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2024-05-30 11:30:09
作者: 墨鈺
臨江城將軍府。
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氣溫驟降,寒氣逼人,浸入骨髓,好容易雨在昨晚停了,豈料早膳不久,又下起雨來,所到之處皆是濕漉漉的一片,雨聲嘩嘩,叫人聽得心煩意亂。
幽暗狹小的屋子,密不透風,飄散著一股難聞的味道,不知從何處投來的一縷慘白的光,照在捲縮在角落裡的年輕男子身上。屋門打開,突然湧進屋內的寒風令他不由更用力抱緊自己。
撲鼻而來的味道令站在屋門口的幾人皺了皺眉,將手放在鼻子前,殺氣騰騰地盯著屋內男子。
胃裡突然一陣難受,芸香忙捂著嘴走到一旁的牆根,乾嘔了幾下,頓時蒼白了臉。
「要不要緊?」蕭何跟過來扶著芸香,關切道,「要不要回屋裡歇著,這裡有王爺他們在。」
芸香轉頭看了一眼另外幾人,不自知地皺了皺眉,跟蕭何擺擺手,道,「不用,我還受得住。」
「蕭何,先送芸香回屋。」柏梓男走過來道。而後看向芸香,「你還記得阿琬信里寫了什麼吧?好好照顧自己和你腹中的孩兒。你若不想阿琬回來內疚,就跟蕭何回屋歇著。」
兩人均沉浸在自己思緒中,並未留意柏梓男說了什麼。良久,芸香朝屋子那邊看了一眼,雙目含淚,妥協地點點頭,任由蕭何抱著自己離開。
「蕭何,我要去主子屋子。」擔心蕭何不肯,芸香保證道,「我只是想過去待會兒,我答應你,一定不哭。」
自打知道主子和五爺落崖之事,芸香每日以淚洗面,怪自己不該這時候懷孕,不吃不喝,身體每況愈下,險些流產,後因為柏小將軍將她好好訓斥一番她才重新振作。
蕭何本想拒絕,怕她觸景深情,可看到懷中妻子雙目泛紅又極力隱忍的樣子,終是不忍,點點頭,抱著她朝柏梓琬住的屋子那邊去。
到了屋內,蕭何將芸香輕輕放下。芸香兀自走到桌前,手拂過柏梓琬坐過的凳子,用過的茶碗,而後走到柜子前,撫摸著梓琬的衣裳,琴、象棋,木匣子。
「主子真狠心。上回她答應過我,不管以後去哪兒都會帶上我,可是……她還是丟下我一聲不響地走了。」
蕭何聽到芸香聲音里的哽咽,心下難受,走過去,自身後將她摟在懷中,「對不起,芸香,都是我錯。」他又何嘗不知道,主子之所以離開不讓芸香知道,全因為他。
「不怪你。」芸香反扶著蕭何的臉,偏頭吻了他一下,小聲道,「蕭何,你說,主子和五王爺……真的不在人世了嗎?」
蕭何皺眉,掩去眼睛裡的擔憂,柔聲道,「吉人自有天相。主子和五王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芸香點點頭,溫順地靠著蕭何,心下卻很是不安。得知主子和五王爺落崖的消息,他們便日夜兼程趕了過去。懸崖下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湖,他們在方圓幾十里尋找、打聽,沒有主子和五王爺半點消息。這半個月來,他們依舊沒有放棄尋找,派將士四處尋找,依舊毫無音訊,活不見人死不見死。
眼睛忽然變得凌厲,芸香仰頭望著蕭何,「如果主子當真……我絕不會讓他好過!」
另一邊。
聽到說話聲,元弘桀緩緩睜開眼,對上刺眼的白光,重又閉上,再睜開時方慢慢適應過來,頭有點昏沉,看著站在屋門前的幾人,他豁然坐起身子,此時的他再不是昔日那個溫文如玉高高在上的十皇子,衣衫襤褸,頭髮髒亂,面容憔悴,揚起的唇角卻很是得意。
原以為宮溟羽會對他施以酷刑,好一次為柏梓琬報仇,豈料他關了他三日,便將他丟到將軍府門前。元弘鈺在他身上搜到宮溟羽寫的信,將他揍了一頓,關進這間屋子,除了一日三餐,便對他不聞不問,元弘晉和柏梓男更是未曾露面。
今日,三人卻一塊出現在這裡。
元弘桀借著屋外陰暗的光,看著三人,察言觀色,良久,漫不經心道,「你們不去尋找柏梓琬和元弘毅下落,怎麼反倒一起來這邊了?讓我猜猜,難不成他們倆……」
「元弘桀你住口!」元弘鈺額暴怒地截斷他,雙眼似箭,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嘎嘎作響。
聞言,元弘桀哈哈大笑出聲,「看來我猜的沒錯,柏梓琬和元弘毅果真死了!」
「元弘桀,你……」
「六王爺稍安勿躁。」柏梓男拉住元弘晉,上前一步,忍著難聞的氣味,淡淡道,「十皇子就這麼巴望著阿琬和五王爺死?誰都知道爹對阿琬是若珍寶,若爹知道阿琬因為五王爺而死,定不會善罷甘休,十皇子便可利用阿琬的死挑撥爹和皇上關係,以此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惜,十皇子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你什麼意思?」
不止元弘桀,元弘晉和元弘鈺二人也因為柏梓男的話吃了一驚,轉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等著他後話。
柏梓男微微笑著,淡淡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告訴十皇子,我剛剛得到消息,阿琬和五王爺還活著。」
阿琬和五哥還活著!
