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真作假時假亦真
2024-05-30 16:07:23
作者: 尚淺w
益陽城。客棧。
千願鈴淡淡的金光籠罩著床上的白衣女子,三百蒼白的臉有了些許血色,但依舊雙眸緊閉,沒有醒來的跡象。她與千願鈴幾乎為一體,相較其他法器同主人的關係更為緊密,黑蛟這一撞傷了千願鈴的元氣,故此三百才會陷入昏迷,唯有等到千願鈴恢復好她才能一同醒過來。
可是這一次,千願鈴恢復的太慢了,按照無庸的推測,三百至少還要昏三天。
一隻盤子大小的黑蜘蛛從窗戶處爬了進來,原本小憩的無庸抬了抬眼皮,餘光瞥見一抹紅色,心裡一驚,扶額的手指不自覺地握了起來,裝作不經意地抬眸看去,卻愣了一下:是清遲。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看窗外晚霞餘暉,半垂的羽睫掩去了那一絲擔憂失落,語氣淡漠:「你怎麼來了?」
「主子被人誣陷偷了金蓮,現在被水月閣關起來了!」清遲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看著無庸的目光卻無比複雜:「她身上怎麼可能有金蓮?是你給她的?現在仙門都說她就是那個黑衣人,你再不趕過去,主子落在那個婆娘手裡就——」
清遲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看著無庸冷淡甚至稱得上冷漠的臉,微微皺眉。袖中的手明明已經緊握,無庸依舊竭力維持那漠不關心的樣子,琥珀色的眸子一轉,對上那嬌媚而心急如焚的容顏,他扯了扯嘴角:「難道他們說錯了?」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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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算計她!」清遲幾乎是低吼著,看著眼前淡然喝茶的男人,背後傳出輕微的裂帛聲。無庸看了一眼門口,道:「此處儘是修士,你若不怕惹麻煩,大可化形。只是我不會幫你便是。」
紅衣女子冷笑一聲,目光在無庸和三百之間轉了轉,拂袖而去。
看著那紅光消失於天際,無庸的指尖輕扣了兩下桌面,提筆寫了張字條。他拿著字條站起來,正巧無風推開門,他手裡端著晚飯;二人目光一觸即分,仿若面對空氣一般擦肩而過。
白衣男子走下樓梯,穿過熱鬧的大堂,去到院中。他在雅座上坐下,那裡恰好看得到月亮和二樓自己的房間。
「客官,來點什麼?」小二殷勤地問。
「上等龍井。」無庸淡淡道。
「好嘞。」
輕輕倚著椅背,無庸一手扶額,一手輕扣桌面;戲台子上唱的是白居易的《李夫人》,恰好唱到後半段。男子輕輕和著拍子,心想不知道夏平崖得知此事,會是什麼心情。
哀婉的琵琶聲如泣如訴,痴情薄情,長恨無銷,都化作那一句: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
水月閣。地牢。
君落迷迷糊糊醒來,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發梢滴下的水恰好滾到眼睛裡。她抬手想去擦,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捆住,遲鈍的感官傳遞著一股冰冷,她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坐在一個應有盡有的牢房裡,而對面的藍衣女子發現她醒了,向身邊弟子揮了揮手:「不用潑了。」
「蘭舟?」君落眯了眯眼睛,低頭看了看自己濕透、散發著血腥氣的衣服,血水弄髒了白色的被褥,蘭舟掩住了鼻子:「君劍主,您現在可真是......狼狽啊。」
「水月閣瘋了?夏菡呢?我為什麼在這裡?」紅衣女子厲聲問。
女子嬌笑一聲,好似看戲一般上下打量著她:「君劍主別演戲了。您為什麼在這裡,您自己還不知道嗎?蓬萊金蓮在你身上,修補了你受的傷,不然你早就死了。多虧夏姑娘發現那是金蓮的氣息,否則,你這覆滅蓬萊的兇手,還不知要逍遙法外多久呢!」
金蓮?君落愣了一下,想到山坡上三百塞到她袖子裡的東西,心狠狠顫了一下。莫非她真的被無庸擺了一道......看著女子震驚的神色,蘭舟冷笑:「怎麼,想起來了?」
女子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道:「我要見鍾離明月。」
「見閣主?」蘭舟提高了聲音,宛如看著一個傻子:「你一個沒醒過來的人,怎麼見閣主?」
君落猛地睜開眼,運行真氣想衝破手上的束縛,卻被捆仙索的金光狠狠燙了一下,痛呼一聲:「捆仙索?好啊,鍾離明月真是狠,看來那黑蛟說的一字不假,水月閣就是做著豢養妖邪的齷齪勾當!」
「真真假假,你死了,誰還知道呢?」蘭舟在她面前坐下,看著眼前那我見猶憐的絕色容顏,狠狠咬牙:「蜀山鬥法,你打碎我法器,害我損失修為,這筆帳,我可還記著呢。」
「君大劍主不是最愛用鞭嗎?我聽說你的九節鞭在驪山斷了,不如你看看牆上,你中意哪一柄,我送你。」
正廳。
「不請生死台的人來,鍾離閣主,你存的是什麼心?」老人冷冷的睨了那男人一眼,淡淡問。鍾離明月卻是一臉疑惑:「什麼?沒有告知無庸公子?嘖,這些弟子最近越發懶散,是我失職了,這就再派人去請。」
