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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2024-05-30 15:57:13 作者: 南鳶浪人

  年後雪化了,天氣漸漸回暖,又到大地回春的時節。一連下了幾個月的大雨,雨水灌滿了河道,積滿了屋檐。因為下雨,我已經很久沒有出去了。

  南山的桃花應該又開了,而我也已經十七歲。

  雨停的第三天楚牧修來找我,說連天大雨,庸州河道被衝破,洪水泛濫成災。陛下下旨命他隨太傅大人赴庸州維修新河道,防災治洪。為百姓做事,我自然不能攔他。只是感嘆去年邊境鬧旱災,今年庸州又鬧洪災,天災人禍使天越變得不太平。

  他走的那天我到城樓下送他,他騎在馬上,身後是一群兵馬,意氣風發,威風凜凜!

  他沖身後揮手,然後下馬走過來。

  我看著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幾個字,「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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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歡順我的長髮:「以後這分別的時候多的是,若是回回這樣皺眉,我走得便不安心。」

  「嗯!」我朝他笑,我能給他的不過一份心安。

  以前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自在逍遙。現在多了我,他就多了一份記掛,有時候我有些矛盾,我想成為他的記掛卻又不想他的記掛。

  送走他以後,我轉身要回府,卻望見那站在高樓上的皇后,她也看見了我,沖我微微點頭。她愛的人不愛她,她想去的地方又去不了,整日困在那深宮後院之中。她雖然心裡有楚牧修,但我卻不恨她,只是覺得她可憐,比我還可憐。

  外頭又飄起小雨,庸州路途遙遠,我只希望他一路珍重。

  幾日以後,楚牧修和太傅大人抵達庸州。附近的河道堤壩已經全部被沖毀,大片大片的洪水噴涌而來,已經衝破了百姓的房屋住處,淹死了百姓的農作物。百姓流離失所,楚牧修一到就原地搭帳篷,連夜給落難的百姓安排了住處。

  之後的幾天一邊修築河道蓄水,一邊開鑿開山路放水,放幹了水又要為百姓建屋子,眼看著這裡的一切都慢慢好起來,百姓們都漸漸露出笑容,又重新開始耕種開始播種。

  那日傍晚,楚牧修和太傅大人站在河道前無憂無閒的談著接下來的修築計劃。嗖的一下一隻劍就從黑樹林裡竄出來,直直的就朝著太傅大人胸口使去,楚牧修眼疾手立即推開太傅,拔劍迎上去。 那人蒙著臉,楚牧修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是他敢肯定不是楚韓淵派來的,因為那人很明顯是衝著太傅大人去的。

  過了幾招以後那人被楚牧修打得連連後退,索性就逃走,楚牧修覺得是有蹊蹺於是追上去要問個究竟。

  「舅舅先回帳子裡!」說完就朝那人猛地追過去。

  太傅幾乎要追上去:「牧兒行事小心!」

  蒙面人一路往西北方向逃跑,一邊跑一邊往回看,生怕楚牧修追上來,看背後沒有人才敢漸漸停下來用手抹去頭上的汗珠。

  蒙面人微微抬頭,一隻劍架在他脖子上,「說,你是何人,又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倒也不反抗:「沒人派我來,你要殺便殺!」

  楚牧修看著那人活脫脫一副不怕死的模樣,倒也不像楚韓淵派來的。於是猛地扯下來他的蒙臉布,這個人正值中年,頭髮卻白了不少。楚牧修沒有見過這個人,看他的衣著髮飾不像是天越人,倒像是庸州這邊的人。

  「為何刺殺太傅大人?」

  那人抬頭咬牙切齒:「早知道那人是太傅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會殺了他!」

  楚牧修捉摸不透,這人不知道舅舅是太傅,或許他要殺的只是朝廷重臣,莫非他與朝中大臣都有仇不成。這人連自己刺殺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就敢這樣來勢洶洶,當真是不要命。

  赤練劍越發逼近蒙面人的頸脖:「你不知道那是太傅大人,那你到底要殺的是誰?」

  「我要殺盡天越所有的文官,他們都不配苟活在這世上!」

  楚牧修不解:「你何故此言,莫不是與整個天越的文官都有仇?」

  那人慾言又止,低頭看了看那把還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支支吾吾的想說又不敢說。

  楚牧修看出了他心中顧慮,隨手把劍收起來,「不瞞你說,我乃天越熠王,在天越也算是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看你也是個不怕死的壯士,你若信得過我可將心中冤屈告訴我,我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那人半信半疑:「你當真是熠王?」

