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他力氣之大，像用盡所有力氣，似是要將她勒進身體一般。柏梓琬詫異，略微偏頭看了一眼抱著自己靠著自己的男子。她不是傻子，四年多的朝夕相處，即便他什麼都不說，即便他隱藏的再好，她還是能隱約感覺到他情緒的撥動。

  一如現在，她又感覺到他許久未在出現的害怕和恐慌。手，慢慢抬起，反擁著他，緊緊的。她知道他不說，自己是問不出答案的，所以只能順著他，給他想要的答應。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靜止，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輕輕落在兩人身上。緊緊相擁的兩人完全被籠罩在光暈里，她靠著他，他亦靠著她，像一幅畫，隱隱約約，卻又那麼真實，真切，叫人羨慕。

  唐氏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邁出的腳慢慢收回，嘴巴合上。對他們來說，臨江城是蠻荒之地，所有人避之不及，王妃卻毅然決然的選擇跟王爺一同流放。所有人都嘲笑她的愚蠢，即便留在府里不像昔日那般風光，至少不用吃苦受累。

  便是她，也在請求王爺帶她一同離開的同時，祈禱王爺不要答應，嘲笑這個女人的愚蠢。

  可如今……

  夫妻幾載，她不敢說對王爺是了解的，卻也知道他生平最恨之事便是欺騙、背叛和謊言。王妃做出那樣的事，王爺該休了她才是，可是……只是一眼，她便明白了王爺對她是何種感情。

  她不知道他們在臨江城究竟發生過什麼，可望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唐氏明顯感到一絲名為嫉妒的情緒在心底滋長。如果當初選擇跟王爺一同流放的是她，而非她，這會兒王爺擁著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她？

  察覺有人在看著他們，柏梓琬偏頭，看到站在屋門口的人，微微一愣，離了元弘毅懷抱。

  「姐姐什麼時候來的？」

  唐氏看到元弘毅看過來的眼神，過來行禮道，「妾身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姐姐無須多禮，快起來。」偏頭朝院外看了一眼，「這素言，姐姐來了也不知道進來通傳一聲。」

  「素言並不在院子裡，許是有事出去了吧。」

  出去了？看來她院子裡光有素言真的不行。柏梓琬道，「不知姐姐這時候過來有什麼事？」

  「當初王妃跟王爺離開都城，妾身才暫時打理府里一切，如今王妃回來了，這些東西自然該物歸原主。」唐氏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柏梓琬面前，「這是府里幾年來的帳本，還有帳房的鑰匙。」

  柏梓琬狀似無意地看了唐氏一眼，微微道，「姐姐應當還記得我從前說的話吧，我最不耐煩的便是看帳記帳，我一聽帳本二字就頭疼，所以往後這些事還是交由姐姐來處理吧。」

  「王妃這……」

  「王妃既然這麼說，你就這麼做吧。」元弘毅淡淡道，「王妃幾年前落下病根，身子一直不好，府里的時你就多幫著王妃一些。」

  「是，王爺，妾身記下了。」唐氏微微福身，餘光瞥了柏梓琬一眼，走到門口道，「都進來吧。」

  一個婦人，並三個丫鬟、三個下人低著頭從屋外進來，跪下行禮道，「奴婢（奴才），見過王爺、王妃。」

  「起來吧。」，元弘毅淡淡看了幾人一眼，詢問地看向唐氏。

  唐氏恭聲回答道，「他們在府里好幾年了，手腳麻利，做事勤快，妾身一時間找不到合適人選，王妃院子現在又只有素言一人，便想著先讓他們過來侍候著，等找到好的再換回來。」

  元弘毅頷首，看向婦人，淡淡道，「本王若沒猜錯，你應該是唐妃屋裡的齊嬤嬤吧。

  齊嬤嬤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頭，低頭恭敬道，「回王爺的話，老奴正是唐妃屋子裡的齊嬤嬤。唐妃說，桃紅他們幾個雖然手腳麻利，畢竟年紀小不懂事，怕衝撞了王妃，所以這才叫老奴跟著一起過來看著點。」

  年紀小，怕衝撞了她？柏梓琬淡淡掃了幾人一眼，他們年紀應當不小了吧。再說，她剛剛說他們在府里好幾年，會不懂什麼是謹言慎行？還是她將她當成喜怒無常無理取鬧之人？

  「唐妃果真周到細心。齊嬤嬤，你起來吧。」元弘毅笑看了唐氏一眼，看向柏梓琬，道，「這幾人本王瞧著不錯，不過既然是來侍候王妃的，一切還得王妃拿主意才是。」

  柏梓琬笑笑，道，「姐姐挑選的自然是好的。不過……我向來喜歡清淨，就讓他們兩人留下吧。」她隨手指了下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丫鬟，和靠裡面的下人。

