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要殺我嗎？

  荒境境主有意跟蘇禾作對，這幾天他將幻境變得更紙醉金迷了。

  多出來的美食比之前還豐盛，客棧的配置也好到離譜，奢華程度堪比皇宮。

  還有舞樓、酒肆、賭場，凡是能讓世人沉迷的東西，幻境裡都有。

  這哪裡是什麼荒境，簡直就是大家夢寐以求的天堂。

  除了蘇禾他們三個，沒人願意在幻境之外呆著。

  幻境裡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不愁吃穿，不用憂心學業，除了吃喝玩樂，無需操心其他任何事。

  這樣的生活，就是世人眼裡的極樂世界。

  蘇禾在幻境之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日益瘋傻，不知如何是好。

  而這幫被荒境境主戲耍的凡人，竟嘲諷蘇禾不知好歹，只會說一些危言聳聽的話。

  

  「別人說她是神，她還當真了。」每天都有學子在幻境邊圍觀清苦的蘇禾，看他們過得艱難，幻境中的學子，都認為他們是傻得過頭了，才會白白在幻境外受罪。

  「你看他們真傻，蘇禾她肯定是被捧得太高了，下不了台，才不願進幻境來的。」他們當著蘇禾的面議論蘇禾，貶低蘇禾的話張口就來，一點不顧及蘇禾的感受。

  蘇禾還能忍，胖丫卻氣得罵他們：「你們才是，吃了那麼多天幻境中的食物，再吃下去，你們就徹底廢了。還有臉說我們。」

  「我們廢了？我們現在都好好的，身體倍棒，修為也在提升，怎麼就要廢了？」來的學子跟胖丫吵了起來。

  蘇禾聽得心煩，一個人走到河邊，坐在草地上出神。

  「你打算怎麼做？」冬葉跟著蘇禾走到河邊，問她。

  蘇禾嘆了口氣，問冬葉：「我如果毀了幻境，他們會怎樣？」

  「肯定會恨死你，說不定還會殺了你。」冬葉冷靜地對蘇禾說。

  「殺了我？」蘇禾苦澀地笑了笑，她想救他們，他們卻要殺她？

  「你救還是不救？」荒境境主的聲音又出現在蘇禾的耳邊。

  他沒有現身，身體隱沒在虛空之中，等著蘇禾的回答。

  蘇禾沒有搭話。

  荒境境主開懷的大笑起來：「你猶豫了，哈哈哈，你也有猶豫的時候。」

  蘇禾垂眸，心思深沉，將眼底的情緒收斂起來。

  一天後，她恢復好神力。在胖丫和冬葉的輔助下，一舉毀掉了整個幻境。

  原本沉浸在幻境中的學子們，一夕之間，便從尋歡作樂的奢靡生活，換成吃不飽睡不著度日如年的艱苦生活。

  沒有幻境的地下城，只剩下風沙和堅硬的石牆。吃的只有在石縫裡穿梭的蟲子和河底的游魚。

  能喝的也只有泛著腥臭味的河水。

  幻境沒了，可密道仍舊沒有出現。

  那麼多學子，因為蘇禾，一下從天堂跌落進了地獄。所有人都在責罵她，將她堵在街角，罵她自私自利，自作主張。

  蘇禾：「我這是在救你們。」

  「我們不需要你救，我們寧願死在幻境中，也不想餓肚子、吹冷風。」他們眾口一致的對著蘇禾咆哮。

  仿佛蘇禾是罪孽深重的惡人。

  突然有人向蘇禾揚了一把沙子，接著無數沙子都朝蘇禾扔了過來。

  胖丫和冬葉同時擋在蘇禾面前，讓那些人不要再朝蘇禾扔沙子。

  可他們根本不聽，沙子打在臉上的感覺，跟巴掌差不多。蘇禾抬手擋著臉，心情沉重。

  每個人都在怪蘇禾多事，說她自己不好過，便也不讓大家好過。

  兩天後，池悅霓背地裡，召喚了荒境境主：「荒境境主，請幫我們重塑幻境。」

  「想重塑幻境，需要用一個人的性命來換，你們想用誰的命來換？」荒境境主問。

  所有學子都沉默了，他們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答案呼之欲出。

  荒境境主很清楚他們想說誰：「你們可以把那個人的名字寫下來，交給我。誰得票最多，我就取誰的性命。」