  楚牧修從腰間扯下令牌:「這是熠王府的金令牌!」

  蒙面人似乎放下了警惕,一身輕鬆坐在地上,「我聽說過你,百姓都說你為人謙和,比當朝陛下還要體恤民情,年紀輕輕就攻下幾座城池,平定一方淨土,我敬佩你!」

  「壯士可否同我講講你心中怨恨的事?」

  「我叫武德慶,出身一個農夫家庭,我出身貧寒,在那個時候唯一能夠出人頭地的辦法就是參加科舉考試,我寒窗苦讀十年以後與幾個好友赴浣城參加科舉考試。與我同行的幾人嫉妒我的文采,生怕我會一舉成名搶了他們的官職,於是在科考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在我的飯菜里下了藥,我身中劇毒,他們連夜將我丟去了亂葬崗。我記得那夜下了好大的雨,我撐著最後一口氣剝開死人堆,生生爬出了亂葬崗。後來我終於沒有力氣倒在大雨中,之後我有幸被好心人救下,他功力深厚替我解了毒,我昏睡了七天七夜,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科舉考試已經結束了。他們風風光光的中了舉,多多少少都撿了個官職,可我卻成為一個已死之人,沒有人記得我,我也沒有臉回家,這二十年就像個野人一樣到處漂泊著。我本是天越人,得知陛下派大臣來庸州治水,我便喬裝成庸州人……」

  楚牧修恍然:「所以前幾年余知縣和魏總督慘死家中……」

  「是我殺的,他們都該死!」

  「你怎麼就可以肯定是你同行好友下的毒?」楚牧修問他。

  「起初我也不相信,我自認真心對待他們,我覺得他們倒也不會對我那麼殘忍,直到那日我偷偷遣到親耳聽到總督府,聽見他們在喝酒談論,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他們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居然還說我活該,要不是後來有人來,他們一定會少活幾年!」

  楚牧修不禁被武德慶的話所震驚,原來那麼多年前還有這樣的冤案。楚牧修有些痛心,這麼多年因為個人的私心到底埋沒了多少像武德慶這樣對天越有用的讀書人。

  「剛才你要刺殺的那人是當朝太傅,也是我的舅舅,我敢跟你保證,我舅舅為人正直絕不會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若是信我大可跟我一同回天越協助我調查,待真相大白一定嚴懲那些謀害你的人,也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武德慶雙手抱拳: 「請熠王殿下受武某人一拜!」

  楚牧修扶起他:「一國一家靠的不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嗎,國家需要的正是你們這些飽讀詩書的有才之人,若是你們心都涼了,那國家何以立足,何以平天下?」

  漂泊了二十年,躲避了二十年,怨恨了二十年,武德慶是打心眼裡想結束這一切。楚牧修的這番話令他大為感動,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寧可相信眼前這個人也不相信高高在上的陛下。

  晚上楚牧修將武德慶帶回帳中,同太傅說明了此事,武德慶誠心像太傅謝罪,想想也是事出有因,太傅又是個大度的人,倒也不計較那麼多。只是和楚牧修一樣心裡不免有些淒涼,誰知道這混水摸魚的朝堂中還有多少像魏總督余知縣那樣的人。

  太傅想了一會,轉身對著楚牧修,「這樣,牧兒啊,你先趕回去,快些把這件事查清楚,當年那些參與了下毒的大人或許買通了其他監考官,而那些監考官現在大多都為陛下所用,若東窗事發他們一個都逃不掉,陛下鞏固根基一半靠太后一半靠大臣,把陛下身邊的重臣都除了對我們報仇百利而無一害呀! 」

  這裡到底不是天越,太傅年紀又大了,楚牧修還是有些擔心,「可是舅舅,這庸州的河道尚未治理完全,就留您一個人在這,我……」

  太傅因為找到了壓制陛下的辦法所有覺得一身輕鬆,「不必擔心舅舅,現在洪水算是基本上治住了,接下來在幫百姓修建幾間屋子,頂多再有三四日舅舅就回去了,再說了這裡是庸州,沒有陛下的眼線我乞不是更安全嗎?」

  「那好,我明日一早便啟程回浣城!」楚牧修想想也不過兩日,睡一覺就過去了。

  很快天就亮了,楚牧修跟太傅道了別,就騎著馬帶著千澈和武德慶回了浣城。

  「殿下對於這件事有幾成把握?」武德慶騎著馬跟在楚牧修後面。

  楚牧修側頭淺笑:「活生生的人證就在我面前,你說我有幾成把握?」

  千澈駕馬迎頭趕上:「武大哥放心,我家殿下從不說大話,他要做的事從來就沒有失手過!」

  三人一路有說有笑,在途中住了兩晚,第三日抵達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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