  「這……這是不是少了些？要不讓齊嬤嬤留下，王妃有什麼事也多個人幫忙。」

  「不用了。」柏梓琬道，「人多我會覺得吵。再說了，齊嬤嬤是姐姐屋裡的，齊嬤嬤跟我了，姐姐怎麼辦？而且我這邊也沒什麼事可忙，這樣好了，先讓他們兩個留下，若是不夠，倒時再跟姐姐說，可好？」

  「如此，妾身就先領他們下去了。」唐氏跟元弘毅福身道，「妾身先行告退。」

  「你們也先下去，有什麼事我會叫你們。」

  「是，王妃。奴婢（奴才）告退。」兩人行了禮，退後兩步，帶上房門出去。

  待屋內只剩下兩人後，元弘毅道，「為何如此？你忘了，你才是我的王妃，無需喊他們姐姐。」

  柏梓琬無所謂一笑，「不過一個稱呼，叫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唐妃送帳簿過來是你的意思吧？你以後可別在做這些事了，我一看數字就頭疼，鋪子裡的帳都是奶娘他們在幫我，不然芸香也不會總說我是甩手掌柜貴。」說起這丫頭，還真有些想了。

  「阿琬，我知道你一向不耐煩這些，可你畢竟是寧清王妃，我不希望你……」

  「從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嘮叨？好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哪裡來金剛菩提？」

  「雪瑤剛才送來的。」柏梓琬道，「她要跟清風師太回寒山寺了，所以來看我，給我留了這個。」想著柏雪瑤臨走時的提醒，還有……她垂了垂眼瞼，趕走微微有些亂的心緒。

  午膳時，元弘毅去了唐氏那邊，柏梓琬吩咐素言將烤兔拿到廚房熱一熱，一邊吩咐奴才去請元弘晉過來用膳。

  不多時，那奴才回來回稟道，「回王妃的話，六王爺說在自己屋裡用膳，就不過來了。」

  不過來？難不成這傢伙察覺到什麼？忽然想起什麼，柏梓琬道，「你們……是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

  「奴婢彩衣。」

  「奴才張合。」

  柏梓琬兀自點點頭，道，「彩衣，你去一趟廚房，讓素言將烤兔給六王爺送些過去。張合你先先去吧。」

  「是，王妃。」

  用過午膳，柏梓琬讓素言抱蕭澤回屋午睡，自己則往元弘晉住的院子那邊去。

  「你們在院子裡守著就行。」柏梓琬回身看著跟在身後的兩人，「我不喜歡有人跟在身後。」

  「可是……」

  柏梓琬皺眉，臉上多了些慍色，道，「你們既然跟了我，就要守我的規矩。如果做不到，便離開吧。」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道，「是，奴婢（奴才）記下了。」行禮，轉身離開。

  元弘晉正半闔遮掩，翹著二郎腿躺在樹下搖椅上曬太陽，旁邊石桌上放著一壺清茶，輕煙裊裊，若有似無。

  「老六，你還當真愜意呢！」

  聽到聲音，元弘晉眼睛一跳，騰地一下彈起來，「嫂子，你怎麼來我這邊了？」

  「你不去我那邊，我只好來你這邊了。」柏梓琬在石桌前坐下。

  「不是老六不去你那邊，實在是……」男女有別，他們雖是叔嫂，人言可畏，不得不防。

  自是知道元弘晉心裡的顧慮，柏梓琬自行倒了杯茶，聞而未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來你這邊嗎？」

  「老六不知。」元弘晉裝傻。

  柏梓琬失笑，「老六，你什麼都好，就是不會撒謊。說吧，今兒你們出去除了見凝蘭她們，是不是還發生什麼事了？當然，你可以選擇不說，不過我依舊會有辦法知道。」

  元弘晉哀嘆，「我答應五哥不告訴你的，這……嫂子，你這不是有意為難我嘛。你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問五哥？」

  問，也得他肯說才行啊。柏梓琬不語，閒閒地喝著茶，眼睛跟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嫂子，你能不能別這樣看著我？我說，我說還不成嗎？」元弘晉一臉無奈，良久才道，「王氏明日要回來了。」

  王氏？「你是說皇后？」

  元弘晉點頭。

  「還有呢？」

  「沒有了。」

  「當真沒有了？還是你以為能瞞得住？紙，包不住火。」若真因為王皇后，毅何至於那麼古怪。

  從前他覺得女子聰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會兒，他到寧可這個嫂子不要這麼聰明。可是，她說得對，紙包不住火，即便現在瞞著她，最後她還是會知道。

  柏梓琬看到元弘晉面有難色慾言又止，心下莫名一慌，著急道，「是不是我哥哥在臨江城出什麼事了。」

  「不是。柏小將軍很好，是……」

  「是什麼？老六，到底什麼事讓你這樣顧忌？」柏梓琬赫然截斷他，皺眉問道。

  「是……」元弘晉依舊有所遲疑，良久才道，「一個月後，濮陽輕羽將會來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