  一百多個學子，陸陸續續地拿起筆，在荒境境主幻化的紙條上，寫下了他們心目中的人名。

  等他們寫好後，荒境境主一抬手，將紙條統一收走了。

  「很好，你們回去吧，幻境已經重塑，祝各位玩得開心。」

  這兩天一直追著蘇禾打罵的學子突然消失了，蘇禾就知道事情不對，等她找過去時，竟發現幻境重塑了。

  那些怨恨她的學子，見她找過去後，第一時間跑出來，阻攔她進入幻境。

  「她怎麼還……」他們忍住了，沒有把話說完。

  她怎麼還沒死？蘇禾猜到他們是想說這個。

  她什麼話都沒說，也沒有再毀掉幻境。而是一個人落寞地去了河邊。

  荒境的河裡魚蝦少得可憐，河水常年泛著腥臭味，非常不好聞，卻是蘇禾唯一能呆的地方。

  她安靜地坐著，羸弱的身軀在濕潤的寒風中輕顫著。

  背影無比孤獨，弱不禁風。

  荒境境主默默地出現在她背後，身影頎長，帶著境主不可一世的壓迫感。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蘇禾回頭，眼裡有霧蒙蒙的水汽，好像是哭了。

  她看不見，遲疑的朝著荒境境主問：「胖丫是你嗎？」

  「是我，」荒境境主答。

  蘇禾失望地轉過身，不再說話。

  荒境境主走到她面前，將手裡的紙條全部拿給她：「你開神識看一看，看看這些紙條上面都寫了什麼。」

  蘇禾：「我知道都是我的名字。」

  「他們要殺你，你還要保護他們嗎？」荒境境主俯身，嘴唇貼著蘇禾的耳際問。

  蘇禾心累地搖頭：「不保護了，我太累了。」

  「真的？你真的想明白了？」荒境境主不敢置信地問蘇禾。

  蘇禾疲倦地點頭：「我現在只是一介凡人，身體羸弱，眼盲耳背，我自己都活得艱難，何談保護別人。」

  「你知道就好，世人愚蠢、自私，恩將仇報。你何必為了他們，割捨自己的幸福。」荒境境主用寬厚的肩膀，環抱住了蘇禾。

  他的手臂結實有力，懷抱溫暖如春。

  抱住蘇禾的時候，好似將心掏給了蘇禾，溫柔至極，又小心翼翼。

  蘇禾像小貓一樣，窩進他的懷裡，蜷成一團。

  她看不見，也是故意不去看，不去看荒境境主的表情。

  等身體暖和多了，蘇禾起身，手臂環住荒境境主的脖子。仰頭細細密密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纏綿、深情，引人沉醉。

  濕潤的夜風，突然變暖了，風沙也停了。

  蘇禾呼吸不暢，想離開的時候，卻被荒境境主反客為主，緊緊地箍在懷裡，親到窒息。

  等荒境境主終於肯放開自己時，蘇禾仰頭，紅唇輕啟，問他：「他們讓你殺我？那你要殺我嗎？」

  跟境主談條件，沒人能反悔。

  境主也不能反悔。

  如果反悔，一定會遭到反噬。

  殺她？

  荒境境主隱藏在面具下的眼眸，溫柔似水。

  看蘇禾如此嬌弱的躺在他懷裡，他怎麼忍心嚇到她：「不殺。」

  一聲不殺，荒境反噬的力量，瞬間擊垮了荒境境主。

  他口吐鮮血，暈倒在地。

  蘇禾冷靜的起身，纖細的手撫上荒境境主的面具。猶豫片刻，她什麼也沒做，又把手收了回來。

  是不是寧無赦又有什麼重要的。

  他只要是天魔，就是為禍三界的大患，必須除掉。

  蘇禾心裡空茫茫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一切都是她籌謀好的。

  可是等真的做到了，她卻並沒有成就感。

  天魔的愛，是她能反覆利用的軟肋。

  但是愛真的能利用嗎？她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胖丫和冬葉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蘇禾不再留戀，對他們說：「我們趕緊走，時間不多了，我們要趕緊找到密道才行。」

