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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互相爭奪

2024-05-30 11:22:38 作者: 毛皮皮

  既然參加了三二零,就要跟別人一樣有一個統一標識。謝晉元來到三二零總部,在原來服務中心的主任辦公室,領取了有三二零標識的紅袖箍。這個時候他才見到三二零的頭頭,原來是葛新成,機加工車間的一個工段長。

  這一天下午,葛新成對大家說:

  「明天上午八點半,在廠門口集合,我們去向廣大群眾展示我們的力量。大家都要帶上紅袖箍。小李,你準備好旗子和傳單。」

  第二天上午,從廠門口開始,三二零戰鬥隊的遊行隊伍出發了。一面大旗帶路,隨風飄揚的旗幟展開,可以看見醒目的三二零戰鬥隊字樣。後面緊跟著幾個抗著步槍的工人,再後面就是百來個手持小旗子的隊員。這是當時出行的標準模式。

  三二零的隊伍一路上不斷的有人帶頭喊口號,替自己隊伍打GG。這是慣例。

  過了一會兒,口號變味了。他們高喊的口號開始貶低別人,抬高自已。打口水仗,這個也是慣例。

  

  在隊伍周圍,陸續有群眾圍觀。於是隊伍中就有人出來,給沿途圍觀的人分發GG。這個也是慣例。

  GG也沒有什麼新意。大概意思就是自吹自擂,吹噓自己才是最正確的,其他的都不值一提。號召大家踴躍參加自己的隊伍。

  二分廠的面積不大,主要道路也沒有幾條。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工人們有的回家,有的去買東西,有的四處溜達。葛新成將幾個頭頭召集起來,皺眉說:

  「這樣下去可不行。這裡的地方太小了。我們要擴大影響,窩在這裡沒有辦法發展。我們應該走出去。」

  「是啊。紅新衛前幾天都去縣城遊了一圈。我們也去吧。」一個人說道。

  這個事情大家都知道。為了爭取更多的群眾支持,兩個組織開始了互相比拼。路星海不滿足影響力局限於小小的濁玉,於是就帶人去了靈寶縣,在縣城大街上走了一圈。

  「不。我們不跟他們學。我們不去靈寶縣,我們去洛陽。」葛新成說。「去洛陽的影響比靈寶縣城更大。」

  「好。就去洛陽。」幾個人都同意。

  接下來就是準備車輛和參加的人員。由於路途遠,車輛少,不能全部都去,於是就選擇一些年輕力壯的人。像謝晉元這樣四十歲大叔,拖家帶口的,就沒有資格參加了。

  第三天,葛新成就帶三十多人乘坐一輛卡車,去了洛陽,舉著紅旗,喊著口號,在西工區的中州大道上走了三二里。

  這個消息很快被路星海知道了。他看見三二零去了洛陽,受到啟發,立刻就組織人馬去了省城鄭州。

  看見路星海去了鄭州,葛新成沒轍了。他還沒有能力帶領自己的隊伍到北京去。很顯然,在擴大影響的比拼中,自己沒有取得明顯的優勢。怎麼辦呢?

  他召集幾個身邊的人,到三二零總部開會,研究對策。具體是怎麼研究的,大家不太清楚,但是大家看見,三二零忽然改變了方式,不再去外地了,目標轉向其它分廠,要擴大在各個分廠中的聲望。

  路星海發現對手出新招,不甘示弱,立刻跟上。沒有幾天,紅新衛的人也去分廠。

  本來,不管哪個組織,做事情的方式方法都一樣,都是在吹噓自己,貶低別人。目的也都一樣,都是想擴大自己的影響力,爭取更多的群眾支持。不過大家做起事情來,也是各做各的,互相之間沒有發生什麼直接衝突。誰也沒有想到,有一次在小河灘總廠,出事兒了。

