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來自太空的音樂

  憂傷的曲子緩緩地繞著地球響著。

  睡著的人在夢裡聽見，醒著的人睜著眼睛聽著。

  起先誰也沒在意，還以為是大街上的聲音呢！一個熱戀中的姑娘打電話問情郎，是你在手機里播放的音樂嗎？沒有，我也在聽這音樂，還以為是你播給我聽的呢！

  越來越多的人感到疑惑。

  隨即廣播電台、電視、網絡的電話被打爆，誰也不承認自己播放了這音樂，並停止了自己的各類廣播，但音樂依然存在，人們感到非常奇怪，這是來自何方的音樂，到處響著，人們執著地停止了一切能發出聲音的東西，汽車、飛機、輪船、火車都不動了，地球一下子靜得可怕，但音樂依舊響著，人們感到了害怕。

  像是想起了什麼，先是街上一個人停住了腳步，望向太空，接著一個個望向太空，家裡的窗戶、辦公樓里的窗戶、牢窗、車窗、船窗、凡是有窗戶的地方擠滿瞭望向太空的臉。

  人們確定了，這不是地球的聲音，是來自太空。

  

  一下子想起了外星人。

  這首優美的曲子在太空響著，然而誰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響起這首曲子，為什麼聽上去這麼憂傷。

  是什麼憂傷呢？為什麼不向我們說出來呢？

  只有馬建國他們，以及獵狗星人和沙可青明白。

  沙沙在放音樂，在關閉人類的生育開關。

  馬建國他們明白沙沙對他們的感情，或者不如說對他們的憂傷，以及她說不出來的苦。

  沙可青在關他的別墅里興奮異常，嘴角微笑著，終於收到了期待已久的音樂，他將用逆向工程的方法打開基因人的生育開關，基因人從此將不再從試管里爬出來，而是在醫院裡生出來，基因人將鋪天蓋地，他要用基因編碼改變基因人的體質，使他們更適合星際航行，而他們的所有知識不是從學校，從課本，從書本，而是用無處不在的網絡，用基因編碼的程序輸進去，他們將控制地球，控制太陽糸，占領銀河系，然後向河外星系進發（指銀河系以外的星系），他們將主宰宇宙。

  而眼下，他並不想走出別墅（誰也攔不住他），他要在這裡等待——「農科所」一個深入地底的，只有他知道的一個神秘基地，給他發來破解生育開關的喜訊，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們能辦到，這是他深謀遠慮制定的一個計劃，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他要用當今最頂尖技術製造出來的模擬人腦，來接受信息，他早就知道音樂盒的存在，誰能阻止人類聽聲音呢，你能放音樂，我就能收音樂，現在音樂終於放出來了，而且收不回去了，他志得意滿地等著報來喜訊。

  總管卻在莊園裡氣得暴跳如雷，隨即控制住了，撥通了獵狗星人霸帝的電話沮喪地說：

  「我們又失敗了。」

  對方沉吟了一下。

  「你們是輸在自以為是的策略上，一敗再敗，亂了方寸，你們還剩多少人。」

  「連我三個，其餘的是收買的僱傭兵，以及收買公司後留下來的人。」

  「很好，第一，收買僱傭兵和公司這件事要繼續做下去，第二，你們的力量太單薄，我已派出一個軍師和七名士兵，他們將乘坐戰鬥艦，一個月後到達地球，助你們擒住沙沙，讓她打開生育開關，另外，我在銀河系布置了一艘巡邏艦，防止沙沙逃跑，好好干吧。」說著掛斷了電話。

  總管興奮地手舞足蹈，對手下人說：

  「太好了，要派軍師來了，軍師是我們星球最有謀略的人，士兵是我們獵狗星人最兇猛的人，我只會打理牧場，飼養生物提供給他們，」說著，手插入背心口袋，得意地哈哈大笑。

  手下的兩個獵狗星人也興奮地手舞足蹈，一個諂媚地說：

  「總管哪裡不懂計謀，而是雄韜偉略，故意輸幾場，讓她笑笑，這樣好讓霸帝立刻派軍事人員過來，真是高見！」

  旁邊一個，就是把沙沙關進洲監獄的獵狗星人說：

  「這回逮住她，把她剝光了，吊在時代廣場，讓看的人尿她，唾她，這就是關掉你們開關的妖女。」

  「哦－－，這樣對待一位小姐不好，顯得我們也很殘忍，我們要文明、仁慈、寬厚，這樣他們才會接受我們的統治，就那樣綁著，隨他們怎麼處理她，她還以為他們很喜歡她呢，我們在一旁欣賞她的表情，這樣很有意思，還有，戰機派出去了嗎？」

