好。

  她不願醒過來,她寧願陪著千願鈴永遠這麼沉睡下去,因為她怕一醒過來,她又會失去這些,慢慢失去所有的眷戀,變成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三百記得君落說過:復仇不是唯一的事,但它賦予其他的事意義;無論活著還是死去,輕鬆或是算計,都因為以此為信念,所以生命才有動人也有坎坷,故而活著才有意義。

  

  她認為復仇不會將她變得陰鷙,她依舊愛著這個世界,只是恨著她的仇人,而事實也正是如此。愛與恨並不衝突,直到這一刻,三百才真正明白君落說的這些話。

  忽然,淡藍的天裂開了一道縫,縷縷閃爍著金光的鮮血宛如展翅的紅鷹,飛向千願鈴,被其吸收。三百能感覺到,千願鈴恢復的速度一下加快了,很快那黯淡的金光重新變得明亮,她好似聽到了哥哥的呼喚——

  「三百,醒醒,三百......」無庸輕輕喚道,臉色有些許蒼白。

  「唔......」白衣女子微微皺眉,眼皮動了動,長睫輕顫,緩緩睜開了眼睛。三百透過一片迷濛,目光最後落在床邊的兄長身上:「......哥哥?」

  見她醒來,無庸鬆了口氣:「你終於醒了。」他扶著妹妹緩緩坐起來,給她倒上一杯水。三百看了看房間的陳設,聲音有些虛弱:「黑蛟收服了嗎?」見兄長點頭,她也微微頷首:「那就好。我睡了多久了?無風呢?姐姐呢?當時鐘離明月沒有說清楚,姐姐掉進哪裡了?」

  「你睡了三天了。」白衣男子微微垂眸,輕輕握住妹妹的手:「無風守了你一天一夜,在屏風後面睡著了。君落......她被鍾離明月關進了水月閣的大牢。」

  「為什麼!」三百瞪大了眼睛:「為什麼要關姐姐!」

  無庸的神情凝重了幾分,頗有些嚴厲地看著她:「這倒要我問你,金蓮是不是你給她的?」

  三百愣了一下,點點頭,她剛剛醒來,腦子還有些混沌,在無庸有些無奈有些責備的目光下,三百的反射弧終於跑完了全程:「莫非他們發現姐姐身上有金蓮,以為她就是——不行,哥哥,咱們快去水月閣!」

  眼看著妹妹掀開被子便要下床,無庸連忙把她摁了回去:「等一下!你這麼冒冒失失跑過去,說金蓮是你給她的,你為什麼給她金蓮?」

  「姐姐救過我的命!」

  「鎖妖塔里救你的是虞天和!你這麼說只會讓人起疑!」

  「那、那我便說我之前偷跑上大陸的時候,她幫過我!」

  「你二人曾跟鍾離明月說過並無故交。」

  「......」三百眉頭一皺:「哥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你有想法你就趕緊說,萬一我們去晚了,姐姐她被鍾離明月欺負了怎麼辦!」

  白衣男子搖搖頭:「我們不過去,君落就沒有定罪,不會死。現在要想一個圓滿的藉口,讓你給她金蓮一事說得順暢。你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

  水月閣。

  阿紫給上官明復斟了盞茶,微低著頭站在一旁。老人的神情有些憔悴,鬢角也生了白髮,可見為君落一事操碎了心,他長嘆一聲:「這丫頭,什麼都不說,現在倒好了,咱們如此被動,若夏家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這把老骨頭就只能從水月閣地盤搶人了。」

  「劍莊安於泰山,水月閣還能把奸細安插進來,這才是最可恨的。明里暗裡和劍莊如此作對,不就是惦記著虞氏下台他上位麼!如今還想出用金蓮來誣陷劍主,那個夏菡也是夏家的,我看她也不是什麼好人!」阿橙嚷嚷道,一臉氣憤。阿紫淡淡瞥了他一眼,道:「劍主彼時明明在劍莊,他們卻說她去東海療傷,看來鍾離明月費了不少心思。」

  紫衣女子向門口使了個眼色,阿橙立刻會意:「他們水月閣哪個弟子能打的?一個個男不男女不女,他自己在小爺劍下都走不過十招,除了用些下三濫的卑鄙手段還會什麼!」說完,男子做了個抽自己嘴的動作,他都忘了隔牆有耳這事兒了,多虧阿紫還記著,這才沒出紕漏,不然剛剛的話被曲解一番,好似是他們心虛了一般。

  上官明復瞪了阿橙一眼,緩緩道:「落落有自己的事要忙,劍莊確實疏於打理,回去我親自整頓,看還有誰送的什麼禮。門外的,滾進來。」

  木門霍然彈開,一個帶著兜帽的藍衣男子好似被什麼扯了進來,一直扯到桌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老莊主留情!」阿紫關上門,默念了個法訣,順手布下一個結界;轉過身,就見那單膝跪地的男人摘下了兜帽,聲音沙啞:「老莊主,我是來幫您的!」

  上官明復端詳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微微皺眉,看向阿橙:「這人是誰?」

  阿橙冷笑一聲:「鍾離明月的狗,幻堂主白澤。」

  見老人眯了眯眼睛,白澤連忙舉起雙手,這個姿勢暴露了自己所有的弱點,他誠懇道:「老莊主,我同鍾離明月已經決裂,他殺我妻兒,我此次回來就是報仇的!我聽聞了君劍主的事,鍾離明月會抓著此事不放是因為怕你們糾纏黑蛟一事,自己的勾當瞞不住!」