他說什麼?柏梓琬和元弘毅還活著?!元弘桀大驚,隨即搖頭否認,不可能,那懸崖深且陡,四面光滑無比,並無可抓之物,下面的冰湖的水水流湍急,冰涼刺骨,深不見底,饒是武功高強之人落下去也很難活著回來,何況柏梓琬和元弘毅,而且又是夜晚,他們不可能還活著。是了,他是故意這麼說的,好以此打擊自己。
元弘桀淡淡一笑,諷刺道,「都說柏小將軍戰術了得所向披靡,不過爾爾,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會上你的當然,你少做夢了。」
「柏小將軍……」元弘晉和元弘鈺同時出聲。若阿琬(嫂子)和五哥當真還活著,為何柏小將軍隻字不提,這會兒又這樣說?莫非……柏小將軍是騙元弘桀。
柏梓男抬手打斷兩人的話,微微勾唇,弓著點身子,雙目含笑,說出的話卻殘酷至極,「五皇子可以不相信微臣的話,不過,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看在您是十皇子的份上,微臣想提醒您一句,阿琬和五王爺逢凶化吉,十皇子……怕是不會好過了。」
元弘桀死死盯著柏梓男,見他不像說謊,他眼睛,難不成他們真的還活著!待看到他眼睛裡的森寒,他心下不由一慌,道,「柏梓男,你想做什麼?別忘了我是十皇子,就算你殺了我,我母妃也絕不會放過你!」
柏梓男面不改色,輕笑出聲,「您是十皇子,是金枝玉葉,微臣怎麼會殺您?您放心,微臣非但不會殺你,也不會讓六王爺和十一王爺殺您,反而會好好侍候您。」
半個月來,元弘桀無時不刻不想著如何逃出去,奈何這屋子門窗緊閉,屋外又有人把守,唯恐元弘晉和元弘鈺會趁機要了他的命,好在安然無恙。這會兒聽到柏梓男如此說,他更是大鬆一口氣,算他柏梓男識相,還知道他是十皇子。
元弘桀暗自得意,然而,待看到柏梓男突然扯出的軟劍,他臉色大變,連忙喝道,「柏梓男,你要做什麼?」
元弘晉和元弘鈺面面相覷,不知道柏梓男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不是說他冷酷無情,手段殘忍嗎?不過虛有其表。柏梓男並不作答,似是沒聽到元弘桀的話一般,手起劍落。元弘桀啊的慘叫一聲,捂著被砍掉的右手,臉色一白,昏死過去。
「來人。」
守在屋外的士兵連忙進來,看到屋內景象,著實嚇了一跳,拱手朝柏梓男一拜,「柏小將軍有何吩咐?」
柏梓男拾起元弘桀衣裳拭去劍上的血,轉頭道,「請個大夫回來給他包紮一下,好好看著,不許他死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下,」待士兵回過身,柏梓男道,「若大夫問起他是誰,你知道該如何回答吧。」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卻叫人膽戰心驚。
這士兵也曾上陣殺敵,只因受了傷便留在府里當差,自然知道柏梓男話中含義。他道,「屬下曉得。」說罷,朝三人行了一禮,轉身往外面去,心下卻是心有餘悸。
柏梓男淡漠掃了一眼元弘桀,冷冷一笑,收起軟劍,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
元弘晉和元弘鈺交換了一下眼神,吩咐士兵好生看著屋內,追著柏梓男出去。
「柏小將軍……」
柏梓男回身淡淡道,「不知兩位王爺有何吩咐?兩位王爺若是覺得微臣砍了元弘桀的手,想治微臣的罪,微臣甘願受罰,但是想要微臣放過元弘桀,絕不可能。」後面四個字,堅決無比,不可更改。
阿琬是他唯一的親人,他的命也是阿琬用自己幸福換來的,他發誓會好生保護阿琬,自然不會讓阿琬的苦白受!
元弘晉看到柏梓男此時的眼神,饒是從容鎮定的他也有些後怕,他就那樣砍了元弘桀的手,絲毫不在意自己將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柏小將軍誤會了。」元弘晉看了元弘鈺一眼,道,「我們追出來並非為了元弘桀,柏小將軍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我們又何嘗不想將他五馬分屍。我們是想問柏小將軍,你剛才說的話,可是真的?」
看到柏梓男神色中的茫然,元弘鈺道,「阿琬,阿琬她……當真還活著嗎?」
柏梓男點頭,「阿琬和五王爺確實還活著。」
「那他們現在在哪兒?他們既然活著,為何不告訴我們,也不回來?」元弘鈺連忙道。
「阿琬受了很重的傷。」
「阿琬受了傷?阿琬她怎麼了?傷的重不重?」
「我也不太清楚。」柏梓男依舊錶情淡淡,「不過我正要過去。」說罷往外面去。
「我跟你一塊去。」
柏梓男停下,道,「不必了。十一王爺還是留在府里的好。放心,我會將阿琬平安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