「不必了。」夏菡打斷了他,向首位二人一拱手:「上官老莊主,爹,我去益陽請無庸公子過來。」
「夏姑娘是信不著水月閣?」藍衣男子眯了眯眼睛,語氣不悅。
「並非信不過。」青衣女子淡淡道:「我去請,有什麼疏漏是我一人擔責任,免得閣主因弟子過失被人以為是暗中拖延,這也是為了閣主名聲考慮。」她的話暗含諷刺卻聽著通情達理,鍾離明月咬了咬牙,沒有說話。夏平崖看了看上官明復,後者則將目光投向了下手的白長空:「長空,你可否和夏菡一起走一趟?」
白長空連忙點頭:「是。」他站了起來,跟著夏菡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看著二人離開,上官明復長出了口氣,道:「你們懷疑落落在情理之中,但在定罪之前,她還是龍泉劍主,下在大牢里未免不和身份。老朽行事磊落,若她真做出這等事,絕不姑息,不如將她放在老朽身邊,若是各位不放心,老朽願意給她上捆仙索,以防不測。」
鍾離明月古怪一笑,道:「老莊主且慢,明月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莊主。君劍主七八月是否在劍莊?」
「劍主不在劍莊莫非在你水月閣?」阿橙懟道。
藍衣男人這次倒是沒在乎他的失禮,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那為何明月聽說,她那時是在東海療傷呢?」
鍾離明月此話一出宛如平地驚雷,不僅上官明複利刃般的目光落了過去,其他看戲的家主也頗為警惕地看著他:這種消息定是內奸打探出來的,鍾離明月既然能在岱宗劍莊安插進去奸細,自然也能在其他家放上眼線。
芒刺在背,鍾離明月心中不禁苦笑,若非機不可失,他也不會用這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計策。
「鍾離閣主的消息,來的一點都不光明磊落吧?」上官明複目光動了動,似笑非笑。藍衣男子神色坦然:「明月在劍莊確有線人,只不過這——啊!」
一道銀藍光芒狠狠打在他胸口,鍾離明月鮮血狂噴,連人帶椅子直接飛出兩米遠,癱在了地上;上官明復冷哼一聲:「敗類。就是因為你們這等人在,仙門才貌合神離日漸離心。岱宗劍莊向來不屑參與這些糾紛,你都能將眼線安插到劍莊來,真當我老頭子死了不成!」
「咳咳咳。上官老莊主,你若真是問心無愧,又何必惱羞成怒?我可是聽聞,君劍主四處遊走,好似是在找什麼起死回生的仙藥救人啊;這救的是誰,還用我說嗎?」這一擊毫不留情,鍾離明月索性也撕破了臉,吐了口血沫,恨恨道:「古籍記載蓬萊金蓮有回天之術,君劍主那般掛念不下上官莊主,甚至為他封劍;偷上蓬萊,竊走金蓮,並非不可能吧?」
上官明復冷笑一聲:「荒唐。偷竊蓬萊金蓮的乃有幾十個黑衣人,按照你的意思,君落是帶著劍莊的人前去了?劍莊弟子共二百七十二人,一半都在劍爐做工,她若是帶幾十人出去,定然是瞞不住我,為何我不知道?」
「上官老莊主愛子心切,幫著隱瞞,未必沒可能。」
「荒謬至極!」上官明復狠狠一拍桌子:「你這小兒滿口胡言!就算是蓬萊金蓮真能起死回生,沾染了一莊人的鮮血,這樣的生命,霖兒也不會要!你現在所說的皆是一面之詞,若你真能找到劍莊派出幾十人到東海、落落七八月不在莊內而再東海的證據,那你便儘快找、儘快造,否則等無邪姑娘醒了,作證此事,老朽定要和你好好算一算這污衊的帳!」
見上官明復氣急,夏平崖連忙開口打圓場:「上官前輩,你先莫要動氣。君落七月從仙門會回去後是否一直在莊裡,這找一個弟子一問便知,線人的話必然是不可信的。你先讓他把話說完。鍾離閣主,你為何會在岱宗劍莊安插線人?」
藍衣男子擦去嘴角血跡,在身旁弟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我曾于衡陽城偶然見到過一次君劍主,彼時正是虞氏仙門會,那一次閣中有事我便沒有前往,而君劍主不知為何也沒有去,且行色匆匆,並未注意到我。我本沒當一回事,回來後問了去參會的下屬,結果你猜下屬說什麼?君劍主一直在仙門會。」
「那時我有些懷疑,便留意了一下。結果我發現,身為龍泉劍主,她卻常常兩三個月不在莊中,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沒有人知道。而且,七劍之末的阿紫姑娘極善易容結界之術,聽說易容成君劍主時宛如鏡像、真假難辨。試問一個人若是光明磊落,為何要手下易容成自己而自己出現在千里之外?」
阿橙剛要辯解,阿紫卻拉了他一下,搖搖頭,示意自己來說。她清了清嗓子,用沙啞的聲音道:「鍾離閣主說的那一次,你見到的那人,是我。我奉劍主之命來此,給一位青樓姑娘送葬。至於其中緣由,乃是劍主私事,不便透露。諸位不信,可以到潭州城去問,百香閣孫悅孫姑娘,兩年前因天花去世,去世時還懷著一個孩子,葬在潭州城西。」
「君劍主可是個奸商,刻薄的很,何事讓她如此記掛一個風塵女子?我不信你只易容成她這麼一次,說不定,七月的迷谷仙門會也是你去的呢?」鍾離明月冷笑一聲:「君落離莊動輒幾個月,老莊主不會不知道吧?」
上官明復淡淡瞥了他一眼:「自然知道。」
「但是您一定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見上官明復不言語,藍衣男子笑著搖搖頭:「說不定她用的根本就不是劍莊的人,而是自己拉扯起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