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痛失

  馮燦舉瞬間瞳孔猛地縮緊，脖頸上的青筋都突了出來：「簡！延！安！」

  「別叫得這麼大聲，我聽得見。」簡延安掏掏耳朵，表情漫不經心，「人上了年紀啊，就是不經折騰。我還沒怎麼動手呢，她就不行了。」

  「別動她！」馮燦舉低吼一聲，「騰」的站起來，「你想做什麼，衝著我來！」

  「你這不是廢話嘛，不是衝著你來，我動她幹嘛？」簡延安笑眯眯的點了點屏幕，「馮燦舉，你最好把你曾經做過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我現在可是一點一滴，全部都要報復回來了。就從這個老太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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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

  馮燦舉頹廢的向空中惡狠狠的揮舞了一下拳頭，忙又撥通了幾個電話吩咐下去，這才給童桐回了電話，聲音嘶啞：「童桐，快回去！」

  童桐嗓子干啞，握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哽咽的「嗯」了一聲，踩著油門的力度越來越大。

  可是速度再快，他們心裡都清楚的知道一個事實，現在趕回去……

  遲了……

  華年此刻已經清醒過來了。

  童國安默默的站在簡延安背後，表情有點不忍，幾乎不敢對上華年的視線。

  「童國安啊，你不會怪我吧？」簡延安背著手，笑眯眯的回頭，表情祥和。

  童國安頓時表情一肅：「延哥您說什麼呢？要不是這死老太婆一直扭扭捏捏不肯給錢，咱們也不可能動粗啊。這都是我的問題，和延哥您沒關係！」

  「老奶奶。」簡延安收回視線，在華年面前蹲下。

  華年一直梳得整齊得體的頭髮此刻凌亂的披散著，她躺在地上，眼珠渾濁，除了胸口微微的一點起伏證明了她還活著之外，已經沒了任何反應。

  童國安找出了華年的戶口本和銀行卡，對簡延安說道：「延哥，走吧。童桐很聰明的，我怕她突然趕回來。」

  華年聽到「童桐」兩個字，眼珠子終於轉動了一下。

  「你不是在她車上放了小型炸彈的嗎？怕什麼。」簡延安含笑開口道。

  不過他也沒有打算繼續逗留下去了。馮燦舉那個老不死的雖然不在現場，但是誰知道他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要不是今天特意花了一些精力把他調走，他們哪能這麼容易就近了華年的身？

  簡延安瞥了童國安一眼，無聲的給自己的心腹使了個眼色。

  於是最後離開家門的那名男子，在濕漉漉的地上扔了一個點燃的打火機。

  低調的大眾車和suv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老舊的小區，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人在叫喊：「起火啦，起火啦，大家快打120啊……」

  「快救人啊……有人被困住了……」

  「火這麼大怎麼救啊！」

  「報警啊！報警！！」

  華年躺在寂靜的屋子裡，無神的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手機還在嘟嘟作響，她勉強扯了扯嘴角，老舊如枯樹枝的手臂翻轉，勉強支撐著身子朝手機爬去。

  血跡順著她爬行的軌跡沾染了一地，將身上青色的旗袍染成了濃郁的暗紅。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外婆？外婆！」電話好不容易接通，童桐幾乎要喜極而泣了，話也語無倫次的，「你在幹嘛啊？怎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的？我馬上就回來啦，你高不高興……」

  「桐桐啊……」華年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嘶啦嘶啦的。

  童桐的話音戛然而止。

  「別回來……車上……有炸彈……你，快快，下車，下車！」華年拼命留了一口氣，就是聽到剛剛童國安說的那些話。

  「外婆……見不到你了……」華年倒在地上，嘴裡溢出一口猩紅，「以後就你一個人了……我的桐桐呀……你要……要……」

  幸福啊！外婆捨不得你呀……

  童桐努力睜大了眼睛，所有神經幾乎擰成一股細細的線，一旦稍稍用力，就要盡數斷裂。

  「外婆……你別拋下我一個人……」她害怕的開口道，「你再撐一下，我打120……求求你再堅持一下……」

  她想掛電話打120，又怕這一掛斷，就是永別了。

  人生總是有一些艱難的抉擇。

  「外婆？外婆！外婆！」童桐的聲音尖銳到沙啞，「外婆你說話啊外婆！你別不理我……你說說話啊……」

  童桐手顫抖得根本握不住方向盤，只能用牙齒狠狠咬住舌尖才能保持清醒。

  她眼眶通紅，卻沒有一滴眼淚：「外婆我求你了……你再等等我……我來救你，我馬上就到了……你還要長長久久的陪著我呢……」

  可是電話那頭，再也沒有了聲息。

  童桐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態踩下了剎車，又是怎樣下了車。

  她回不去了……當年她救不了自己的母親，後來她救不了自己的隊友。

  如今，她也救不了自己的外婆。

  枉她一向自認，要保護所有人。可是到頭來，她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砰——」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在這偏僻的高速公路上，亮起了絢爛的火花……

