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2024-05-30 11:32:21
作者: 墨鈺
清蘭讓小二準備了三間房間,她和月蘿一間,冷爍一間,柏梓琬、素言,和冷靈一間。
許是前些日子久未成眠,這幾日又趕路,素言跟冷靈躺下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柏梓琬困頓至極,偏久久難以入眠,腦中不斷盤旋一些事情,模糊而破碎,卻又真實存在著,看著桌上的蠟燭發呆一會兒,她看了眼躺在身側和睡在床邊的二人,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冷靈撐起半邊身子,睡眼惺忪地看著柏梓琬,「您是不是要拿什麼?我幫您。」
柏梓琬看到她神色中的疲倦,趕忙按住她,道,「有些可口,起來喝點水,你睡吧,我自己可以的。」
倒了半杯溫水慢慢喝下,擱下茶杯,柏梓琬過去將窗子打開一些,兀自望著屋外。初秋的夜,風落在臉上,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此時已過子時,四周漆黑一片,靜謐無聲,不見半個人影。
養病那段日子,素言冷靈不許她離開,知道她心中記掛之事,曾漏液將遲君瑞帶去寧清王府。
大周王妃,在自己夫君眼皮子底下跟別的男子見面,傳出去不知又會生出多少么蛾子。只不過,那時的她已經全然不顧,只想著究竟如何做才能讓遲君瑞和阿力安全護送濮陽輕羽離開。
「皇上沒有找你們的麻煩吧?」
「你是想知道元皓初有沒有找羽的麻煩吧?」遲君瑞勾起一邊唇角,目光淡然道,「其實,你根本沒必要為了我們或是羽跟元弘毅不愉快,你比誰都清楚,羽並非葉欽。」
柏梓琬淺淺一笑,道,「你說的沒錯,濮陽輕羽不是葉欽,就像我不是真的柏梓琬一樣。即便我們借用了他們的身體,依然無法成為另一人,可是,我們卻對一些事置之不理,因為在別人眼中,我們是別人而非自己。」
沒有濮陽輕羽,葉欽便無法重生,更不會有他們再次的相遇。雖然他們的相遇太過短暫,結局讓她痛徹心扉,但是她依然心存感激,又如何能對濮陽輕羽置之不理。
遲君瑞默然,良久才又道,「我知道你不是無情無義的女子,只是……羽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平安幸福,所以你無需對我們擔心,我跟阿力一定會想辦法將羽帶走。」
「你有什麼辦法?等濮陽王發兵,趁亂逃出?」柏梓琬輕笑著搖搖頭,接著道,「欽視你為知己好友,你知道我和欽的秘密,就該知道欽最見不得便是兵戎相見,塗炭生靈。」
以他跟阿力和那幾個武士之力,那些個大內侍衛並不能將他們如何,怪只怪他們現在在大周,實力懸殊,若強行帶羽離開,只怕會顧此失彼,反而讓元皓初陰謀得逞。
見遲君瑞皺眉不語,柏梓琬道,「今晚我讓素言她們帶你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想到讓你們離開的法子,只是在這之前還要委屈你跟阿力在驛館多待上幾日,我好安排一切。」
她面容憔悴,笑容清淺,目光澄澈不染半分塵埃,然而,就是這樣的她,令他心下一跳,遲君瑞道,「你想做什麼?難道你是想……我不管你是唐玲還是柏梓琬,別忘了你的命是羽換回來的!」
柏梓琬看到遲君瑞表情里的薄怒,展顏一笑,道,「我沒有忘。再說,我還沒有活夠,還沒有聽到我的寶寶喊我娘,怎麼捨得死?放心,我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
「那……」
