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相見
2024-05-30 12:25:51
作者: 頁瑟
「翩兒,不許胡說。」風遙玦就差點動手捂李翩兒的嘴了。
風隅玿那些其他的妾室倒是還算安分,不曾言語,只是其中有一個女子稍稍瞥了眼張氏,嘴角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笑意,那個笑意冷的令人生寒,卻無人看見。
楊氏見氣氛尷尬,開口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走吧,娘還等著呢。」
李翩兒隨風遙玦去見過風老太太后,正準備同風遙玦一起去風遙玦的住處時,細釵拉住了她,提醒她去見自己的母親。
李翩兒愣住了,她何時竟多了一個娘。回想了良久,她才反應過來,就是端午節那日給她送粽子的那位了,如今想起了,那粽子可真是美味啊,她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按道理來講,這個她腦海中的老人,她是應該去看看的。因此她沒有推脫,讓細釵抱著質兒隨她一起去了,風遙玦先回了房。
在大宋,廚娘的地位並不能等同於一般的下人,準確說,她們與東家只是僱傭關係,每日除了做特定菜餚外,其他的事根本用不著她們。因此她們都會有獨立的房間,而由於李翩兒做了風遙玦的妾室,她母親的待遇也就更好了些,風家為她安排了一處獨立的院子,平日裡很少有人來打擾,日子過得清靜閒適。
她之所以沒有去府門外接李翩兒,還是因為她在為李翩兒準備她愛吃的糕點,忙了一大上午,滿滿一桌,待李翩兒進院時,剛好準備妥帖。
李翩兒一路走來,多少也從細釵口中了解了一些她這個白撿來的娘。她這個娘竟是與她一個姓氏。在那時,同姓通婚算是不被認可的,這都是細釵告訴她,這使她生出了好奇心,這兩人真不知是怎樣走到一起的,不過這次她沒打算問這些。如今她只想好好跟著風遙玦過日子,她清楚,少問些其他的也許對她有好處。
只不過當李翩兒真正見到李大娘時,還是被震驚到了,這哪是李翩兒眼中的什麼老人啊,面前這婦人分明還很年輕,不過就是三十五歲左右,長得瘦瘦高高,高鼻樑,同樣裹著一雙小腳,李翩兒站在她面前,結果比她矮了一個肩頭,這不禁讓李翩兒小聲感嘆了一句:「這怕是基因遺傳出問題了吧?她這麼高,為何我如此矮呢?It's magical!」
「翩兒,在嘀咕什麼?有什麼問題嗎?」李大娘正想去擁抱李翩兒,卻看到李翩兒站在那疑惑的嘀嘀咕咕,一時心生好奇。
李翩兒連連擺手:「沒什麼,只是太久沒回來了,覺得這裡陌生。」
「怎麼能不陌生呢,都一年多沒回來了,風大官人也真是的,都這麼久了才送你回來。在錢塘過得如何?有沒有人欺負你?」李大娘一步邁來,摟住了李翩兒,沒有哪個母親是不想念自己女兒的。
李翩兒只覺眼前一黑,一股淡淡的油煙味夾著皂莢清香已鑽進了她的鼻翼。她好半天才緩過神,掙脫出了腦袋。為此,李大娘的話,她只聽清了後半句,隨即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臉來,答道:「你放心,我在錢塘過得可好了,誰敢欺負我啊。」
「翩兒,聽說你失憶了,現在可有想起些什麼?我是你娘,你可記得?」李大娘擁著李翩兒,自己的身子卻因為緊張而顫抖著,眼中淚水流轉,因強忍著而不曾墜落。
李翩兒沒有抬頭去看李大娘,一臉輕鬆的輕描淡寫道:「記得記得,我記得你的。就是其他想不起來了。」
李翩兒從小沒有感受到過多少母愛,因此對母女之情表現的比較淡薄,李大娘真情流露,而她仿佛只是一個生在其中的看客,如今不得不做一場戲,但她的演技實在是太過雲淡風輕。
李大娘從李翩兒的話中感受到了李翩兒對她的疏離,此時,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滑落而下,滾入了李翩兒的頸窩,令她感到一陣癢颼颼。李大娘哽咽的開口:「記得那為什麼與我相見了這樣久,卻遲遲沒聽見你叫我一聲娘?這已經是你第二次不肯開口叫我了,我記得你第一次從西夏回來也是如此,我無法再次接受這樣的事實。」
李翩兒是李大娘唯一的女兒,乃是她的全部,她已經失去過女兒一次,如果不是李翩兒的父親早逝,也許她將會永遠也見不到這個女兒了。因此如今才會如此在意李翩兒對她的態度,在意李翩兒口中的那一聲娘。
「好了,娘,不要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李翩兒沒想到這個婦人會為了這事如此激動,直接給她上演了一場親情戲碼。她有些不忍看到有女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於是就安慰了一番,反正喊一聲「娘」又不會掉一塊肉,只要不要她叫這個女人「媽」就行,其他的管他呢。
