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四)
2024-05-30 12:25:29
作者: 頁瑟
「怎麼了?這樣大的反應,還早呢。」李翩兒扭動了一下身子,直接奪過被子捂住了腦袋,顯然她並沒有睡盡興。
細釵說完時間便先出去了,屋內再次剩下他們兩人,風遙玦見李翩兒睡意還濃,就由著她去了,自己下床穿了衣物,輕步去了外屋。
風遙玦今日與友人有約,要去參加一個宴會,與李翩兒吃過早飯後,經過一番收拾後出了府,而那個被李翩兒買回來的青樓女子似乎被他忘在了腦後,依舊待在一間客房內。昨夜他離開自己房間後,並沒有急著去找李翩兒,而是吩咐下人準備了一間客房,並讓下人將女子帶了過去。
風遙玦雖然忘了,但有人卻沒有忘,瞅著風遙玦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去處理這個自己找來的麻煩了。本以為自己花銀子是為了解決麻煩,卻沒想到,這反倒變作了麻煩。她這次是賠了銀子還差點折了相公,她第一次覺得她怎麼那麼傻呢,幸虧她相公不是一個有花花腸子的人。
李翩兒與細釵推開客房門進去時,女子正在對鏡梳妝。聽見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女子先是一驚,後又一喜,當看見進來的是李翩兒時,她嘴角的淺笑僵在了臉上,隨後慢慢消失。盈盈走至李翩兒面前:「不知姐姐來這裡有何事?」
昨晚,女子見到風遙玦那一瞬,心中便泛起了點點漣漪,後又經下人一問,才知風遙玦不僅相貌端雅,而且還滿腹才情,品行端正。如此一來,她自然而然生出了愛慕之情,自古佳人愛才子,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覺得能成為風遙玦的侍妾也算幸運,因此她經過一夜的時間,如今是真的想死心塌地跟著風遙玦。剛剛房門被推開,她自然以為是風遙玦,卻沒想到,來的人卻是昨日那個胡攪蠻纏之人。雖然心中不喜,但作為一個知書識禮之人,面上還是得說得過去。
「我又不是你們窯子裡的女子,幹嘛叫我姐姐?這是你的賣身契,你可以走了,我做一次好人,損失的銀子就不向你討了。」李翩兒兩指從細釵手裡拎過那張薄薄的紙片,隨意搭在了那女子手裡。
一絲驚訝從女子臉上閃過,她將賣身契握在手裡,帶著楚楚姿態搖頭道:「姐姐這是為何,我既然已經賣身風家,自然生死都是風家的人。姐姐可不能將昨日在媽媽時,我所說的話當真了,那只不過是氣話而已。」
「我就當真了,你可是親口說的,你只賣藝不賣身的,我只不過成全了你而已,這你應該感謝我。」李翩兒兩手環胸,偏著腦袋在那抖腿,一副傲嬌的小模樣。
女子銀牙一咬,這話昨天確實是出自她自己之口,這無法反駁。但機敏如她,很快想到了反駁的理由:「這話我是說過。但那也是在我不願的情況下才會如此,而如果我願意,這話自然是不作數的。」
細釵聽了這話,給李翩兒補了一刀:「李夫人,我都勸過你了,叫你不要引狼入室,你不聽,這下好了,這狼還賴這不走了。」
李翩兒正為這事心煩,冷不丁被細釵補了一刀,她沒好氣的給了細釵一個爆栗,眸子一白:「有你這樣對你大哥說話的嗎?沒大沒小,直接是。」
「我讓你走,你就走,哪來這麼多理由。不過是靠肉體混飯吃的,你這種人我見多了,為了銀子,什麼事都願意做。你不走,我就讓家丁來趕。」教訓完細釵的李翩兒轉頭不屑地看了一眼那女子。
如今李翩兒可是府中的女王,有兩個人寵著,就算在府中為所欲為,也沒人會責怪她半句。如果她真叫來家丁硬趕女子出府,這樣的做法雖不雅,但家丁們只怕會不得不從,他們都見識過了李翩兒的胡攪蠻纏外加蠻不講理。
薄薄的賣身契已在女子手裡慢慢褶皺,女子氣得嘴唇微微顫抖著,半晌說道:「你想讓我來就來,想讓我走就走,你將我當什麼了?我也是有尊嚴的,你憑什麼隨意踐踏我的尊嚴?你不過也是一個妾而已,有什麼權利這樣做?你這樣對我,難道就不怕二官人怪罪?我實在疑惑,二官人怎麼會要你這樣粗鄙的女人!」
「妓女能有什麼尊嚴?不就是為了錢,然後賣張皮囊嗎?你還成狗皮膏藥了,賴著不走了?這恐怕不行。」李翩兒微仰著腦袋,睜大了一雙杏眸看著女子,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你!天地可鑑,我是完璧之身,除非二官人親自來,說我入不了他的眼,否則,我是不會走的。我想,他定是不願我走的。」才貌雙全的女子對自己完全有信心,她認為風遙玦對她是有意的,而他昨晚的行為只是出於一個君子所應有的風範而已,因此才沒有急著要她,甚至後來還為她單獨準備了房間。
平日裡仰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數,但她卻棄之如履。有多少女子雖身在風塵,可身上的那股傲氣絲毫不輸於閨閣小姐。而李翩兒卻不懂這些,一個被現代的現實社會現象蒙蔽了雙眼的人,說的話難免有些過了頭。
