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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你像我

2024-05-30 16:07:15 作者: 尚淺w

  夏菡是凍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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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迷迷糊糊的瑟縮了一下,皺眉看了一眼那碧綠的火焰,又閉上了眼。就在夏菡換了個姿勢準備捂熱另一邊身子時,那雙滿是迷濛困意的眸子落在了對面的白髮男子身上;黑巫沒有睡,低垂的眼睫半掩著暗紫色的眸子,望著夏菡的方向出神。女子輕輕咳了兩聲,那人回過神來,就聽夏菡柔聲問:「又做夢了?」

  黑巫搖搖頭:「我很少在混沌睡覺。」

  「為什麼?」

  「……在這裡,更容易夢到那些。」

  夏菡眼裡有些擔憂:「你一次在這裡待多久?」黑巫抿緊了唇,語氣充滿抗拒:「三五天。」男子顯然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夏菡輕輕嘆了口氣:「這種地方三五天不休息,身體怎麼扛得住……」她本以為黑巫不會接話,那人卻出乎她意料地開口:「有丹藥。」他看了夏菡一眼,好似在詢問,又像在確認,夏菡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基本恢復了,連傷口都結痂癒合,除了仍覺得有一點疲憊,完全沒有剛進來時脫力的樣子。

  「沒想到你練丹藥也這麼厲害。」青衣女子笑道。黑巫的神色緩和了些,卻仍舊垂著眸不去看她:「看來天下人都知道我練蠱很厲害。」他話里有些自嘲,又莫名聽著有些自得,夏菡挑了挑眉,托著腮似仔細想了想,點頭道:「確實。我自小就聽說黑巫一支蠱笛便能屠一村,十隻蠱蟲便能屠一城。你師父傳下來的名聲,你倒是沒有砸了招牌,每年都有修士平民死於你手。」

  黑巫沒有說話,暗紫色的眸子望著她,夏菡分明看出幾分諷刺:「被我所救,夏姑娘頗不甘心吧。」

  「先生此言差矣。」那青衣美人嫣然一笑:「你救的是我,恨的是我道;我感激你,卻不欣賞你的道。大道與小我有分,莫要妄自揣測。」

  這聲先生一出口,黑巫眸光一閃,神色有一瞬驚訝,但那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夏菡並未注意到。男子撣了撣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垂眸道:「若我犯了你的大道,你依舊會對我舉劍,縱然有分,實則無分。」他說的太冷靜,冷靜的讓夏菡那顆心跟著酸疼,可她還是點了點頭:「先生說的是,是我耍小聰明了。」

  她想著這樣說能讓這個人稍微好過一點,沒想到他根本不需要。

  再一次細細打量他,從那銀白的發到袖子裡露出的一段蒼白指尖,從那暗紫色的眸子到他漆黑無紋的長袍,他就像是喝了孟婆湯的冤魂,沒有記憶,沒有七情六慾,沒有喜怒哀樂,偶爾一點點情緒的表露,都被他冷漠刻板地重新打壓回去……他一點都不像個人。

  心裡蹦出這麼一句話,夏菡啞然失笑:又在這裡大發善心了,人家什麼樣子,和你有什麼關係?縱然隱隱聽到一個聲音在說有關係,青衣女子還是輕輕嘆了口氣。

  「?」見黑巫淡淡望來,夏菡微微一笑:「想到句話。」她輕輕撫過青華劍上那青翠的寶石,聲音輕而低:「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白髮男子微微皺眉,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覺得莫名其妙。困意襲來,夏菡剛閉上眼睛,便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噴嚏:「阿啾!」她摸了摸鼻子,剛想笑笑,結果連著又是兩個噴嚏。黑巫似乎嘆了口氣,脫下自己的黑袍扔了過去,夏菡下意識一接,就見那人蜷在碧綠火焰旁邊,閉上了眼睛。

  滿懷好奇的青蓮仙在猶豫了一秒之後,不怕死的開口問:「你做的那個夢……是噩夢嗎?」

  黑巫愣了一下,眼裡露出一絲迷茫,緩緩搖了搖頭:「一些片段。」見夏菡還要說話,他不耐地皺了皺眉:「不睡就把衣服還我。」夏菡連忙裹緊了身上黑袍,生怕這人改變主意過來搶一般,靠著岩壁昏昏睡去。她確實累了,不多時便睡熟了,寂靜的洞穴里聽得見她淺淺的呼吸聲。半晌,原本準備睡覺的白髮男子重新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帶著一絲迷惑,望著那熟睡的青衣女子,像剛剛一樣。

  對於黑巫來說,睡不睡沒有區別,只是在夢裡看她還是直接看她的區別罷了。

  他想問問夏菡為何稱他先生,可又怕問出口,這糾纏二字先將自己束縛住。他排斥這種莫名的感情,卻又總是下意識投降,若是可以,他也想看著她被饕餮吃掉,可他做不到。

  明明是從未有過糾葛的兩個人,卻偏偏有一種穿越塵世的宿命感,想待她好,想看她好;看到她就會歡喜,歡喜後又生出一股痛來,像是缺水的人吃酸澀的梅子,不吃渴的難耐,吃了酸的倒牙。

