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口不一

  轉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常壽，方和一笑，深情中儘是得意，正要過去行禮，卻發現常壽神色不對，似在擔心害怕什麼，未及他開口詢問，便看到元弘毅兄弟二人一臉冷色從常壽身後走進來。

  

  「他們有沒有傷到你？」元弘毅大步走到柏梓琬跟前，握住她肩膀，皺眉道，「不是叫你好生在府里待著嗎，怎麼反而出來了？」語氣責備，眼神卻寫滿柔情。

  柏梓琬嫣然一笑，眼睛裡的冷色一掃而空，「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實在煩悶，而且我想吃火鍋了。」接著又道，「你可不許責罰他們，你該知道，他們是阻攔不了我的。」

  元弘毅無奈地嘆息、搖頭，一面拿過素言拿在手裡的披風給她繫上，自打愛上她起，他這個堂堂五皇子就再無尊嚴可言，她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他每一個感官。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心會被一個女子填滿，更沒想到自己會因為她一個笑容，一句話而心滿意足。

  元弘晉隨意扯了一張長凳翹著二郎腿在旁邊坐下，唇邊含笑看著相對而立，雙目含情注視對方的兩人，都說五哥不知感情為何物，他反倒覺得世間之人每有誰比五哥更懂感情，即便父皇，也從未用這樣溫柔的眼神對待過自己的妃子，包括他們已逝的母后。

  從前，他總是心疼五哥背負的一切，也想過幫五哥得到自己想要的。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五哥有多想擺脫自己的身份。這一刻，他覺得五哥應該感激自己的身份，若非如此，他哪裡能娶到嫂子？

  忽然發現自己這一刻有些羨慕嫉妒五哥，元弘晉不自知地一笑，不知何時自己也能如五個一般遇上自己心愛的女子，即便爭吵不斷，誤會不斷，他也甘之如飴。

  方和自是認得元弘晉，元弘毅和元弘晉有幾分像，自然不難猜出是誰，可是這個女人……方和很是不解，這女人究竟是誰，竟能讓堂堂五皇子如此低聲下氣？

  於是乎，方和盯著柏梓琬，隱隱月的她的樣子有幾分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然而，未等他想出所以然來，腿彎突然被人用力踢了腳，他整個人已經直直趴跪在地上。

  「表老爺，您怎麼……」方和扭頭看著常壽，像是不相信剛才踢他的人是常壽。

  「閉嘴！」常壽沉聲呵斥道，隨後過去跪下，磕了個頭，「屬下見過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腦子轟的一聲，方和難以置信地盯著柏梓琬，這個女人就是五皇子妃？前幾日見過的畫像上的女子和面前女子的樣貌相互重疊，他赫然張大眼，癱軟地倒在地上。

  圍觀的人群譁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只不過議論的焦點從對柏梓琬的擔心變成對方和和常壽的幸災樂禍。

  「我娘說過，人在做天在看，我本來以為老天無眼，現在看來，我娘說的果然沒錯，方和平日仗著常壽欺負我們也就罷了，今日竟敢辱罵五皇子妃，這下子他可要遭殃了。」人群中一個穿著老藍色衣裳的男子指著方和，神色中儘是興奮。

  「就是就是。對了，不是有句老話叫什麼不漏嗎？哎，真後悔當初沒跟著先生多識字，」

  人群一陣鬨笑。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個穿墨色衣裳書生樣貌粗礦的男子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官官相護，她是五皇子妃自有五皇子和將軍護著，可是大伙兒別忘了方和跟常壽的關係。」

  男子說的極其小聲，說完便匆匆離開，唯恐惹禍上身。其他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連連點頭。

  柏梓琬一掃方和跟常壽二人，方和面如土色，常壽更是身子抖得如同篩糠。轉頭看向元弘晉，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是這裡的將軍，方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如何處理就看你的了。

  看到公孫良從一側出來，柏梓琬過去道，「公孫叔叔芙蓉姑娘現在要不要緊？」

  「放心，有我在，芙蓉姑娘不會有事。」公孫良拍拍柏梓琬的肩，「我這就親自送他們回去，順到替他們抓藥。」

  柏梓琬點頭，吩咐芸香，「芸香，老夫人傷了腳，你跟公孫叔叔一起送他們回去。」

  老婦人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已經請這位先生保住芙蓉腹中的孩兒，哪裡還能再讓這位姑娘送我老婆子回去？」