  「你就把他扔在這裡不管？」胖丫有些於心不忍的看著暈倒在地上的荒境境主。

  「走吧，他不會有事。」蘇禾拉著胖丫頭也不回的往幻境走去。

  已經只剩下最後三天了，她必須將大家救出去。

  幻境又一次被蘇禾用神力毀掉了，當學子們再次湧出來指責蘇禾時，蘇禾吩咐胖丫冬葉，往他們身上潑荒境河裡的水。

  那些泛著腥臭味的水，能清除假象。

  學子們真實的身體狀況被顯露出來，滿身的膿瘡、發黑的皮膚，凹陷的眼眶，形如惡鬼。

  「這……這是怎麼回事？」池悅霓被自己的樣子嚇壞了，神志也跟著清醒了很多。

  「幻境裡的食物並不是真的食物，而是由魔氣幻化出來的。吃了會讓身體腐爛化膿，還會思維混亂、精神異常。」蘇禾解釋道。

  一部分人被他們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嚇到了，相信了蘇禾說的話。

  可是還有一部分，以夏以晴為首的人。卻完全不信蘇禾說的。

  夏以晴甚至指著蘇禾大罵她：「你又想搞什麼鬼？這一路上你還沒裝夠？好幾次大家都因為你差點死了，你現在又想用這種障眼法騙我們對你唯命是從？」

  蘇禾：「讓你們對我唯命是從，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就是想出風頭，想成為所有人的頭領。」夏以晴原本就偏激，現在因為魔氣的侵害，她變得更偏激了。

  她說蘇禾想當頭領，不過是因為她一直有一個統御學院、稱霸一方的夢，她放不下執念，也以為蘇禾跟她一樣，執著於成為人上人。

  「你真是瘋的可以，」蘇禾不想在夏以晴身上浪費時間。轉身用神力驅散了終日籠罩在荒境中的陰霾。

  周圍的一切跟著變得清晰起來時，地下城的一切也清楚的顯露了出來。

  半個時辰不到，第一個通往神域的密道出現了。

  密道只出現了三十幾級玉石天梯，上面隱藏在了烏雲滾滾的雷震雲中。

  「密道！」有人驚喜的朝密道沖了過去。

  蘇禾趕忙出聲制止他們：「不要去，這個密道預示著毀滅，不能去。」

  因為蘇禾的勸誡，大家的腳步變得遲疑起來。

  只有夏以晴，不信邪的往前沖，目光猙獰癲狂：「別聽她的，她一個瞎子知道什麼，密道千年難遇，只要爬上密道，就能直通神域。在神域裡得到大神通，便能永生……」

  『轟隆隆』一聲巨響。

  夏以晴衝上密道後，突然一道天雷劈下。

  她身體僵硬如鐵，從天階墜落，再也說不了話。

  密道也跟著消失。

  池悅霓大著膽子上前查看，回來後表情凝重的告訴大家：「夏以晴死了。」

  「死了……」

  「怎麼會這樣……」

  對蘇禾不信任的學子們，又倒向了蘇禾。

  可此時的蘇禾，內心卻無比掙扎。她不知道該怎麼救他們出去。

  這麼說也不對，她其實是知道的。

  但是她選擇了等待密道開啟這條希望渺茫的生路。

  其實她想救大家，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了荒境境主。

  荒境境主跟枯源荒境命脈相通，他死境破。被困在境中的學子都能得救。

  但是蘇禾卻做不到。

  她剛才有機會殺了荒境境主，但是她沒有那麼做。

  胖丫覺得她把荒境境主丟在河邊，過於絕情。可她不知道的是，這已經是蘇禾在給他留情了。

  「蘇禾，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池悅霓修為高，神志清醒的也比其他人快。這麼一會功夫，她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蘇禾：「只能等。」

  「再這麼等下去，被荒境境主發現了怎麼辦？」池悅霓擔憂的問。

  蘇禾搖頭，她也沒有辦法。

  神域的通道不開，他們就無法安然的離開荒境，除非殺了荒境境主。

  就在蘇禾一籌莫展的時候，新的密道又開啟了。

  這次的密道除了有風，再沒有其他東西。

  玉石天階直達雲端，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

  「我記得你說過，有雷雲的會被懲戒。有風的是幻境……這個密道也不能上？」陸千柔擠到蘇禾面前，焦急的問她。

  確實，有風的密道是幻境，天階有實有空，一旦踩空，會被摔死。

  可這些毀滅密道，出現的機率本就比彩虹密道出現的機率大得多。

  就像池悅霓說的那樣，如果他們再不走，等荒境境主醒了，他們都得死。

  「可以上，」蘇禾改口說道。

  「真的？」陸千柔驚訝的問。

  「真的，快上！時間有限，這是大家唯一能逃出去的機會！」蘇禾催促大家趕快上密道，離開枯源荒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