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對你只有……同情

  「他們搶奪這些神器，是為了殺天魔？」熹禾剛進天魔死境的時候，就聽他們說過想殺天魔，必須找到能重創天魔的上古神器。

  原來以前消失的修仙者和凡人，全都死在了這裡。

  「對，有了這些神器，就能殺死天魔。」朱昂看著熹禾手裡的巨劍：「這些神器很難駕馭，而你手上的巨劍，正是這峽谷五種神器中，最厲害的武器。巨劍能為你所用，你就是下一個破鏡之人。」

  熹禾臉色陰沉，她自有辦法對付天魔，而不是被這些人牽著鼻子走：「你把我騙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讓我殺天魔？」

  

  「天魔前段時間受了重傷，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這個時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殺他的最好時機。」且不說朱昂的話是真是假。就沖朱昂完全沒把天魔當人看，在他看來，殺天魔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必要有負罪感。

  更談不上什麼趁人之危，只要能殺死天魔，就算用了手段，那也合乎情理。

  他如此不拿天魔當人，熹禾怎敢聽信他的話。

  在跟天魔相處之前，熹禾跟朱昂想的一樣，殺天魔是大義之舉，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但是現在，她卻無比排斥朱昂的話。再也不能把天魔當成一個沒血沒肉的魔物。

  她不該猶豫的。

  但是她卻在聽到朱昂的那些話時，想封住朱昂的嘴。

  「就算要殺他，也不該趁人之危。」熹禾左右為難，目光閃躲地逃避著朱昂的視線。手無力地垂了下去，劍險些從她手裡滑落。

  「現在不殺他，以後就再也殺不了他了。」朱昂看熹禾猶豫不定，開始想盡辦法說服她：「你早點殺了他，就能多挽救一個無辜的犧牲者。熹禾你可是濟世為民的修仙者，你真的要如此糊塗嗎？」

  「誰知道你這些話是不是真的？你當初分明被天魔殺死了，我親眼看見他殺了你，可你卻騙我說你沒死。你謊話連篇，讓我如何信你？」熹禾早就對朱昂生出了敵意，不再隱忍不發，當面揭穿了他的謊言。

  朱昂臉色一白，顯然沒有料到，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騙局，竟被熹禾當場識破了。

  他明顯慌了，復活他的那位天尊還在等著他的好消息，他不能錯過這個飛升成神的絕佳機會。

  熹禾沒有再往前走，她要回去，回去等天魔回家，再把一切都問清楚。

  不管以後她跟天魔之間，會不會有生死一戰，熹禾都希望，他們之間沒有誤會，而不是通過旁人的嘴，知曉彼此的事。

  可當她剛往前走了幾步，一道熟悉的聲音，卻在峽谷深處慘烈地叫著她的名字。

  是那位住在她院子裡的大姨，她怎麼會在峽谷裡面？

  熹禾不能再假裝什麼事也沒有，漠不關心地離開。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個圈套，她也只能往裡面鑽。