  「音樂一響就派出去了。」

  「好好，讓他們緊緊跟著她的飛碟，如果她把他們打下來，人類會更痛恨她，那是人類的戰機，如果不打，就不停地派戰機，讓她心煩意亂。」

  「總管真是高見，我們怎麼也跟不上你的智慧。」

  「去辦吧！」

  兩人立刻轉身去辦了。

  總管繼續在房間裡踱步。

  這是莊園裡最漂亮的一幢別墅，最漂亮的一間房間，精緻的波斯地毯，巨大的油畫，狩獵的、風景的、靜物的、伴隨著貴族和帝王的畫像。

  總管邊踱步邊想著霸帝的話。

  說我一敗再敗，亂了方寸，明知我實力單薄，卻到這時再派人來，怕我實力壯大後奪了他的位子，我已裝得這麼慫了，還疑神疑鬼，僅派這幾個人來，得繼續裝下去，消除他的疑慮，再一舉奪了他的位子，別以為所有的人都聽他的話，還以為自己身邊的人都是心腹，我早就在你身邊安插好人了。望著牆上手握權杖，俯視著下面的帝王的畫像，心中冷笑一聲，早晚我會像他那樣坐著，他的這種野心連剛才出去辦事的兩個手下也不知道，那是霸帝的心腹，而霸帝派給他的那些去失望島的人，也是霸帝的心腹，他是故意讓沙沙幹掉的，好讓他再派人來，這樣他身邊的心腹會越來越少，至於派那兩個人去找沙沙，沙沙那麼笨嗎，那麼沒用嗎，仙女星人敢派她一個人來就有絕對的把握，派他倆去，只是他的又一個伎倆，像是很信任他們，等軍師一到，他要借沙沙的手把他們一舉殲滅，他陰險地朝屋裡一掃，然後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哼，關生育開關，你能關我就能打開，這種雕蟲小技還能難倒我這個繁衍專家嗎，現在讓你活著，是你還有利用價值，讓你當我的誘餌，讓霸帝不斷派人來。

  總管這麼陰險地想著時，那派出的三架戰機已發現了飛碟。

  沙沙已用了近一個小時，沿赤道和本初子午線繞地飛行，釋放了音樂，完成了她來地球的使命，但她並沒有輕鬆的感覺，而是眼睛紅紅的，她難過地流了不少淚，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現在她要完成對馬建國的諾言，幫助人類消滅獵狗星人，但首先得馬建國他們救出來，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飛碟發出嘀－－嘀－－的警告聲，監視屏里本初子午線上方的太空，三架人類的戰機成品形遠遠吊在身後。

  人類的戰機早就能在太空飛行，只是不能飛出太陽系，而沙沙只是用地球的公轉速度（每秒約30公里）飛，它們跟在身後是可以的。

  沙沙一看就知是獵狗星人僱傭的戰機，總部不可能派出戰機，而且這三架戰機鬼鬼祟祟的樣兒讓人好笑。

  沙沙想了想，決定把他們嚇走，因為他們是人類，不是她的敵人。

  沙沙發出命令。

  飛碟倏地一下出現在三架戰機上方，發著橙色的光。

  三個駕駛員嚇得面無人色，毫無征北兆地就來到他們上方，他們想通話，但通訊斷了，他們想轉舵逃走，但發動機熄火了，機艙里靜得可怕，而且發現自己嚇得一哆嗦後，整個人都不能動彈了，像凍在冰塊里，保持那種驚恐的樣子。

  沙沙看他們的樣子，覺得非常好笑，她還要戲弄他們，飛碟垂直上升，他們也跟著上升，飛碟下壓，他們也下壓，飛碟拐彎他們也拐彎，他們像配合著沙沙在作精準表演，然後沙沙帶著他們以亞光速沖入大氣層，再衝出大氣層，再沖入大氣層，像玩過山車般，高低起伏地在大氣層中躍進躍出，出奇地是，戰機在飛碟下面，它的金屬並不因為以每秒上萬公里的速度與大氣磨擦而發熱。