「什麼都不要問,你只需照我的話去做就好。」柏梓琬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樣東西遞過去,「幫我把這個還給濮陽輕羽。」
「血玉瑪瑙手珠?」遲君瑞詫異地看著面前的手珠,恍然大悟,似是自言自語道,「難怪這幾年沒看到這串手珠,原來羽將它送給了你。」
遲君瑞抬頭看著柏梓琬,道,「你該知道羽曾經大病過一場,葉欽跟羽有許多相似之處,我以為羽已經是世間最聰明的男子,沒想到葉欽更甚,很快將天旭國和羽的一切打聽的一清二楚,所以沒有人知道病癒後的濮陽輕羽並非真濮陽輕羽。也就在那時,羽親自派人做了這串手珠,說是將來要送給他最心愛的女子,這串手珠在送到羽手中後,他隨身攜帶,形影不離,幾乎成了他的象徵。後來羽成親,他並沒有將手珠送給太子妃,我卻再也沒有見羽帶著這串手珠。」
頓了頓,遲君瑞才又道,「所以你無需將它還給我,它不是濮陽輕羽的東西,而是葉欽的。你不是想知道羽後來的經歷嗎?如果你想知道,會去天旭國,就留著吧。」
取出隨身攜帶的手珠,血玉瑪瑙珠子在燭火照射下,鮮艷無比,像隨時會滴下血一般。欽,原來很早以前你就在為重逢準備著,而我,你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卻沒有認出你來。如果你能一開始就告訴我你是誰,或者在告訴我你的名字時清楚的告訴我,你是我的葉欽,現在的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或許,即便他說了,告訴她自己是誰,依舊無法改變現在的結局。因為她並非真正灑脫之人,就算知道,她也會因為柏鴻泰和柏梓男而放棄自己的幸福。葉欽了解她,這才隱瞞了一切。
「小姐,您怎麼不睡?」素言打著哈欠過來,將窗戶關上,「夜裡風涼,小姐怎麼偏不聽呢?哎,芸香果真說的沒錯,小姐一點兒都不知道愛惜自個兒的身子。」
「你可是越來越像芸香了。」原來的她低眉順眼,溫柔貼體,現在開朗,卻嘮叨不停。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素言頑皮地吐吐舌頭,扶著柏梓琬道,「小姐,該睡了,不然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走走停停,終於在三日之後到達風雨山莊。因著找接到消息,柳姨、奶娘、紅姨早早等在山莊門口。
進了風雨山莊,穿過前面的院子,經過兩道月洞門,一座假山,一道長長抄手,一路行來,丫鬟僕役,或是佩著劍的護院見到他們無不行禮問好,並未讓人感到驚訝,只是一些年紀稍長的在看到柏梓琬時都會難以置信地睜大眼,而後笑得欣喜。
柏梓琬猜想,這一定又跟她和凌芷晴長得一樣的關係。
不得不說風雨山莊不愧天下第一莊,大的出奇,這都走了多久還在院子裡轉來轉去,轉的她頭都暈了。
「奶娘……」柏梓琬弓著身子,苦哈哈地看著奶娘,道,「我雖然對風雨山莊很好奇,但是,能不能先讓我休息,我真的累了。」
紅姨一拍腦門,如夢初醒道,「瞧瞧我們三個老東西,光顧著開心,忘記阿琬有身孕。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叫人抬軟轎過來。」
「回來。」奶娘拉住紅姨,跟柏梓琬道,「是奶娘考慮不周,阿琬,再堅持一下,前面就到了。」
柳姨瞪了身後三人一眼,輕斥道,「才幾個月,你們三個丫頭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我們忘記了,你們怎麼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我們……」