  看她又折返回來，朱昂明顯鬆了一口氣。

  看來神域那位天尊，早就安排好了所有事。這一次，天魔不可能再有機會生還。

  峽谷深處濃霧瀰漫，熹禾走在前面，朱昂跟在後面。

  朱昂對這裡的環境很熟悉，他走在熹禾後面，不是為了讓熹禾帶路，而是為了監視熹禾，看她是否有什麼異樣。

  熹禾的直覺很準，她剛才想逃走，就是因為她預感到等著她的一定是最壞的事。

  這件事，是她怎麼逃避都避不開的宿命。

  熹禾走到峽谷深處，看到一個閃著詭異紅光的陣法，正在吸食十幾個凡人的血肉。

  那些凡人意志全失，身體就像被放氣的氣球一樣，迅速乾癟下去。眼眶凹陷，面容在剎那間就變得跟骷髏似的沒了血肉。

  真的是……吸食血肉的陣法。

  那些凡人中，最邊上的人，正是那位照顧熹禾數日，熹禾一直想救她出去的大姨。

  大姨死了，死在了熹禾面前。

  朱昂面露喜色，趁機蠱惑熹禾：「你看我說的沒有錯吧？天魔為了修煉魔功，需要不停地吸食凡人的血肉。你只要早點殺了他，就能早點阻止他繼續為禍人間。」

  ……終於，熹禾內心的恨和怨，又侵占了她全部的心智。

  天魔的委屈和苦難，落了下風。

  那些委屈，不該聽，不該問。如果不聽不問，早點出手殺了天魔，這些人就不會死。

  熹禾的心就像在油鍋里煎一樣煎熬。她手中的巨劍，金光熠熠。

  「他在那！你快去，快去殺了他。」朱昂看到熹禾眼裡堅定的殺意，指著天魔的方法，催促她過去。

  熹禾邁著沉重的腳步，雙眼殺意滔天。拖著巨劍，一步步逼近天魔。

  在天魔面前，還有一個陣法，這個陣法跟剛才那個陣法不同。剛才那些陣法死了很多凡人。

  而眼前這個陣法，卻復活了很多人。

  那些凡人被白光環繞，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好似在沉睡。

  熹禾一眼就看到，這些復活的凡人中，有熹天成還有上官月明。

  熹禾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眼看眼底的殺意淡了很多，那些剛復生的人的身體卻突然開始變得透明。

  熹禾大叫著沖向陣法：「哥！這是怎麼回事？」

  朱昂在外面大叫：「你快向天魔許願，讓他復生他們！」

  熹禾看到天魔雙目赤紅，只要熹天成他們的身體變得透明，天魔周身的魔氣就會涌動得更洶湧。

  反之，如果熹天成他們的身體變好，天魔周身的魔氣就會跟著減弱。

  為什麼會這樣，熹禾不知道。

  她為了救活大家還真大聲朝天魔喊：「天魔！請你復活他們！」

  她的話音一落，天魔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

  而那些時隱時現的復生者們，下一瞬，身體全部變為正常，一個個穩穩地立在了陣中。

  「這是怎麼回事？」熹禾還在問著相同的問題。

  好似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

  天魔暈了過去，等他再睜眼的時候。

  他卻仿佛變了一個人。那雙原本看不見的眼睛，裡面出現了一對猩紅的眼眸，眸光冷酷無情的掃過在場所有的人。

  他歪了歪脖子，從地上站起來。最後把目光定格在熹禾的身上：「熹禾，你要殺我？」

  熹禾被他問住了，她沒有否認。

  「我遵守承諾，復活了他們，你卻要殺我？」天魔眼睛能看見了，眼眸妖異，笑容殘忍，身體四周全是涌動的魔氣。

  身上那身素衣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變成了一身巧奪天工的精美鎧甲。

  他邪氣肆虐，俊美無儔，看人的時候，就像看著螻蟻一般輕蔑。

  熹禾第一次見識到他的眼神，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他吧。

  視人命如草芥，眼裡沒有溫度，說話時，連語氣都透露著殘忍。

  他這是覺醒了真正的本性？

  「剛才那個陣法是怎麼回事？你在吸食凡人的血肉？」熹禾握緊了手裡的劍，如果真是事實，她殺他就是天命所歸。

  「熹禾，我從未騙過你，可你卻從不願信我。」天魔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只看著熹禾說。

  「你把事情說清楚，信不信是我的事。」熹禾冷聲說道。

  在她的後面，朱昂嚇得腿腳發軟，悄悄地退到一邊。

  「想復生那些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復生陣與替死陣相通。每復活一個人，就要有一個人替他去死。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替你復活你的親友，這是你的心愿，我當然要滿足你。」天魔悠悠然地說。

