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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2024-05-30 15:57:09 作者: 南鳶浪人

  阿爹把我帶進了書房,進到了娘親的小屋子,今天原本是我大婚,所有整間小屋子裡都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跪下!」

  我顧不得還有點顫抖的雙腿,我沒有資格覺得委屈,立馬跪在了娘親的面前。

  阿爹拂手昂頭看娘親的畫像:「我要你在你娘親面前發誓,以後不要再見熠王殿下!」

  我一驚猛地抬頭:「為什麼,阿爹為什麼?」

  「因為他是帝王家的子孫!」

  我不理解:「帝王家的子孫怎麼了,難道他們就不陪擁有自己的感情嗎?」

  阿爹蹲下來拉我的手,我見他眉頭不解半分,「自古以來帝王家的子弟多是無情,他們為了權力地位連自己的至親都下得去手。那是高高在上的熠王,你可知如今朝堂上多是熠王當道,他手重兵權又為我天越打了無數次勝戰。因為人心所向就算是陛下也不敢輕易動熠王。陛下雖表面看起來風風光光,但是心裡是極懼怕熠王殿下的,何況陛下只有大皇子一個子嗣,而他熠王勢力更是不容小覷,朝中大臣都在背後議論,說陛下的江山遲早是保不住的。若真有一天熠王登基,他縱是對你有情,你也不過一個皇后,到時熠王佳麗三千,唯有你守著空蕩蕩的後宮,你甘心嗎?你跟著他會受苦的!」

  

  「熠王說了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皇位,他只是想要為馮淑妃討個公道。」我拉著阿爹,我希望他可以相信我。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誰不覬覦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有誰不想享盡一世榮華富貴,真的到那個時候熠王殿下會為了你捨棄他唾手可得的皇位嗎?」

  「我相信他!」或許這句話在阿爹看來很可笑,其實我不是不相信楚牧修,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阿爹甩開我的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錯嗎?」

  我猛地站起來:「我沒錯!」

  「啪!」

  這是從小到大阿爹第一次打我,手掌落在我臉上生疼生疼的,只用手捂著臉,眼淚順著手臂流下來。我不敢說話更不敢怪阿爹,只是冷冰冰的看著他,此刻我居然懼怕眼前的阿爹。

  阿爹哆嗦著手掌,嘴巴開著卻好久沒有說出話,「阿燭,阿,阿爹,阿爹……」

  「我不怪您,要是這一掌能讓您心裡好受些,阿燭求之不得。」

  阿爹又說不出話,可我看得出他也是痛苦的,我們從來沒有鬧得那麼僵,也從來沒有面對著卻說不出話。

  我轉身走出去,沒有阻擾,沒有爭執。只是平平淡淡的走出去,通道里燈火通明,可我卻看不清眼前的路。事已至此我不後悔,我覺得追求自己的幸福本身就沒有錯,只是愧疚,滿心的愧疚,對所有人的愧疚。

  這一夜我抱著雙腿坐在院子裡,十一月下旬,天氣已經漸漸轉涼,那風吹過來,樹上的掛花都掉下來,落在我的頭上,落在我的掌心,樹上的掛花真的已經掉完了。皎潔的月光打在桂花樹上,光禿禿的掛花樹一點也不好看。

  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宋姑姑幫我披上我最喜歡的那件粉白色的披風,「天涼了,回去吧!」

  「宋姑姑,我真的做錯了嗎,我覺得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錯,我讓你和阿爹失望了嗎?」

  宋姑姑摟著我,捋著我的頭髮,我躺在她的腰間,那是我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

  「這怎麼能怪你呢,再怎麼樣也不能把罪過算在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身上啊,要怪就怪老天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誰也逃不掉。」

  我躲在宋姑姑的懷裡失聲痛哭,我都忘了上一次自己這樣放聲大哭是什麼時候了。

  我從來都不喜歡哭哭啼啼。

  太傅大人到熠王府里,進門以後就叫千澈把門關上。

  太傅背對著楚牧修:「今天的事你打算如何跟陛下解釋?」

  「舅舅放心,我會處理好!」

  太傅靠上來,雙眼帶著怒火,「處理?你怎麼處理,那是陛下賜的婚,你這是抗旨你知道嗎?」

  楚牧修已經:「陛下現在不會動我的。」

  「是,你要替他打仗要為他鞏固江山,你現在對他還有用,他當然不會動你,但是你可知道你這是在挑戰他的極限,一次兩次倒是沒什麼,這罪狀一多陛下就有理由定你的罪了。到時候就算有人為你請命,陛下把往日的罪狀一樁樁列出來,你也是自身難保。」

  楚牧修不說話,任由太傅說著這些他早就聽膩了的大道理。

  太傅大人也是看出了楚牧修的心思,「如今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舅舅意下如何?」

  「要不然你就跟陛下請命,說你與南家那丫頭早已私定終身。」

  楚牧修明白,舅舅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娶了我。他雖然願意,但現在的確不是好時機。

  「大仇未報,牧兒還不想娶親!」

  太傅不解:「為何不想,你今年已經十八了,也該考慮考慮了。對方是南相的女兒,你娶了她並不會辱沒了你。況且他南家勢大,從先皇到陛下都是南相一路扶持過來的,陛下對南相比對你還要恭敬,再加之南相在朝中人心所向,不少人與他交好。南相就那麼一個女兒,自然是視如珍寶,你娶了他的女兒就等於娶了整個南家。以後你也可以仗著南家自保,我們現如今在外頭基本已經站穩了腳跟,可是朝堂上還缺少一個得力幹將,何不借著南家的勢力助我們早日報仇雪恨。」

