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見

  公孫良一頭霧水，待看到柏梓琬眼睛裡的促狹，芸香哈哈大笑，奶娘失笑搖頭的樣子，恍然大悟。枉他為了找她東奔西跑，如今她回來了，竟當著他的面取笑他。

  「呵呵，」柏梓琬輕笑出聲，看著奶娘拿手指著公孫良，「我好像把公孫叔叔氣著了。公孫叔叔若是生氣要打我，奶娘你可要護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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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丫頭！」看到她強顏歡笑的模樣，奶娘既生氣又心疼，不禁暗自輕嘆一聲，摟著她，瞪著公孫良，「他不敢。」

  想他公孫良行走江湖半輩子，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場面沒經歷過，不認識的人對他禮儀有加，認識的人對他更是又敬又怕，而他，怕的卻是面前這個令他念念不忘十幾年的女子。

  罷了，懼內就懼內吧。只要玉娘能留在自己身邊，每天醒來能看到玉娘的臉，別人如何評價他，他還當真不怕。公孫良身子一歪，撐著側臉，「你想說就說吧。」

  「公孫先生，您可是人人敬仰的百毒先生，您當真不怕別人說您懼內？「芸香笑嘻嘻道。

  「芸香，你怎麼還不明白？只要奶娘在，公孫叔叔才不會在意別人如何說他，對不對公孫叔叔？」柏梓琬朝奶娘眨了眨眼，看向公孫良，正色道，「奶娘與我和哥哥如同半個親娘，公孫叔叔若想娶奶娘過門，得先問問我和哥哥同意不同意。」

  公孫良啊了聲，張著嘴愣住地看著柏梓琬，隨即猛然回神，看向奶娘，「玉娘，你……」若非十幾年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他與玉娘已經結為夫妻，如今，他好容易找到玉娘，玉娘也答應與他成親，但若阿琬不同意，她是絕對不會答應嫁他的。

  「你問奶娘，奶娘也肯定聽我的對不對？」柏梓琬抱著奶娘手臂，眨了眨眼。

  奶娘配合地點頭，「我雖然是阿琬的奶娘，阿琬對我來說卻和親生女兒一般，女兒若是不願意我嫁你，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公孫良又啊了聲，柏梓琬嘿嘿一笑，趁機下了一劑猛藥，「你與奶娘十幾年沒見面，誰知道有沒有娶妻生子，說不定已經妻妾成群兒女成堆，我是絕對不會委屈奶娘做別人小妾的。」

  看到奶娘連連點頭，公孫良哭笑不得，早聽玉娘說這丫頭自小與別家姑娘不同，古靈精怪，大病後更是如此，小小年紀就懂得如何經商，做事說話更是細心周到，上回短暫相處他已然發現她的與眾不同之處，只不過沒想到她會古靈精怪到如此。

  公孫良往旁邊依靠，慢條斯理道，「你不答應玉娘嫁我，那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我與玉娘下半身就靠凌掌柜養著了。」

  看到公孫良頃刻變得無賴的樣子，柏梓琬啼笑皆非，問奶娘，「奶娘，您是如何看上公孫叔叔的？」

  奶娘一笑，「時間太久，不太記得當初是如何看上他的，如今，也只好將就將就了。」

  女人一生，需要的不是數不完的金銀珠寶，不是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更不是至高無上的身份地位，而是一個能與自己廝守的人，一顆不論世事如何改變對自己一如往昔的心。

  就如奶娘一般，她雖然不知道奶娘和公孫良當初是因何而分開，公孫良一直以為奶娘早不在人世，以他在江湖中的聲望地位，只要他想，便有不計其數的女子前仆後繼朝他奔來，燕肥環瘦，但十幾年來，他卻只為當初許下的承諾，孑然一身。

  望著奶娘從心裡發出來的笑容，柏梓琬也被感染，輕輕笑著，注視著默默凝視對方的人。

  「阿琬，你要回屋去嗎？」

  「我不回去，只是想去外面走走，免得打擾奶娘和公孫叔叔眼神交流。」柏梓琬笑著。

  奶娘臉一紅，「你這丫頭，連奶娘也拿來玩笑了是不是。」拉著她過來坐下，「奶娘有話跟你說。」

  「什麼？」

  「我和公孫叔叔來這裡也短了，過兩日，等這裡的事處理完，我們就打算離開了。」奶娘道，「奶娘知道你捨不得我們離開，奶娘也捨不得你，可是不論如何你和五皇子都是流放到這裡的，我們若繼續住下去會惹人嫌疑，而且有阿紅他們，現在又多了素言，奶娘也能安心離開。」

  知道奶娘說的沒錯。柏梓琬垂了垂眼瞼，收起自己的失望，問，「那你們打算去哪裡？回都城嗎？」

  公孫良道，「玉娘離開很久，這回我想帶她回江南。阿琬，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定明白公孫叔叔什麼意思。我們還要在這裡停留幾日，你也可以好好想清楚。」