柏梓琬掙脫奶娘的手,轉過來挽著柳姨,笑嘻嘻道,「柳姨,舅舅跟外公呢?他們不是一直想我回來嗎,現在我回來了,怎麼不見他們?還有公孫叔叔。奶娘,公孫叔叔沒欺負您吧?」
紅姨撲哧一笑,道,「你公孫叔叔欺負誰也不會欺負你奶娘,倒是你奶娘變著法欺負你公孫叔叔。」
「阿紅!」奶娘扭頭警告地看了紅姨一眼,指了指前面的院子,道,「阿琬,到了。」
晴然居。柏梓琬望著牌匾上飄逸娟秀的三個墨黑大字,抿唇一笑,不用想也知道牌匾上的字是凌芷晴所寫。
進了屋子,奶娘道,「這裡原本是你娘從前居住的地方,阿琬,你先住下,若不喜歡,趕明兒看上哪裡再搬過去。」
屋子裡的擺設,簡單而素雅,她很喜歡。柏梓琬暗自點了點頭,聽到奶娘的話,倏然轉頭,看上哪裡在搬過去?還真有些財大氣粗。她笑了笑,道,「這裡已經很好了。」
接過清蘭遞過來的水飲了一口,想起一事,柏梓琬道,「紅姨,您剛才說奶娘欺負公孫叔叔,怎麼欺負法?該不是公孫叔叔想娶奶娘,奶娘不肯答應,還故意為難考驗公孫叔叔吧。」
「小姐真聰明,一猜就中。」清蘭衝口而出。
柳姨、紅姨撲哧一笑,奶娘的臉登時紅到脖子根,怪責地瞪了清蘭一眼,道,「好了好了,趕了幾天的路,我們都出去吧,讓阿琬好好休息休息。」又吩咐冷靈道,「冷靈,你帶素言去客房休息。」
晚膳時,奶娘才告訴她凌老莊主帶著小虎子在外雲遊,不知何時回來,而凌蕭意,淮南分陀幾個堂主因一點小事鬧矛盾,一大早他便跟公孫良一塊兒趕去了淮南。
一點小事能讓凌蕭意親自前往,只怕這小事不小,不過奶娘不說,她自然不會多問。她好容易才從皇室的火坑裡跳出來,可不想轉眼又讓自己再跳進另一個沼澤里,。
不知不覺三日過去,凌蕭意沒有回來,奶娘、柳姨、紅姨反倒一塊兒趕去了淮南。
柏梓琬只當什麼都沒發生,繼續過著她大小姐的生活,不是吃就是睡,不然在莊子裡閒逛,或者出去走走。
「小姐,今兒個您想吃什麼,或者想去哪裡玩兒?」清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你這個小蹄子,你哪裡是在問小姐想去哪兒玩,想吃什麼,分明就是你貪吃貪玩,拿小姐做擋箭牌。仔細我告訴莊主,讓他罰你去後山面壁思過。」月蘿笑罵道。
「月蘿,你……」清蘭使勁擠了擠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柏梓琬,道,「月蘿欺負我,小姐可要為我做主啊。」
被清蘭滑稽的模樣逗得一笑,柏梓琬抬手一指院子,道,「月蘿欺負你,你不會也會武功嗎?去,到院子裡好好把她揍一頓。」
「小姐!」月蘿垮著一張臉,鬱結道,「您怎麼能讓我們打架?莊主是不會把小姐如何,我們倆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是誰要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了?」
聞言,清蘭、月蘿均是一愣,倏然轉身,看到從外面進來之人,又是一愣,趕忙行禮道,「清蘭(月蘿)見過莊主。」
「素言見過凌莊主。」素言起身抱拳道。
「素言姑娘無需多禮。」凌蕭意回了一禮,跟半跪在地上之人道,「你們倆也起來吧。」
兩人答了聲是,起身,跟素言一塊兒出去。
轉眸,見另一人愣怔地看著自己,凌蕭意拿摺扇敲了一下她的頭頂,「發什麼呆?見著舅舅怎麼不知道行禮?」
柏梓琬癟嘴,用鼻子哼了一聲,臉轉向一側。凌蕭意微愣,偏頭道,「怎麼了?誰惹我寶貝外甥女了?阿琬,你告訴舅舅那人是誰,舅舅派人端了他們家給你報仇!」
柏梓琬轉過來,目光涼涼地看著他,聲音懶懶道,「是不是誰欺負我你都會端了他們家?那行,你派人把你家端了吧。」
凌蕭意正要說好,待回過味來,登時張大眼,「你要舅舅端了自己家?不會是舅舅惹了你吧?」