只因李翩兒將宋代青樓女子與現代的那些為了金錢而出賣自己身體的女子混做了一談,而不知其實這個時代的青樓女子基本上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言談舉止、思想境界已達到了一個高度,絕非現代社會中的那些膚淺之人。
李翩兒見那女子氣得臉色發青還不忘找留下來的理由,便沖女子嘲諷一笑:「你直接是比Narcissus還自戀,我家相公如果真的在意你,昨夜就不會丟下你不管了。我家相公心裡只有我一個,不然昨晚那麼晚了,他幹嘛又去我屋裡了。我們昨晚可是一夜纏綿呢,好不快活,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今天早上我倆都睡過時辰了,這件事可是府里下人都知道的,我現在還全身酸痛呢。」李翩兒這樣一個黃花大閨女,說這些話也不嫌害臊,為了她的溫潤相公,她算是豁出去了。
「當真?二官人昨晚不是在他自己房嗎?帶我過來的丫鬟便是這樣與我說的,她還說你們已分房有一年有餘。」女子不太相信,但心中又有些發虛。
李翩兒再次白她一眼,而細釵適時的接過了話頭,肯定到:「當然是真的,我們這些丫鬟可都知道的,你隨便找人問問。我們家李夫人買你,不過是與二官人鬧了點小彆扭,一時意氣用事,故意來氣二官人的。你看,你一來,他們不就和好了嗎?那你在府里自然是沒有容身之地的,不如出府去,賣身契也還你了,你就是自由之身。」
女子見細釵這樣肯定,並不像在說謊,最終相信了。她難得遇見了一個傾心之人,以至於她甘願以身相許。可是沒想到最終不過誤會一場,是自己弄錯了。既然流水無情,那麼她這片落花又何必有意呢?
女子緊握著拳頭,那張賣身契在拳中化作了團,她閉了閉眼,說道:「既然如此,我走。只是今日你這般羞辱於我,著實可恨,他日,我定要看看,像你這樣的蠻橫跋扈之人,又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她也算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之人,滿身的傲氣告訴她決不能做死皮賴臉之事,辱了自己一世的氣節。
但對於李翩兒這兩日對她所做的這些過分之事,她是絕對不會原諒的,她要等著看李翩兒將來的下場。這不是因為她心胸狹窄,惡毒的詛咒李翩兒,而是她覺得像李翩兒這樣的性格,在這樣的社會中是不會得到什麼好處的。
李翩兒趕走了這尊大佛,感覺輕鬆了一大截,午後坐在交椅上喝茶,感覺這茶都是甜的,看到的檐下雨簾仿佛都透著一種別樣的光彩。
質兒剛在細釵與奶娘的陪護下睡下不久,細釵出了質兒房間後,回了趟自己的住處,回來時,臉上不知怎的竟掛上了怪異的神色。
「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這副表情,吃檸檬了?」李翩兒閒適的倚在椅背上晃動著手中的茶水,無意間瞥了幾眼細釵,就見她神情怪異。
細釵看著李翩兒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這種事太難為情了。她猶豫片刻,眉頭微蹙,說道:「不是。是你與二官人。」
李翩兒來了興趣,好奇道:「我與他怎麼了?」
「房裡的婆子們都在底下議論你們昨夜的事,說你不顧及二官人的身體。」細釵說得含蓄,但後面的話,她實在是不好意思說了。
李翩兒好歹也是一個現代社會的人,聽得多了,雖還未經歷過,但知道的自然比細釵她們多。細釵這樣一說,她自是明白的,只不過昨晚的事,誤會是大了。她輕鬆一笑,隨即擺手道:「昨夜我們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是他摟著我睡了一夜而已。」
「啊?這樣啊?那為何今日會起得那樣晚……」細釵有些迷糊,又補充道,「就為這事,碎嘴的婆子們可沒少說你。」
李翩兒抿了一口茶,說得輕鬆:「他倒是想啊,不過你是知道的,我這幾日來大姨媽了,他的好事就泡湯了。後來他給我講故事,就講到了雞叫時了。」
小頁註解:
Narcissus:中文名是納西索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他愛上了自己水中的倒影,後來淹死在水中,最後化作了一株長在水邊的水仙花。因此水仙花的英文單詞便是narcissus,而自戀的英文單詞就是一個變形narcissism。
我寫這個註解不是為了湊字數,這本小說不上架的,湊字數也沒意義,只是怕看到這一章節的姐妹們會看不懂李翩兒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初中時有一陣子迷上了西方神話,而今天在寫李翩兒對話的時候,剛好想到了這個人物,覺得符合李翩兒說話的口氣,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