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安寧公主偏頭，笑看著柏梓琬，道，「嫂子為什麼不問我他是誰？是怕我傷心難過嗎？哥哥總說嫂子如何善解人意，如何與眾不同，原本我不明白，現在倒是有些懂了。」

  柏梓琬擰了帕子遞給安寧公主，「弘鈺一向喜歡誇大其詞，你可不要聽他胡說。」

  安寧公主道，「哥哥行事乖張，出人意表，卻是挑剔，特別是女子。你是我聽哥哥唯一誇過的女子。宮裡的哥哥哪個不是一早便有了侍妾，可哥哥始終獨自一人，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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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五歲時便跟母親說，將來除了自己的妻子，不會再喜歡任何女子，更不會像父皇。可是這麼些年過去，哥哥始終沒有遇到自己心儀的姑娘。父皇幾次賜婚都被哥哥拒絕。她怕哥哥惹惱父皇，便整日祈求母后保佑哥哥朝日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所以希望離開前看到哥哥幸福了，有時便會從皇祖母拿一些畫像讓哥哥選，每回哥哥都顧左右而言他，不然乾脆置之不理。

  有時她會問哥哥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哥哥總說等遇上了便會帶來給她看。

  哥哥性子灑脫，不拘小節，所以父皇封他為逍遙王。可是，只有她知道哥哥並不是別人看到的那般瀟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哥哥說，皇室里的兒女沒有真正的快樂，更不能讓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所以想要保護自己，就不能讓人看穿自己。

  她原本不明白，等長大了便明白了哥哥那番話的含義。

  安寧公主頓了頓，接著道，「直到五年前我的生辰，哥哥跟從前一樣買了她喜歡的玩物去宮中陪她。哥哥雖然喝酒，但知道分寸，那天他卻喝了好多酒，醉得一塌糊塗，卻很開心，話也多了。我好奇，問他怎麼了？他抱著我說，他遇到喜歡的姑娘了。我問她是誰，他又不說了，說等時機成熟他會跟父皇請求指婚，然後帶她來見我。」

  安寧公主在這裡住了幾次，隻字不提，以為她是不知道，如今看來，她不過是在尋一個恰當的機會將這些話告訴她。她在怪她嗎？怪她辜負了弘鈺，可是她眼睛裡並沒有責怪。

  柏梓琬並不急著開口，等著她後話。安寧公主卻突然不說了，待脫了衣裳，在床上躺下後才道。

  「不管我後來如何問，哥哥就是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不肯帶我去見你，還叮囑我不許讓任何人知道。可是，那天看到你從屋裡出來，我便知道你就是哥哥口中的那位姑娘，因為你和畫裡的那位姑娘像極了，不，畫裡的人原本就是你，只是哥哥不肯承認。」

  柏梓琬恍然，難怪那日她看到安寧公主在看到自己時，眼睛裡一閃而逝的驚訝和震驚。

  「安寧，你剛剛說，畫？」

  安寧公主笑著點點頭，「母親畫得一手好畫，哥哥也是。你跟哥哥認識那麼久，難道不知道哥哥會作畫？」

  她是見過弘鈺畫過畫，自是知道擅長作畫。是了，她剛剛說畫裡的人原本就是她，莫非……

  安寧公主將被子往上提了提，靠著枕頭，幽幽開口道，「我一直在等哥哥帶他心儀的姑娘來見我，哥哥卻遲遲沒有帶來。後來有天，哥哥喝醉里跑來我宮裡，抱著我，跟我說對不起，說『我不能帶她來見你了，因為我把她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哥哥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使母親去世哥哥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那天哥哥卻哭得很傷心，我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哭。」

  「安寧，你是不是在怪我？」柏梓琬偏頭道。

  「我承認，起初我很恨你，恨你為什麼傷害哥哥，可是後來……」頓了頓，安寧公主才又繼續道，「哥哥說你走了，第二天便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七天。我擔心哥哥，便央求皇祖母准許我去看他，就在那天我看到了你的畫像，滿滿一屋子，什麼樣子的都有。回去後我按著自己記下的將你畫下來，原本想讓人找到你，問問你為什麼要那樣，但是很快發現你便是五哥新娶的王妃。」

  「我不懂，你為什麼寧可選擇五哥也不選擇哥哥，甚至想過派人去臨江城殺了你替哥哥報仇。哥哥說我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對我又何嘗不是？哥哥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的心思，跑到宮裡警告我，不許傷害你，不然就不認我這個妹妹。」

  弘鈺……似乎又看到那個狂妄不羈，不拘小節的男子，柏梓琬閉了閉眼，心如刀割。

  安寧公主繼續道，「從那以後我便不恨你了，你是哥哥最珍愛的那個人，我不想哥哥傷心難受。有次我問哥哥，愛你為什麼不將你搶回來，哥哥只告訴我四個字『身不由己』，原本我不懂，現在倒是有些懂了。」

  「安寧……」

  安寧解下腰間的荷包，取出裡面的同心結，喃喃自語道，「他是我的貼身侍衛，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我喜歡他，我也知道他喜歡我，但是我們都很清楚，我們是沒有未來了。我的婚姻或許在我還未出生時便已註定，可是……」

  她轉身抱住柏梓琬，「鶯鶯姐姐，我不想去什麼落霞國，不想當什麼皇妃或是一國之母，更不想像母親一樣鬱鬱寡歡，最後悲慘死去。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柏梓琬摟著她，輕拍著她的後背，她的哭聲讓她心煩意亂。良久，她推開她，「安寧，你告訴我，你當真不想去落霞國？」

  「不想。」她篤定搖頭。

  「這事你哥哥知道嗎？」

  安寧公主搖頭，「除了姐姐，我誰都沒有說過。」

  「安寧，謝謝你的信任。」柏梓琬低眸思索了一瞬，接著道，「安寧，他現在在哪？在弘鈺府里嗎？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嗎？」

  「他原本是要跟來的，但是我沒答應，所以他現在還在宮中。」忽然想起什麼，安寧公主道，「姐姐見他做什麼？」

  柏梓琬看到她眼睛裡的慌亂和戒備，趕忙道，「別害怕。我不做什麼，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能讓我的安寧妹妹放棄一國之母的位置。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你知我知。」

  安寧公主暗自鬆了口氣，偏頭靠在她肩上，點點頭，「明兒個一早我就派人去宮裡叫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