柏梓琬又用鼻子哼了聲,道,「也不知是誰整天想方設法讓人帶我回來,現在可好,我如他所願回來了,他倒好,走得遠遠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山莊裡。還有那個老頭。騙我在先,帶走小虎子嚇我在後,到現在不見人影,凌莊主,勞煩您派人幫我端了他們家。」
凌蕭意一哽,他一莊之主,竟被一個小姑娘教訓,傳出去非讓人笑掉大牙不可。不由嘆氣,喃喃自語道,「這丫頭,不止樣子跟她娘一模一樣,連性子也如出一轍。」
「我娘怎麼了?我是我娘的女兒,自是像她。怎麼,舅舅這麼快就嫌棄我了?如此,我這就離開,省得讓人覺得礙眼。」柏梓琬故意無理取鬧。
換做別人,早被他治罪,可面前的小女子,卻是罵不得打不得。凌蕭意下意識朝屋外看了一眼,小聲道,「好了,是舅舅的錯。舅舅不該離開,不該把阿琬一個人丟在山莊裡,舅舅錯了,阿琬別生氣,舅舅這就給你賠不是好不好?」說著就要行禮。
柏梓琬嚇了一跳,趕忙阻止道,「您可別給我行禮,萬一被人知道,我不被剝皮抽筋才怪!」
這鬼丫頭!凌蕭意失笑一下,接著道,「放心,有舅舅在,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
「什麼毫毛?我又不是猴子!」
凌蕭意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出聲,點點柏梓琬額際,「你這丫頭,都快做娘了,還這麼頑皮。」
柏梓琬癟嘴,不以為然道,「誰規定當娘了就不許頑皮?」接著又道,「您沒事吧?」
凌蕭意再次愣住,有點跟不她節奏,待回過神,他欣悅一笑,「阿琬關心舅舅,是不是不生舅舅的氣了?」
「我有哪么小氣嗎?」柏梓琬倒了杯茶遞過去,道,「老頭子什麼時候回來?」
「老頭?」凌蕭意險些一口水噴出來,搖搖頭,道,「阿琬,你當真跟你娘一樣,睚眥必報。」
「他明明知道我是誰,在我家住了幾日卻不肯告訴我,還悄悄帶走小虎子。再說了,是他叫我喊他老頭子的。」不過,她還真有些想念那個古怪老頭,「舅舅,您知不知道老頭子現在在哪兒?」
凌蕭意搖頭,如實道,「你外公外出從來不告訴任何人他的行蹤,我如何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柏梓琬癟嘴,明顯不信,而後嘆息地搖頭,惋惜道,「都說天下之事沒有一件是風雨山莊不知道的,如今倒好,凌莊主竟然不知道自己父親在哪裡,道聽途說果然不能當真。」
凌蕭意看到她又是嘆氣又是搖頭,聽完她的話,他已是啼笑皆非,「你這丫頭啊。行了,一會兒我就派人給你外公送信,讓他趕緊帶著小虎子回來,不然他的風雨山莊就要被他寶貝外孫女貶得一文不值了。」
柏梓琬嘿嘿一笑。
屋門被敲了兩聲,清蘭進來道,「稟報莊主,管家派人過來傳話,說青木堂的霍堂主有事跟您稟報,這會兒正在前廳等候。」
凌蕭意面色一冷,這個霍尊竟還有臉見他!「過去告訴霍堂主,讓他過兩日再來。」
清蘭答了聲是,退身出去。
「舅舅一路勞累,要不要先去床上躺會兒?」若果她沒有猜錯,那個什麼霍堂主一會兒就該殺過來了。
凌蕭意看到柏梓琬眼睛裡的狡黠,心下一跳,警惕地道,「阿琬,你又想幹什麼?」
「舅舅,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又不是鬼,不會吃了你。」柏梓琬皺眉,扯著他起來,推著她往床邊去,「您趕緊去床上躺著。」
「阿琬……」
「舅舅,您怎麼這麼囉嗦?好了,您什麼都不要問,聽我的,先去床上躺著,一會兒就知道我想幹什麼了。」說罷,柏梓琬不由分說地將他轉過來,按著他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