  楚牧修自然是不願意的:「報仇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而且極其兇險,牧兒未必最後能夠全身而退,又何必牽扯上別人,利用別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我不干,也希望舅舅可以收手!」說完就要踏出書房大門去。

  「那你是否真心對待那丫頭!」太傅朝即將走出去的楚牧修吼了一聲,楚牧修不做聲只是停住腳步,太傅上前:「南相乃朝中重臣,南家勢大,陛下生性多疑,他連自己的父皇都下得去手,你以為他會留著南相多久,現在不動他完全是念在先皇和輔佐自己的情分和旁人的目光。我們這不是在利用南家,你也不是在利用那丫頭,我們完完全全是在拯救南家,將來一旦陛下鞏固帝位,隨隨便便找一個藉口就能要了南相的命,到時候南家滅門了,你讓那丫頭如何自處?最後她不是進宮給陛下做妃子就是遠嫁異國,到時候你臉見她一面都是奢侈更別說娶她了,你也不願意看到那樣的局面吧。」

  楚牧修終於愣住,太傅的話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刺在他的心口,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那麼長遠的事情,也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我會嫁給別人。

  千澈終於忍不住:「可是將來某一天阿燭知道殿下是利用了她南家,利用了她,依她的性子說不定會恨殿下一輩子的!」

  「你是想讓那丫頭活著恨殿下一輩子還是在地獄恨殿下一輩子。」太傅的話讓千澈啞口無言。

  楚牧修呆若木雞,他終究太年輕想不到那麼長遠的事情,「舅舅……要我,怎麼做?」

  太傅蹲下來雙手搭在楚牧修的肩膀上:「你這幾日就去找南相,說明原因,南相是識大體的人,他應該知道怎麼做。牧兒啊,你也不必太過自責,你要記住你雖然是在利用她但同時也是在救她,只要你對她的感情是真的,等一切都結束以後你對她加倍的好,她一定會原諒你的。你沒有錯,只是那個人你騙了一個你不願意騙的人罷了。」

  千澈在一邊看得不是滋味,他覺得楚牧修真的是這個世上最可憐的人。

  楚牧修頭低得快要貼到地上,誰也看不見他眼睛濕潤,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騙誰,要利用誰。可是很多時候命不由人,我們不得不做一些我們不願做的事情,我們不得欺騙一些我們不願欺騙的人。

  天氣一涼我就容易生病,見我心情不好,宋姑姑說帶我廟裡拜菩薩。我其實不願意到那些地方去,要是拜佛求菩薩有用的話,秦始王還不花盡所有人力去做金菩薩,何必犧牲那麼多人建長城,又何必苦苦尋找長生不老藥。

  但是最近發生了太多讓我煩心的事,我還是決定走這一趟。

  佛說放下,不思,安心,自在。我雙手合十跪在菩薩前虔誠的祈禱著,我希望這一切都能好起來。

  老天爺的心思當真是最難猜的,剛才家裡出來的時候還是萬里晴空,一出廟裡的時候外面又下起了濛濛細雨。

  馬車停到府上,我拉開車帷看見千澈站在門口。

  「千澈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問他。

  千澈有些著急:「殿下他,反正你要是得閒的話隨我過去看一眼吧!」

  我有些不敢,若是又讓阿爹知道了,怕是又要氣上個半天。

  「若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老爺那邊我替你看著!」

  「嗯……」

  下雨了,我沒叫墨兒跟過去。

  「是楚牧修出了什麼事嗎?」宋姑姑一進去我就問千澈。

  千澈幫我撐傘:「殿下心情不好,拿了好多酒然後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個人都不讓進去,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來找你,說不定你能勸勸他。」

  我不解: 「他為什麼心情不好?」

  千澈把傘挪過我身邊:「我,不知道。」

  「你說楚牧修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誰都不讓進去,那你是怎麼知道他心情不好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我沒有再問千澈,只是默默加快了腳步。一向開朗的千澈今日也是滿臉愁容,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走到楚牧修書房的時候,大門緊閉,周圍安安靜靜的真的一個人也沒有,我輕輕的打開門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進去。

  「啪!」

  「出去!」

  我沒走兩步一個酒罐子就砸在地上,緊接著就是楚牧修的一句吼叫。我走近一點的時候,看見楚牧修半躺在梨花桌子的台階下,看起來很疲憊,手裡拿著一罐酒,地上還擺著幾個酒罐子。

  「我叫你出去!」可能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再一次大發雷霆。

  「是我。」我從來沒見過他現在這個樣子,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的。

  他只抬頭看了我一眼,倒是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又拿起酒罐子喝酒。我走過去把他的酒罐子搶過來,「你怎麼了?」

  他臉有點紅,大概是喝醉了,犀利的眼神讓我心裡有點不安,「對不起。」

  我腦子空白:「對不起?你好好的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楚牧修可能真的是喝醉了,累得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是一個有罪的人,我總是要利用那些我不想利用的人。」

  「你是個好人,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自信,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真的?」, 楚牧修用那種很期待的眼神看我,讓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他口中的那個人是我。

  「嗯。」

  我說完話楚牧修似乎放心了很多,後來好像睡著了,千澈說楚牧修以前滴酒不沾,就算要喝也只是小酌幾杯,我不知道他今日是怎麼了,為什麼一定要喝得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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