  那些駕駛員雖然身體不能動，但腦子能動，嚇得直叫喚：

  「媽呀，這是湯姆和傑瑞啊（〈貓和老鼠〉），這不是想打死，而是想玩死我們啊，這才是高科技啊，服氣啊。」

  最後沙沙帶著他們頭朝下直往大海里沖，他們嚇得尖叫，不帶這麼玩的啊，湯姆和傑瑞都沒玩死對方啊，我們都投降了還不行嗎！」

  當海面迎面衝上來時，沙沙倏地放開戰機，三架戰機的通訊頓時打開，發動機徒然轟鳴，噴出耀眼的火焰，三名駕駛員這才醒過來，尖叫著向上拉戰機，戰機幾乎貼著水面被拉起，看到懸浮在後面的飛碟，他們頭也不回地直接逃竄，很快沒了影。

  嚇走了他們。

  沙沙隨即將飛碟沉入海底，沒注意到那兒有一艘潛艇，慌忙高速划過，艇內一片慌亂，從沒見過這麼高速的東西在海里，簡直是一道光掠過。

  沙沙已經進入了海底，可沙可青還在等電話，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這個平常一貫鎮定的人覺察出了異樣，拿起手機。

  「情況怎麼樣？」他問。

  「非常奇怪，」對方勞累地說，仿佛經過了長時間的折騰。

  「什麼情況？」

  「音樂一響起，迅速激活了摸擬大腦聽覺聯合皮層，前額葉皮層，以及與認知和記憶有關的腦區，我們注入不同顏色的一條條神經系統，顏色鮮明，流動暢快，隨著音樂非常活躍，但僅到此為止，其它相關腦區沒有活動，跟正常的聽音樂沒什麼兩樣，是不是我們的設計有問題？」

  「不會，我們的設計不會有問題，」沙可青很自信地說。

  「那是什麼原因？」

  「她設定了密碼！」

  「我們想到了那個問題，用了所有的密碼過濾器，還用了比較法，結果沒找到音樂里有密碼。」

  「沒找到密碼，並不等於沒有密碼，啟動醫院的監控程序，與真正的人進行比較。」

  「已經比較過了，沒什麼兩樣。」

  「不會這麼簡單，再比較，肯定有原因！」

  「正在進行第二批比較－－等等，」他尖叫起來；「剛送到的報告，一些女性不能排卵了，一些男性沒了精子。」

  「你說的是一些人？不是全部？」

  「是的！」

  「那些人幹了什麼？」

  「什麼也沒幹，一直躺在床上。」

  「動也不動？」

  「除了吃飯、睡覺、吃藥、上洗手間，什麼也沒幹過，我們從頭到尾觀察著，都有錄像。」

  聽到這裡，沙可青恍然大悟，一陣哈哈大笑，又止住，臉上布滿了陰險，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它們在鏡片後面，但鏡片的反光，配合他陰險的臉，讓人不寒而慄，他說：

  「問題就在這裡，人類一吃飯，一吃藥，一上洗手間，就啟動了程序，我們的大腦不吃飯、不吃藥、不上洗手間，我們沒設計這種功能，我們失敗了，沙沙真聰明，想到了這一點，讓人敬佩，讓人敬佩，你們說是嗎？」

  「是的，確實沒想到，又簡單，又方便，讓人佩服。」

  「說得好，但我們也值得敬佩，這麼短時間就找出原因，而且敢於承認，說明我們有氣度，現在起動第二套方案，繼續用第一套方案找下去，有點死纏爛打，也顯得我們沒風度，再說，她也不會笨到我們一破解密碼，就讓我們成功的程度，實際上音樂一停止，我們就輸了。」

  「您的意思，我們現在就放棄精心準備了多年的這套方案，而是起動第二套方案。」

  「是的，沒時間了，你會明白的，接下來的一局，好好用我們的智謀引她入局，現在就放消息出去，她叔叔被關在我們神秘的地下基地，不要馬上告訴具體的地址，一點點放出去，讓她慢慢拼湊得出結論，然後自己進來，從她到地球的行為來看，她到地球才幾天就對人類產生了情感，而叔叔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已完成了仙女星的使命，沒有理由不來救叔叔，明白嗎？」

  「明白！」

  「好，第二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