  阿紫目光動了動,手中紫光一閃,白澤的衣襟立刻破開,一個咒印顯露在眾人面前:「血咒!」

  這等惡詛,平白出現在白澤身上,上官明復狠狠一掌拍了過去,白澤直接撞破了門,若非有欄杆攔著,直接便飛到了大廳里。其他弟子也聽到了動靜,一時腳步聲不斷,上官明復轉了轉輪椅,看著白澤冷哼一聲:「在老朽身上打主意,你們都嫩了!你不是要報仇麼,去,把你們閣主叫來,就說——」目光在白澤身上停了一下,老爺子嘲諷一笑:「你們幻堂主回來了。」

  正廳。

  鍾離明月匆匆忙忙走進來,就見白澤站在廳中,所有人都到了,如今各路目光匯聚到他身上,有鄙夷有玩味,更多的是看熱鬧。藍衣男子握緊了拳頭,抬起的腳都在微微顫抖,他強作鎮定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向白澤道:「你這幾日去了哪裡?閣里都不見你人。」

  「我去了哪裡你自然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我今日便站不在這裡了。」白澤冷笑道:「我忠心水月閣,忠心於你十幾年,換來的是家破人亡兔死狗烹,鍾離明月,天不亡我,你可信?」

  天不亡你,也不會亡我。心裡這麼想,他目光一變,冷厲道:「白澤,我念在你我自幼相識,未曾揭發你做的那些事,你竟然還想拉我下水?諸位,鍾離明月在此向諸位請罪,因顧念舊情而犯了包庇之罪。」

  上官明復扯了扯唇角,轉轉自己的扳指,『哦』了一聲:「鍾離閣主此話怎講?」

  「各位仙門掌門人,不要聽鍾離明月的話!他明知黑蛟盤踞雲夢澤底而不報,背著仙門豢養妖邪近五年,只為了通過黑蛟尋得建木所在!此事我會知道,是因為鍾離閣主念在我二人自幼相識,我忠心耿耿,於是派我負責。每年三月、九月和十二月,我都要送『食物』到益州城,動輒十數人。這些人大多是妓女、流浪漢,丟了也不會有人管。若是諸位不信,可去查潭州城及周圍城鎮的失蹤人口。」白澤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鍾離明月身上,後者見他不說話,輕輕一笑:「你嫁禍完了?」

  「你不過一面之詞,沒有物證,也敢來栽贓嫁禍我?白澤,你真是瘋了。」鍾離明月冷笑一聲:「往分堂運送糧食、武器和人事調動這都是尋常事,諸位若是不信,我可將簿子取來給諸位看。去,把我房裡的簿子拿來。」他吩咐道。藍衣弟子連忙領命退下,不久便拿著一冊簿子回來了,鍾離明月冷笑一聲,隨手扔給白澤:「你讀。」

  白澤見他如此自信,微微皺眉,翻開簿子卻是一驚,他看看鐘離明月,又看看夏平崖和上官明復,把簿子遞了上去:「二位前輩,白澤讀不出來。」

  「你何時不識字了?」藍衣男子陰陽怪氣地道。這冊簿子是他早就做的準備,旁人定然看不出破綻。鍾離明月心中冷笑,只見夏平崖接過來翻了翻,眉頭一皺,目光頗為複雜地看向自己,把簿子遞給了上官明復。怎麼?難道出問題了?鍾離明月的手不自覺握緊了:不應該啊,這簿子一直在我房間,原來的那一冊也被我毀了,怎麼會出問題?

  上官明復翻開,看著其上並不整齊的撕扯痕跡,挑了挑眉:「鍾離閣主,你這簿子很有意思啊。別說白澤讀不了,老朽也讀不了——你這都撕了,給我們看什麼?」

  啪嗒。

  老人將手裡的簿子像破布一樣扔到地上,鍾離明月剛要撲過去卻被白澤擋住:「閣主,你慌什麼?莫非是這個弟子拿錯了,那你讓柳微雨再拿便是。」

  「滾開!」藍衣男子惡狠狠道,一把將白澤推開,白澤本身就虛弱,又被上官明復打了一掌,如今更是一推就倒,直接坐在了地上,鍾離明月翻開簿子看著那一頁頁的撕痕,狠狠咬牙:「誰,誰動了我的——」

  「生死台無庸公子到!」

  廳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傳,先踏進正廳的卻是一個白衣女子,三百向首位兩個前輩微微行禮,朗聲道:「君劍主並未偷竊金蓮,她的金蓮是我給的。」

  這一炸接著一炸,大廳里靜了一下,立刻炸開了鍋,鍾離明月難以置信地看著三百和她身後那俊秀男子,滿腦子都是四個字:天要亡我。夏平崖看他那個樣子便知道無望,輕咳了一聲,問:「無邪姑娘,你說是你給君落的,你二人非親非故,為何以這般貴重之物相贈?」

  「此事我自會解釋,但我要鍾離閣主立刻放人!你身上的血腥氣,我在這裡都聞到了!」

  三百此言一出,阿橙神色立刻一變,他和阿紫對視一眼,幾乎是竄出大廳,鍾離明月剛要出聲阻攔,就聽白長空悠悠道:「鍾離閣主先不要操心別的了,還是先解釋一下這簿子是怎麼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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