  「老夫人，就讓我送您吧，不然我家主子不會安心的。」芸香扶著老婦人，又跟素言道，「素言，勞煩你送主子回去了。」

  回到將軍府，除蕭何外，其他人均回了各自的屋。元弘毅扶著柏梓琬走到桌前坐下，倒了碗茶放在她面前，給自己一飲而盡，似乎覺得不夠，又倒了一碗喝下，鬆了口氣。

  「軍營很忙嗎？」柏梓琬扯出帕子給他擦了下額際上的汗，」是不是天旭國不肯罷休。」

  元弘毅點頭，接著道，「阿琬，老六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答應過母后要保護老六周全，如今天旭國蠢蠢欲動，我恐怕沒有多餘時間陪你，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再出去？」

  柏梓琬癟嘴，「也不知是誰死活要留住我，這會兒卻只認老六是自己唯一的親人。男人啊，果然心口不一。」

  聞言，元弘毅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阿琬，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看到他神色無措結結巴巴的樣子，柏梓琬哈哈一笑，握住他的手，認真道，「你的親人不止老六一個，還有我，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將他的手貼向自己的小腹，她笑著，「在等等，你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了。」

  元弘毅咧嘴一笑，從未有過的舒心和歡愉，有阿琬，有老六，還有未出世的孩兒，他終於不再孤單單了。

  「你出去看看吧。」柏梓琬想了想，道，「常壽只是一小小知府，方和卻能仗著他狐假虎威狗仗人勢，難道他就不怕老六知道？我覺得這件事並非表面看到的這麼簡單。」

  「那你以為會是怎樣的？」元弘毅好整以暇。

  柏梓琬聳肩，「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這麼多？想知道，你跟老六好生查查不就知道了，以你五皇子的能力，想要查清楚一件事應該不是件什麼困難事吧？」

  元弘毅微微思索了一瞬，似乎真的有哪裡不對，於是也不多加耽擱，叮囑了柏梓琬幾句，便起身離開。

  元弘毅走後不久，奶娘、柳姨和素言便敲門進來，奶娘幾次欲言，礙於素言在旁邊，將幾欲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咽了下去，靜靜立在一旁，看著同樣安靜站在窗前的女子。

  絲絲縷縷琴聲從外面傳來，忽近忽遠，時而歡愉時而悲戚。柏梓琬徐徐合上眼，皺眉聆聽，半晌後睜開眼，回身直徑朝屋外走去，又在走下台階後倏然止步。

  「柳姨，這些日子紅衣是不是一直彈這首曲子？」輕飄飄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像輕盈而過的風聲。

  「是。」

  他是知道的對不對？可是他寧可將紅衣軟禁也不願送她離開。柏梓琬迎著上方暖陽，淺淺一笑，紅衣與他終究是重要的。想著他每每看向紅衣時的笑容，她只覺心口突然一疼。

  「柳姨，你過去告訴紅衣，就說她……」想著紅衣對元弘毅看重，只怕不會輕易聽她的話，於是又道，」罷了，這事既然是五皇子做的，就有他自己去解決吧。」

  夜朗風清，星辰滿天，柏梓琬兀自走到院中站著，望著滿天星辰，一閃一閃，好似寶石一般。

  琴聲隨風而來，時高時低，如同誰低低的哭泣聲。柏梓琬皺了皺眉，心下一陣煩躁。

  轉身往屋裡去，看到從外面進來的元弘毅，止了步，問，「用過飯了沒有，要不要叫廚房送來？」

  元弘毅點頭，牽著柏梓琬的手，神色疲憊，卻對她溫柔一笑，吩咐蕭何將飯菜送過來。

  見狀，奶娘等人福身退下，兩人並肩而立，靜謐的院子裡琴聲久久盤旋不去。

  柏梓琬思索半晌，轉頭道，「你聽到琴聲了嗎？既然無法做到無情，就讓她出來吧。」

  「你想說什麼？」

  柏梓琬深呼吸了一口，微微一笑，「仔細聽聽這琴聲，別告訴我你不懂。紅衣也是個可憐人，你若心裡有她，就不要辜負她，我……」

  「阿琬！」元弘毅截斷她的話，急急解釋道，「我和紅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說過，除了你，我不會再要別的女人。」

  「可能嗎？」柏梓琬依舊笑著，心底卻尖銳的疼，「你是五皇子，將來……我們都很清楚，有些事對我們來說身不由己，如果你想讓紅衣過門，我不會阻止你。」

  「阿琬……」元弘毅驚慌地看著她，不明白阿琬好端端的怎麼會讓他娶紅衣。

  話已經出口，柏梓琬也不再保留，直言道，「既然你不願意娶紅衣，那你送她離開。怎麼，不願意了嗎？弘毅，你一邊告訴我除了我你不會再娶別的女子為妃，卻又將紅衣留在府里，你明知道紅衣對你的心思，你知不知道……」

  「主子……」芸香從外面進來，打斷柏梓琬幾欲衝口而出的話。「見過五皇子。」芸香過來行禮道。

  「芸香陪我去湖邊走走。」說完，柏梓琬微微福了下身，抬腳直逕往院子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