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塗藥

2024-05-30 12:24:42 作者: 頁瑟

  當風隅玿帶著李翩兒的行李再次踏進這間船艙之時,艙內並未點燈,只有幾扇窗戶處透著淡淡模糊光芒。整個空間如凝結了一般,黑暗裹著寂靜,令風隅玿心中一驚,擔心李翩兒趁他不在,偷偷跑了。

  他正欲轉身而出,卻聽見「啪」的一聲,一隻蓋碗在黑暗中自桌上跌落,觸地即碎。他的一顆心算是放下了,燃起火摺子向桌前一照,果真看到了那個趴在桌上半夢半醒的柔弱身影。他嘴角竟在不知不覺間勾起了一灣溫和的笑來,那樣的笑,以前仿佛並不屬於他。

  

  燭台上,一支支凝結了燭淚的的蠟燭在風隅玿手中有了生機,光明最終驅散了清冷寂靜與黑暗。蓋碗落地之時就已驚醒了李翩兒,風隅玿吹滅火摺子轉身,就見李翩兒眯著一雙杏眼,盡情伸著懶腰,嘴上哈欠連連。

  風隅玿在她身旁坐下,彎了眼角瞥向她,故意冷冷地丟出一句嘲諷的話來:「真是粗俗的女人。」

  李翩兒睡懵了,睜開迷離的眸子,感覺眼前依舊處於模糊之中,未看清眼前這張面容,就連聲音都未聽出來,直接開口含糊的叫了聲:「相公。」聲音軟軟糯糯,還帶著點膩歪。她此刻是完全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將面前之人當做了風遙玦。

  「你叫我什麼?」風隅玿一臉黑線,還有些驚訝,但李翩兒這樣的兩個字和聲音卻柔軟了他整顆心,他甚至能感覺到他內心是欣喜的。

  不過他倒未曾深想,完全不知,其實李翩兒叫的是風遙玦。只因,如今的他,思緒已被蒙上了一層用情紡織而成的輕紗,阻礙了他正常的思考,而自己卻不自知。

  李翩兒握著兩個拳頭,使勁揉了揉眼,再睜開時,眼前明朗清晰了許多,看清了身前人,也反應過來這是哪裡。

  「你怎麼又來了?」明顯是不歡迎風隅玿的節奏。

  風隅玿面無表情,好好的心情全因這句話而沒了。他語氣不冷不熱:「這本就是我的房間,怎麼?我還不能來了?我就沒見過像你這般毫無形象的野蠻之人,莫不是在夢中還想著打架,這碗茶又怎會無故摔落?」

  「本小姐才不野蠻呢,分明是你自己脾氣差。」李翩兒底氣不足,畢竟這杯茶是她胳膊肘撞落的。

  李翩兒很快便轉移了話題,揚聲道:「我東西呢?你說過幫我拿來的。」

  「拿來了。那塊怪異的板子,你要來何用?占地。」風隅玿對於那個他見所未見的衝浪板,就總結了兩個字。

  李翩兒丟給他一個小白眼:「不占地兒,本小姐自有用處,反正與你無關,也不會影響你的事,你少管。」

  風隅玿從懷裡掏出一盒藥膏來,這藥膏還是剛剛檢查完船艙,在他那個好友屋裡搶來的,為這事,恐怕那個男子要嘲弄他幾個月了。

  「手拿過來。」風隅玿打開藥蓋,露出了滑膩的半透明膏狀物,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

  「我不!憑什麼聽你的。」李翩兒腦袋一偏,視線從風隅玿身上一掃而過。

  對於李翩兒的倔犟任性,風隅玿沒辦法,只能用強的,直接伸出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給拉了過去:「由不得你!」

  五指被強行掰開,幾條殷紅的擦痕橫躺在那細嫩的手心上,皮肉翻翻,裡面血紅的肌組織暴露在外,格外刺目。李翩兒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大叫著掙紮起來:「非禮啊,大公雞,放開我,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將雞爪子拿開!」

  「你使勁叫,反正我無所謂,將人給招來了,看誰吃虧。」風隅玿不緊不慢的說著,將藥膏放在桌上用指腹輕輕蘸上。

  李翩兒受到了威脅,安靜下來,眼睛瞅著那盒藥膏,任由風隅玿的指腹在自己手心摩挲,半晌才幽幽的吐出一句話來:「哎,算了,誰讓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呢,女子註定要吃虧,我暫時且先忍了。」

  風隅玿聞言未語,神情專注,淡淡的視線始終停留於手上,動作輕柔得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何曾這般認真的為一個女人做一件事。即使塗得這樣小心翼翼,李翩兒還是忍不住蹙眉道:「疼,你輕點。」

  風隅玿抬眼幽幽地瞧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現在知道疼?活該,完全是自作自受!府里的舒坦日子不過,專給自己找罪受!」

  「你!大公雞就是大公雞!」李翩兒惱怒,順勢想要收回手去,奈何風隅玿抓得太緊,根本掙脫不出。

  燭光搖曳,照在風隅玿的臉上,不知何時,那張臉竟有了一絲溫度。這些年來,他一個人支撐著整個家,就連風遙玦都很少能見到這樣的他了。

  「誰讓你去抓繩子的,你是傻,還是沒看見,不知道藉助轉軸?真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人。」風隅玿真想像不出李翩兒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平日裡鬼點子一套一套,而做起正事來,竟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他本以為不是特別嚴重,所以並沒有準備紗布,這一看,才知道,竟傷成了這樣。

  李翩兒巴巴地說道:「這是意外,就是因為轉軸從手上滑了,我這一心急,就直接去抓繩子了。這不能怪我,那些帆太重了。」起帆雖是需要好幾人共同完成,但像李翩兒這種嬌生慣養的人,做這樣的事,還真是為難她了。

  「另一隻。」風隅玿幫她塗完手心,接著將指間小擦痕也給細緻的塗過一遍,才放開了那隻被禁錮了的手腕。

  李翩兒這次沒有扭捏,乖乖的將另一隻手給伸了出去,只因她知道,在這裡她鬥不過風隅玿,還是收斂一點的好。

  塗完藥,李翩兒很難為情的看向風隅玿,吞吞吐吐的說道:「那個,有沒有吃的?我餓,都快前心貼後背了,午飯都沒吃呢。最好是可以直接用手拿的,手疼,捏不穩筷子。」

  風隅玿訝然,說道:「怎麼?活沒幹好,不給飯吃?」他自認為他還沒有這樣虐待過自己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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