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相遇
2024-05-30 16:07:17
作者: 尚淺w
潭州城。
距離夏菡和君落被卷進混沌已經過去兩天了,三百也昏迷了兩天了。益陽城的百姓們狂歡著,衙門裡卻亂成一團,夏平崖和剛剛趕到的上官明復坐在首位,兩人皆是一般的鐵青臉色。
「還沒有找到?」見鍾離明月搖頭,夏平崖狠狠一拍扶手,神情扭曲。上官明復倒是比他自持些,卻也肉眼可見神色的憔悴,阿橙和阿紫跟在他身後,都是大氣不敢出。屋子裡林林總總坐了不少人,此時卻沒一個人敢說話,直到一個水月閣弟子慌慌張張跑了進來。這麼多人看著,鍾離明月微微皺眉,呵斥道:「慌什麼?可是夏姑娘和君劍主有消息了?」
那弟子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們弟子在衡山崖上發現有大片枯木,可能是那個裂縫造成的,但是那裡......什麼都沒有。」
夏平崖長出了口氣,扶著額別過頭去:「繼續找,如果不是找到了,都不用報了。」
這命令是越過了鍾離明月下的,一時在場諸位神色各異,看戲的,驚訝的,如錐目光全投到了鍾離明月身上。男人眼裡閃過一絲狠厲,繼而尷尬一笑,道:「按夏家主說的辦,你們都下去吧。」
「是。」那弟子領命,退下了。上官明復看著腿上的氈子,垂眸片刻,道:「夏賢侄,既然沒什麼進展,老朽便先去休息了。阿橙阿紫,我們走。」夏平崖連忙起身,一屋子人站起來拱手行禮,看得上官明復心煩,阿橙也不喜這種場面,推著老爺子健步如飛,立刻消失於庭中。
眼看著人走遠,不知哪個角落傳來一聲冷哼:「不就是仗著自己老么,擺什麼清高架子......」此話一出,有心人都看向夏平崖,那人卻是神色如常,淡淡道:「上官老莊主論輩分和沈掌門平齊,是仙門中最大的,無知小輩莫要不敬,再讓本座聽到這些話,便按不敬之罪公開處罰。」
衙門。柴房。
「你再說一遍?誰跑了?」鍾離明月扼著那弟子的喉嚨,目眥欲裂,低吼道。那邢堂的弟子哪經得住,臉漲成了豬肝色,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來:「白......白澤......跑、跑了!咳咳!」
看著那一陣咳嗽的弟子,鍾離明月失神地後退一步,眉頭緊鎖。他想不明白,為何白澤會跑呢?他和雨姐明明最忠心於他,哪怕是讓他去死他都沒有怨言,只讓他照顧好他的家人......白澤怎麼會跑呢?
「邢堂主不是看著他嗎,怎麼跑的?」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只聽說是從暗道跑的......」
暗道!心臟仿佛受了一記重拳,鍾離明月扶著牆,神情似怒似笑:「暗道,暗道......」是啊,地牢的暗道當年就是白澤督工的,他怎麼會不知道?那地牢雖嚴密,但他信任白澤,並未開啟結界,對白澤來說,出來再簡單不過了。雨姐不知道有密道,自然會封鎖地牢和水月閣,而白澤早就順著密道跑了......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白澤要跑?再說明明沒到三日之期黑蛟就死了,他根本不用死啊!莫非......
「黑蛟之死沒有弟子回去傳信嗎?」鍾離明月這麼一問,邢堂弟子立刻愣住了,看這個反應他便知道:完了。雨姐一定是以為黑蛟並未收服,所以才準備要殺白澤,可是白澤為何會突然逃跑?難道......一個不好的預感在心頭升起,他太了解白澤了,若說還有什麼和水月閣一樣重要,那就是他的家人;如果有人放消息給他,自己要斬草除根......
閣中有內鬼!
「你立刻回去告訴雨姐,讓她趕緊去保護白澤的家人,立刻!我今晚便回去!」
「是,閣主!」
潭州。西郊。
清風吹拂著碧草,院子裡的雞鴨在草窩裡擠成一團,咕咕叫著,撲扇著翅膀扇起一地雞毛;陽光在簸箕里的大米上跳躍,閃爍著像個調皮的孩子。一道鮮血划起一道弧線,濺在了米上,打破了這農家的恬靜;清遲從那孩子心口拔出匕首,輕輕撫過那稚嫩的臉蛋,眼裡滿是惋惜:「真是可憐,你才這麼大,就要和世界告別了......怪只怪你爹,沒能力保護好你們......你說是不是,白澤?」
那女子轉身,看著雙目赤紅、泗涕橫流的男人,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逃出來肯定會來這裡。也好,省了我許多麻煩,不用再遍天下去找——」你字還未出口,白澤的簫便刺了過來,清遲冷笑一聲,側身讓過,一腳踹在他腰腹,拉開了距離:「幻堂主,你氣成這樣?想跟我貼身打?」
「柳微雨!」看著地上的妻兒,白澤手上青筋暴起,那雙眼瞬間變成了紫色,清遲暗叫不好閉眼不去看他,就聽簫音在耳邊響起——幻術!心裡冷哼一聲,清遲卻也不敢怠慢,兩手虛抓,身前一道紅光閃過,白澤只聽到腦海中一聲悶雷炸響,手中長簫發出一聲悲鳴,鼻血蜿蜒而下——「你、你怎麼可能......」
柳微雨的精神力為何能如此強大?她並非精於幻術啊!白澤猶豫的時候,清遲卻沒有給他留時間想遺言,手中匕首狠狠刺進那人的心臟,女子一笑,別具風韻:「你去問閻王爺吧。」
砰。
白衣男子仰面倒地,兩隻眼依舊圓瞪著;清遲挑了挑眉,卻沒有補上一刀,而是看了看這一片狼藉的農家小院,轉身離開。在離開之前,她問白澤,你為何會突然逃跑?