  罷了。黑巫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

  混沌某處。

  漠漠灰雲漫隨風,雷聲遠,似佛洪鐘。白雪新梅別樣紅,登高望,碌碌庸庸,芥子眾生。

  啪嗒。啪嗒。輕而緩的腳步聲在這一片寂靜中格外刺耳,所有的靈體看著那五米高的屍山,震驚而恐懼地屏住了呼吸。終於,那血紅的人影站上了頂尖,她未曾看下面的靈體們一眼,只是抬頭看著遠方,嫣然一笑,行了個佛禮:「南無阿彌陀佛。」

  君落直起身子,看著仿若靜止的螻蟻們,唇角笑意冷而諷刺:「誰上?」

  一聲驚天龍吟從她手中的銀藍長劍中傳來,女子看著直接被震暈的幾隻鬼,不屑的冷笑一聲。其他靈體回過神來,面面相覷後,竟然同時選擇了後退!那屍山上的人就是來自地獄的厲鬼、來自天庭的殺神,她來時明明一身白衣,現在卻被染成血紅;她腳下踩著的不乏在混沌之中存活千年的佼佼者,可現在,這片土地還沒有吸收完死在她劍下的屍體。

  她就是死亡。

  眼看著面前變得空蕩蕩,極目也看不見幾個鬼影,君落心中冷笑,手中的龍泉劍狠狠插在腳下的屍體上,盤膝坐了下來。她知道肯定還有不死心的在盯著她,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真可惜,沒帶夠酒......

  那紅衣女子笑著一翻手腕,一個酒葫蘆出現在手中,她剛剛就是這樣,殺一個喝一口酒;群起而攻之便一邊喝一邊殺,以至於她一抬手做出喝酒的動作,就感覺到了幾股恐懼的波動。抹了抹嘴唇上的血跡,君落笑著搖了搖頭:這些靈體可真好騙,怕不是在混沌待久了,腦子都不好使了。

  心中這麼想著,女子歪了歪頭,把骨節捏的咔咔作響,看似不經意地道:「還不走的那些,是要永遠留在這兒?」

  周遭安靜了,君落在心裡默默數著,走了三個,還剩一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進了這裡便能感覺到旁人的恐懼,但顯然現在這個突如其來的能力幫了她大忙。輕輕彈了彈龍泉劍,劍身發出一聲嗡鳴,君落強忍住到嘴邊的一口血,雲淡風輕地道:「既然不走,那便來喝杯酒吧。」

  身後傳來清晰地腳步聲,君落猛地起身,一手拔起龍泉,手中的酒葫蘆衝著那人扔了過去;來人手指一夾,捏住了葫蘆里衝出的柳葉刀,另一隻手則接住了開花的酒葫蘆,只見他一笑,那柳葉刀頃刻化為齏粉,而酒葫蘆就在他手中恢復了原樣。

  一身黑色鎧甲的男人微微仰頭,看著那紅衣被風吹的獵獵飛揚的女子,眯了眯眼睛:「你可真是讓我驚訝。」

  君落看著那俊逸而有些邪氣的臉皺了皺眉,眼裡閃過一絲恍惚,好似在哪裡見到過,好似見到這張臉就忍不住想一拳揮上去......她挑了挑眉:「聽說有一種人,你看一眼就知道,你更喜歡看他死了的樣子。」

  男人似乎不甚介意,只是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聞到了醇厚的酒香,君落的表情管理似乎失控了,她咬牙看著男人欠揍的樣子,努力保持最後一絲理智:「你非妖非魔,不人不鬼,我猜你是天庭的神將吧?」

  「嗯,腦子沒壞都有救。」男人頗為欣慰地點點頭。

  君落:「......」

  在紅衣女子提劍準備衝上來的時候,男人頗為體貼地抬起了一隻手,他就像在逗一隻貓兒一般,向君落輕輕眨了眨眼睛,然後五指一張——「彭!」

  噗嗤!鮮血幾乎是從君落身上飛濺而出,她所有的傷口,癒合的沒癒合的都被這一擊震裂,整個人像是破布人偶一般直直栽了下去;可她並沒有掉在地上,反而是浮在了空中,就連身旁的鮮血都在那一瞬間停住,唯有那個男人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莽,死要面子,華而不實。這些缺點,你真是一個都沒忘。」男人喝了一口酒,道。他手一揮,周身的鮮血全都順著軌跡回到了君落體內;後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一來動彈不得只能任人宰割,二來她心裡雖然討厭這個人,卻很信任他。那男人打了個酒嗝,似乎有些醉了,將酒葫蘆一扔,兩手一拍,君落只覺得身上的傷口在飛速癒合——「真沒想到,你在凡間都能把自己折騰到混沌里來,這要不是我恰好在因果冊旁邊,你就徹底交代在這兒和饕餮作伴了。」

  混沌?因果冊?這人說的是什麼?君落一臉疑惑,像看一個傻子。男人可能是真的喝多了,開啟了話癆模式,瞧瞧她胳膊敲敲她膝蓋,發牢騷一般絮絮叨叨,君落卻一句都沒聽清。這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長嘆了一口氣,抹去她臉上血跡的動作輕而溫柔,聲音雖輕,卻滿滿都是驕傲: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一點,你像我,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強忍住抱一抱她的衝動,男人重重嘆了口氣,轉過了身。發現男人要走,而自己已經完全恢復,君落叫住了他:「等一下!敢問神將何名?」

  那人愣了一下,狷狂一笑,抬起了右手:「吾乃女媧宮左護法、天庭三大戰神之首,螣蛇是也。」

  一聲清脆的響指聲,君落猛地抬頭,只見灰雲漠漠,自己就坐在那屍山上,龍泉劍就在身旁,除了完全恢復的身體,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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