  ——

  聞人如初一整個下午都有點心神不寧的。

  童桐打從中午說要回去之後就沒個消息，他吃了午飯又睡了個不太踏實的午覺，醒來發現才三點。

  嗯……怎麼還沒回來啊？他要不要打個電話？

  可是這樣又會不會讓童桐覺得他逼得太緊？

  聞人如初忍了又忍，過了半個小時，終於趴在床上拿起手機。

  藉口他都想好了，就說他想和她商量一下出院後的安排！

  「嘟嘟——」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

  聞人如初皺了皺眉，瞪著手機好一會兒，又撥通了一次。

  還是沒人接。

  童桐是很有責任感的人，工作期間，絕對不會斷了通訊——除非她出了什麼事情，沒有辦法接電話。

  聞人如初心霎時沉了下來，想了想，乾脆往警局打了個電話。

  「你好，請問俞鵬飛在嗎？」

  「請問你是？」

  「我是他朋友，我叫聞人如初。麻煩你幫我轉接一下。」

  「請您稍等。」

  「聞人如初？找我什麼事？」俞鵬飛剛要出警局，就接了這個電話。

  「童桐的手機沒人接，我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情況？是方舞那個案子出了什麼問題？」聞人如初單刀直入。

  「沒人接？」俞鵬飛先是詫異，隨即一頓，「糟！出事了！」

  「你說什麼？」聞人如初急得一把撐起身子，背上的傷口被這麼一扯，痛得他倒吸一口氣。

  「童桐剛從我這兒離開，當時很驚慌失措，我問她怎麼了她也沒理我。」俞鵬飛轉身又倒回局子裡，「我去查查監控，看童桐往哪兒去了。你別急，童桐是有分寸的人。」

  聞人如初抿了抿唇，心中的預感卻是越來越不妙，「你有消息了給我說一聲，我也查查。」

  以聞人如初的性格，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童桐的圈子他很了解，能夠讓童桐驚慌失措的，必定是和她關係密切的人出了什麼事，所以聞人如初先給童桐的朋友們打了電話。

  對面還沒接起，就聽到電視裡傳來一條突發新聞。

  「臨時插播一條新聞，目前xx小區突發火災，從xx路到xx路的交通已經封閉，請各位市民朋友繞道同行，同時給119,120讓出緊急救援通道……」

  聞人如初覺得那個小區的名字很耳熟，突的一愣。

  那不就是童桐外婆所在的小區嗎？。

  聞人如初再也趴不住了，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哎你做什麼呀！」護工阿姨剛去打了水回來，一進屋就看到聞人如初勉強要下床，連忙上前攔著，「你現在可不能亂動啊，要是把傷口扯到了那可又得好長時間才能恢復，你要做什麼，給我說！」

  「快，扶我起來！」聞人如初語調陰沉冰冷，緊緊抓住護工阿姨的手，支撐起來，將掛在床頭的大衣取過來穿好，腳上還穿著拖鞋就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外走了。

  「幫我排查xx內環高速上有沒有攝像頭拍到車牌為xxx的車子經過。」那條內環高速是市中心到童桐外婆家的必經之路，「還有，馬上來醫院接我。」

  一連串雷厲風行的安排下去，聞人如初心中忐忑，「千萬別出什麼事，不然童桐……該怎麼辦？」

  上車後聞人如初仍舊不斷在給童桐打電話，就在他幾乎不抱希望的時候，居然接通了：「餵——」

  「童桐！你在哪裡！」聞人如初迫不及待的問道。

  「先生您好，我們這邊是市急救中心的，請問您這位女士的……」

  「我馬上過來！市急救中心是嗎？我知道了！」聞人如初表情滿是陰鬱，掛了電話，迫不及待道，「改道，去市急救中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他沉沉的吐了口氣，看著窗外翻湧的天色，充滿了暗涌。

  「密切關注xx小區的火災情況，傷亡情況隨時向我匯報。」聞人如初吩咐道。

  「是！」

  聞人如初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醫院門口遇到聞人諾。

  他明顯也是匆匆趕來的模樣，臉上甚至還有汗，可是在見到聞人如初的第一時間，他頓住腳步，臉色一滯，隨即很快面色如常：「喲，如初，你怎麼在這兒啊？不是在x院住著的嗎？」

  聞人如初此時一秒都不想和聞人諾廢話，冷冷瞥一眼，大步走進電梯，將聞人諾甩在身後。

  聞人諾站在原地，怔忪良久，突然露出一個自嘲的笑：「真是，平時你那張臉就沒有不笑的時候，好難得看到你這麼嚴肅的表情，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可是我不習慣又有什麼用呢。你可以理直氣壯露出擔憂的表情，我卻連一個能明正眼順出現在她面前的身份都沒有……」

  他站了很久，久到跟在身後的助理實在忍不住了低聲開口詢問：「boss，咱們還上去嗎？」

  「不去了，回公司吧。」

  聞人如初根本沒空去思考聞人諾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童桐，剛一走到病房，就迫不及待的問醫生：「到底是怎麼回事？爆炸？是什麼東西爆炸了？在什麼地方？真的沒有大礙嗎？」

  「具體的細節要警方那邊才清楚，我們只負責治療病人。」醫生推了推眼鏡，有點不贊成的打量了聞人如初一眼，「先生，我覺得……你的傷勢比這位小姐還嚴重些，需要我讓外科醫生過來一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