李大娘聽見這聲久違的「娘」,一時喜從中來,竟又瞬間笑了起來,應道:「誒,這樣就對了。走,別在這站著了,進屋去,娘給你做了很多你喜歡吃的糕點。」
李翩兒得了自由,鬆了一大口氣,然而她貌似忽視了什麼。剛剛與李大娘演親情戲時,她竟然將自己的兒子忘在了一邊,這會兒要進屋才想起來,細釵還抱著質兒站在她們兩人身後呢。
「娘,這是你外孫,你還沒見過他的呢。」李翩兒用一手拉了拉李大娘的袖子,一手指了指質兒。
「瞧我,這一激動,連外孫都差點忘了,來,外婆抱。」李大娘伸手去抱質兒,結果質兒見她靠近自己,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這已經是今天哭的第二次了。
質兒總是怕生,在大廳見風老太太時,也是如此,毫無徵兆的就哭了,可把眾人嚇了一跳。質兒作為風家唯一的血脈,自是寶貝得很,這樣一哭,大夥慌了神,後來奶娘抱著哄了好久,才止住了哭聲。
此時見到自己的外婆,又是如此。但李大娘並不知道質兒怕生,頓時感到了一種挫敗感,有些失落。
細釵將質兒摟在懷裡輕輕用手拍著他的後背,以示撫慰。李翩兒見李大娘神情失落,解釋道:「沒事的,質兒他一直都怕生,剛剛在大堂時,哭得還厲害,等熟了就好了。」
李翩兒他們剛從錢塘回來不到時日的時間,太原在金兵猛攻之下而淪陷的消息就已在開封城內傳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各種議論猜測滿城都是。為此,有人憂慮惶恐,心中隱隱感到難安,這次金兵南下,勢如破竹,太原僅僅在圍困五十多日後便城破了,又一道屏障破碎了,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百姓們無人知曉。
然而,也有人依舊醉生夢死的活在紙醉金迷的靡麗繁華中不願醒來,自認為高枕無憂的他們只會嘲笑那些憂國之人是在杞人憂天。繁華之中,人生苦短,應及時行樂才是,因此,勾欄瓦肆,歌舞聲色成為了那些人做繁華夢的歸處。
消息傳進風府時,李翩兒正在花園裡踢毽子,陽光明媚,空氣清爽。她的腳步輕健,裙擺飄飄,毽子在她腳上仿佛有了靈性的活物一般,一起一落,在空中劃出一個個完美的拋物線,令細釵看得眼花繚亂。此時,她們還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否側李翩兒不會有這樣好的心情。
「喲,翩兒妹妹真是好身手啊,這踢的真好。」張氏扭著細柳腰,踩著碎步一搖一晃遠遠的走了過來。
李翩兒進府後的幾日,倒是見過了這張氏好幾面,但卻沒有與她接觸,除了那日在府門前看她出洋相,李翩兒對她沒什麼好印象,關鍵是覺得太做作。
李翩兒反腳一勾,毽子一個飛躍穩穩的被她握在了手裡:「你好啊,要踢嗎?可以讓你玩玩。」
張氏蹙眉,毫不掩飾的露出了一臉的嫌棄:「這東西是粗鄙之人玩的,我怎麼能去碰呢,翩兒妹妹,我勸你也別玩了吧,不然會更抹不掉的。況且,我腳小,玩不了這個,不像翩兒妹妹有一雙男人的腳。」
張氏那話里話外的嘲弄之意,實在是令李翩兒覺得好笑。這不就是嫉妒李翩兒有了兒子嘛,所以刻意拿李翩兒的出生與她那沒有經過包裹的腳來說事,說李翩兒粗鄙低俗,想要以此來挖苦李翩兒,戳痛處。
「我知道全府就你最高尚,只是你那腳嘛……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站穩的,都畸形了,你媽知道嗎?難為你了,頂著兩隻豬蹄子來到處炫耀。」李翩兒那玩味的視線始終落在張氏的腳上,毫不退讓的懟那張氏。
張氏的那雙腳比細釵的還小,穿著一雙尖頭繡花鞋,給人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甚是怪異。李翩兒覺得這是一個奇蹟,都這樣了還能走路。如今,男子插花和女子裹腳被李翩兒視為了宋代的兩大陋習,她很是鄙夷。
張氏聽了李翩兒的話,小臉瞬間氣得通紅,細腰一甩,指著李翩兒揚眉道:「哼,你這是嫉妒,竟然敢這樣說我,粗人就是粗人!李大腳,我會將這件事告訴相公的,看他不收拾你!你有孩子了又怎樣,又不是我家相公的,到時他定是順著我。」
「你去啊,多大點事,我還怕他不成,看是他收拾我,還是我收拾他。我又不是沒打過他,只是現在與他和解了,懶得動手而已。」李翩兒站在張氏面前,伸出食指戳她肩頭,每戳一下都不自覺的後退一步,搖搖欲墜,而李翩兒都會上前一步,仿佛面前是一個活的不倒翁,專供李翩兒消遣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