  晚膳後，柏梓琬去柜子取了套淡藍色衣衫換上。她的衣裳多是素色，奶娘來這裡從都城帶了兩匹布料和紗，親自給她做了兩身衣裳，知她不喜歡鮮艷，只在領邊鎖了圈荷葉邊，繡了幾朵清雅的小花。

  自行梳好頭髮，用髮帶綁著，看著鏡中隆起肚子的自己，柏梓琬嘆氣，再過不久只怕又得另外做衣裳了

  「主子，當真不用奴婢和蕭何一起去嗎？」疊好衣裳放在一旁，芸香過來道。

  「有奶娘、公孫叔叔，還有素言就夠了。」轉回身，由著芸香替自己系上披肩帶，「若五皇子回來問起，就說我有事外出，一會兒就回來。」

  芸香悶悶地哦了聲，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赫然抬頭看著柏梓琬，「素言……也會武功？」

  柏梓琬點頭，也不瞞她，「素言確實會武功，不過我還沒見過素言的功夫，不知道她功夫到底如何。」

  芸香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邊扶著柏梓琬往外面去邊說，「奴婢覺得打從素言來了後，主子都不喜歡奴婢了。」

  「吃味了？」偏頭看了芸香一眼，柏梓琬道，「芸香，你跟在我身邊多年，難道還不夠了解我嗎？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聽到你說這樣的話。」有些話無需說明，她相信芸香一定明白。

  「是，主子，奴婢知道了，往後再也不說了。」芸香垂頭，一臉恭敬地回答道。

  今夜，月亮又大又圓，仿若銀盤一般靜靜懸掛於夜空之上，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鋪得滿地，將靜謐的街道照得透亮，一兩個拿著酒壺搖搖晃晃往一邊去，嘴裡嘰里咕嚕不知在說些什麼。

  四人踩著月光到了杏花巷，柏梓琬上前敲了敲門，不多時桑紅開門出來，「你們來了。」把鑰匙交給奶娘，桑紅道，「這是院門的鑰匙，你們離開時要是我們還沒回來，你們鎖上門就行，要是太晚就住下來吧。」

  「行，我知道，你走吧。」

  紅姨他們都是可信任之人，但是宮溟羽身份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們之所借院子見一個重要的。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猜到什麼，問都沒問就答應下來。

  進去後，素言取出隨身帶著的火摺子將蠟燭點燃，然後去廚房燒了熱水，泡了一壺茶進來。

  「阿琬，你說你見過小羽的樣子，他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似乎想起什麼，奶娘拍了腦門一下，「你都沒見過小羽小時候的樣子，怎麼會知道現在的他是不是和從前一樣。」

  想著宮溟羽藏在面具後的那張臉，柏梓琬想了想道，「奶娘，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公孫叔叔一起來嗎？」

  「是了。你為何一定要你公孫叔叔一起來。」

  柏梓琬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道如何開口，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大哥從前什麼樣子，他現在……」轉頭看向公孫良，「公孫叔叔，阿琬求你，不論如何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大哥的臉。」

  奶娘一愣，隨即著急道，「小羽的臉怎麼了？阿琬，你告訴奶娘，小羽的臉怎麼了？」

  「主人的臉被火毀了。」

  院門突然被敲響，四人動作一致地看向屋門外，素言起身道，「主人來了，我去開門。」

  奶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屋外，交疊的手緊緊握著，手心一片潮濕，腦子卻一片片迴響著素言剛才那句話，「主人的臉被火毀了」，火，是當年那場火毀了小羽的臉嗎？

  「小姐……」

  素言進來退至一旁，兩個穿著黑色連帽披風的男子一前一後走進屋門，右邊的男子接下披肩交給素言，露出一張泛著銀光的面具，左邊的男子則取下帽子，露出俊逸的臉。

  「你……你……你……」奶娘猛地站起身，手顫抖地指著玄衣，因為太過激動而字不成句。

  「玄衣見過奶娘。」玄衣單膝跪下，跟奶娘行禮。

  「快起來。」奶娘一步上前扶起玄衣，看向一旁的宮溟羽，「你……你是小羽嗎？」

  「奶娘。」宮溟羽點頭，哽咽道，「我是小羽，我以為你和娘都死了，我以為這輩子都不能見到你們了。」

  「小羽！」奶娘抱住宮溟羽，淚聲具下，「你是小羽，你真的是小羽嗎？老天，小姐，你看到了沒有，你看到了沒有，你的小羽他沒有死，小羽他沒有死，他還好好的活著。小羽，對不起，是奶娘，是奶娘沒用，不止沒保護好你，就連你娘也……」

  「奶娘，我都知道了。」宮溟羽看向柏梓琬，「阿琬什麼都告訴我了，我沒有怪你，你也不要自責。」一下下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卻惹來她更大的哭聲。

  見奶娘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公孫良抹了下眼角，將她拉開，「別哭了，小羽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有什麼話趕緊說，阿紅他們一會兒該回來了，我們也要趕回去才行。」

  聞言，奶娘點點頭，擦了下臉，拉著宮溟羽在桌前坐下，細細詢問他這些年的經歷，包括當年那場莫名燃起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