那人咧嘴一笑,諷刺道:你都已經在這裡了,問這個有意義?
唯有鍾離明月知道他的妻兒在這兒,就算之前他和柳微雨關係不錯,他都沒有告訴她,就是因為怕妻兒被仙門之事牽連。可如今......鍾離明月真是好狠的心,他還真是跟了一個殺伐決斷、心狠手辣的好主子......
在血流盡之前,白澤好似聽到了腳步聲;他想睜開眼睛,卻只迷濛間看到一抹粉色,那粉色是那樣好看,好看得像是妻子害羞的臉頰......白澤的手指動了動,那粉色衣裳在他面前停下,一個悅耳的女聲傳來:
「傷成這樣還活著?」
水月閣。
清遲剛踏進大門,就聽到蘭舟的聲音:「這不是邢堂主麼,怎麼,找到白澤了?」那女子圍著她轉了一圈,手在鼻子前做作的扇了扇:「哎喲,這一股血腥氣,恐怕殺得不止一個人吧?」
「蘭舟妹妹有事?」清遲嫣然一笑,問。
蘭舟嬌笑一聲,目光卻是格外的冷:「無事。我聽說閣主今晚便要回來的,還讓邢堂弟子給姐姐帶了信,希望姐姐聽到的時候,還笑得出來。」那水藍衣裳的人兒翩然轉身,清遲心裡微微一顫,眯了眯眼睛,向邢堂走去。
君落那死丫頭被卷進什麼裂縫裡不見了,無庸為三百急瘋了完全不管這邊,惱人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和這個女人生多餘的氣。
君落主子,你快回來吧......
混沌。黑巫處。
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夏菡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掙扎了一下,發現那人站在火焰前,影子被拖得老長。夏菡想到那些蜘蛛蠍子爬起來也是這個聲音,立刻精神了不少,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體。黑巫餘光瞥見她醒來,垂眸專注於魂錐,吸收了那幾個殘魂的怨氣,魂錐的顏色越發深了。
「你在做什麼?」許是剛醒來的緣故,夏菡的聲音比平日軟了許多,莫名地撩人。黑巫一側眉頭跳了跳,淡淡道:「無事。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我出去一趟。」
「你是不是在收集魂魄供養你的法器?」夏菡問。見黑巫點頭,她垂眸,輕輕嘆了口氣;黑巫本以為她要說什麼道義,結果那人緩緩站了起來,笑意無奈:「既然你救了我,那我只好幫幫你了。不然這人情,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機會還。」
白髮男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卻依舊把語氣壓抑在冷淡:「走吧。」
一腳踏出光幕,身後那人卻沒有跟上,黑巫回頭看去,只見夏菡俏臉微紅,尷尬一笑,正扶牆站著:「咳咳,腿麻了。」
黑巫:「......」
「這裡為何什麼都沒有?」看著空曠的天地,夏菡微微皺眉:莫非這裡也沒饕餮凌虐過?黑巫神情凝重了些,指了指夏菡身後,她回頭看去,只見天地之間,一座小丘佇立著,從輪廓來看,應該是不少靈體的屍身堆成的。
被混沌吞噬了屍體,魂魄就會破散,這地方顯然經歷過一場屠殺,混沌還來不及全部吞噬掉,正是理想去處。黑巫丟下去『走』便衝著屍山飛去,夏菡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
只見那五米高的屍山下,鮮血在地上描畫出一幅妖冶畫卷。看著這慘狀,夏菡不禁後背發涼:到底是什麼樣的靈才能做到這般地步?她身上有黑巫留下的鬼氣,可以暫時讓其他靈體注意不到他們,但夏菡看著那屍山還是忍不住膽寒,若真是那劊子手在,這一層鬼氣真的有用麼?
好似是為了印證夏菡的猜想,地忽然震了震:饕餮餓了。她剛想跟黑巫說快一些,那白髮男子忽然伸手扼向她喉嚨,夏菡下意識後退,忽地一道璀璨劍光划過,龍泉劍在空中調了個頭,回到君落手裡;那紅衣女子將夏菡一扯護在身後,俏臉含霜,一字一句地念著這個為正道所不齒的名字:
「黑、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