  好像這並不是一件值得商量的事。

  熹禾聽完後，手裡的劍哐啷一聲落了地。

  這算什麼？是她害死了那些凡人？

  「熹禾！別聽他的，殺了他，拿到神璽。神璽可以復活所有人，什麼替死陣，這只是他為了殺人找的藉口！」大陣中的熹天成，突然開口對熹禾大聲喊道。

  熹禾剛要回話，天魔突然一揚手，魔氣立刻如繩索一般，纏住了熹天成的脖子。

  「休要胡說八道！」

  熹天成被掐得額頭青筋暴突，可就在熹禾想動手救他的時候，他們腳底下的復生陣，突然紅光爆閃。熹天成他們被巨大的力量吸附在陣法之上，想逃都逃不了。

  朱昂在後面大叫起來：「熹禾，快殺了天魔！毀了死境，阻止陣法轉換！復生陣一旦轉換成替死陣，他們都會死！」

  死？

  又是死？

  熹天成脖子上的魔氣突然消失了，這次連天魔都束手無策的在一旁看傻了眼。

  「怎麼會……轉換得這麼快？」熹禾聽到天魔喃喃道。

  還沒等她回過神，熹天成和上官月明他們就像剛才的大姨一樣，臉上的血肉迅速被抽乾，身體也迅速地乾癟下去。

  「啊——熹禾救我——」

  「好疼啊——」

  「快殺了天魔——」

  慘叫聲此起彼伏，那些人都是熹禾的至親好友。他們的目光里，全是對天魔的仇恨。好似這一切都是天魔搞的鬼。

  這一切都是天魔的錯。

  沒人為他說話，所有人都恨他，想殺他。

  那他真的該死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熹禾很久。她一直沒有答案。

  但是當事情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有沒有答案就不那麼重要了。

  重要的是，最後的選擇。

  顯然，在最後的最後，熹禾在天魔和熹天成他們之間，選擇了她的親友。

  那把半路上被她拔出的巨劍，一開始她是想用巨劍逼問朱昂，替天魔開脫。

  可是現在，她卻把劍刺進了天魔的心口。

  當天魔的心被貫穿的那一刻，復生陣和替死陣的轉換驟停，紅光消散。熹天成他們的身體眨眼間便恢復了正常。

  看來殺了天魔，真的能阻止他們的血肉被吸食。

  如此……就好。

  熹禾苦笑一聲，慢慢放開手裡的劍。不閃不躲，怔怔的看著天魔。

  天魔低頭看到插在自己心口的劍，他神情恍惚，一時根本無法接受，熹禾真的殺了他。

  「你……做了什麼？」看來天魔即使暴露了本性，仍舊傻得很。

  熹禾的猶豫，又能說明什麼呢？他怎麼就不明白，在熹禾心裡，他並不重要。

  殺他的時候，熹禾會猶豫。但是那些猶豫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熹禾對他用情至深，而是熹禾認識到他並不是十惡不赦，他也有良知，也有感情。

  她的猶豫，只是基於，她把天魔當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殺了你，就能終止這些歪門邪道的陣法。」熹禾神情平靜，就事論事道。

  天魔看似殘酷，可他哪有熹禾殘酷。

  熹禾此時的反應，比她刺入他心口的利劍，更讓他心疼。

  「你……不愛我嗎？」天魔真傻，一直都那麼傻，到了現在，還在問這樣的傻問題。

  熹禾皺眉，她對他那片刻的心動，早就過去了。他真的感覺不到嗎？

  「我對你只有……同情。」熹禾選擇據實相告，不願再繼續欺瞞他。

  這是她對天魔最後的仁慈。

  如果他心生怨恨，趁機反殺熹禾，熹禾也毫無怨言。

  「你……我殺了你！」天魔震怒，嘴角掛著血跡，痛楚滿目。

  熹禾來不及做什麼，渾身上下就被魔氣緊緊纏繞住了。

  那些魔氣比鋼繩更有力，能直接勒斷熹禾的身體。

  她安然的閉上眼，沒有一絲害怕。

  這時熹天成他們那些被熹禾所救的凡人們，卻突然衝出來，想從天魔手上，將熹禾救下來。

  他們來勢洶洶，天魔卻只是一揮衣袖，就將他們全部甩飛了出去。

  「不用管我，你們趕緊逃！」熹禾大聲朝他們喊。

  那些人果真不敢再上前，除了熹天成和上官月明，從地上爬起來後，仍舊不顧一切的朝熹禾撲過來，其他的人，很快就跑的沒蹤影了。

  「呵呵，你竟然為了這些人，要殺我？我對你一片真心，你都看不到嗎？」天魔諷刺的大笑著，聲嘶力竭的朝熹禾咆哮。

  那些纏住熹禾的魔氣，並沒有收緊。

  熹禾不懂他為何還不動手殺了自己，現在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磨磨唧唧，哪裡像個天魔？

  「我進入天魔死境，就是為了殺你，為了得道飛升，為了獲得神格。我跟他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熹禾嘲諷的看著天魔問。

  天魔最後的天真，全部被她擊碎。

  他心口的血在噴涌，那身精美的鎧甲，變得髒污不堪。可他卻沒有看顧自己的身體，只死死的盯著熹禾，可笑至極的連聲否認。

  「不對……你跟他們不一樣，不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