  紅新衛和三二零的隊伍在總廠機關大樓門前相遇,誰也不肯讓路。於是,兩邊隊伍對峙起來。

  這邊高呼:「紅新衛!造反有理戰鬥隊!三二零!革命隊伍大害蟲!」

  另一邊立刻反擊,高呼:「三二零,鬧革命的大本營!三二零!掃除一切害人蟲!」

  這邊高呼:「紅新衛,鐵拳打倒三二零!」

  另一邊高呼:「大局已定,三二零必勝!」

  口號聲此起彼伏。雙方很有默契,等對方口號落地後,才高呼自己的口號。

  不僅僅雙方口號的節奏掌握的很好,口號的內容也很有意思。如果把雙方的口號都寫在一張紙上,就會發現,雙方的口號不僅押韻而且對仗,讀起來琅琅上口。更何況,還有身體動作。每次隨著口號,都會豎起來一大片戴著紅袖箍的小樹林來,看上去令人賞心悅目。

  這樣大規模的集體口水仗觀賞性很強,這麼多年,大家還從來沒有見到過。所以,立刻吸引了不少的旁觀者。

  看見越來越多的觀眾,雙方都知道這是一個擴大影響的好機會,口號喊的更加起勁兒了。

  開始的時候,雙方還克制,遵循打口水仗的原則,只是喊口號吹捧自己,貶低對方,然後就控制不住了,越來越群情激昂。在一次紅新衛口號卡殼的時候,三二零的人連同圍觀群眾不禁鬨笑起來,於是這些人惱羞成怒,撲了過去,對三二零動手了。紅新衛人多勢眾,上前拳腳相加,打的三二零不住敗退。

  紅新衛得意洋洋起來,一邊高呼「紅新衛!舉起手,痛打三二零落水狗!」一邊追擊。

  三二零的人抵擋不住,開始潰敗。

  忽然,大家聽見呯的一聲槍心悶。

  原來,亂鬨鬨逃跑的時候,不知道誰匆忙中走火,開了一槍。這一槍原本是無意發生的,畢竟人命關天,誰也不敢對著人群開槍。可是不巧的是,在走火的時候,這個人被絆倒了,一個踉蹌,使得槍口改變了方向,流彈不幸擊中了後面追擊而來的一個紅新衛的人。這個人正在興奮的高呼口號,跟大家一起追擊,忽然中彈,當場倒地死亡。

  一個生命,就這樣毫無價值的死了。他不是在工作中死的,不是在和敵人戰鬥中死的,不算工傷,不是烈士,沒有撫恤金,也沒有榮譽。可是這能怪誰呢?

  圍觀的群眾看到死了人,也一鬨而散。有人嘆息道:這個人真傻。幹嘛要那麼賣力的衝到最前面?大家都是一個廠里的職工,人家有沒有把你的娃兒扔到井裡,也沒有給你戴綠帽子。你有那麼大的仇恨嗎?

  這是雙方衝突以來,第一次出現人員傷亡,紅新衛的人不但沒有人害怕,反而更加憤怒起來。以前大家都以為,扛著槍枝遊行只為了秀肌肉,是裝門面的事,沒有人敢真的開槍,沒想到對方真的開了槍,還死了人。

  他們高喊:「血債血償!」更加激烈的衝上去。三二零的隊伍直接向四下潰散而去。幾個扛槍的人,忙不迭的將自己的槍枝拋棄在地上。

  回到二分廠,紅新衛為死者舉行盛大追悼會。追悼會上,六尺高的花圈,輓聯寫著「革命到底壯志未酬,千秋雄鬼死不還家」。

  路星海代表紅新衛造反派發表了慷慨激昂極具煽情的演講,然後二十多條步槍同時對空鳴槍,以示悼念。

  追悼會結束,二百多人就高呼著「血債血償」的口號,氣勢洶洶的沖向服務中心,三二零總部。

  三二零總部已經空無一人。憤怒的工人砸毀了房間內所有的東西,油印機、桌椅,點火燒掉了三二零的旗幟和搜出來的紅袖箍,將一些文件扔在地上用力踐踏,然後出去,開始到處抓捕三二零的成員。

  三二零的頭頭葛新成聽說發生衝突,還打死了人,立刻知道大事不好,早早地逃離了,去向不明。其他三二零的人也紛紛將紅袖箍摘下來扔掉。於是,從成立到解散,成員一度達到二百多人的三二零造反派,存在的時間不到三個月,就徹底的煙消雲散了。這裡的造反派仍舊是路星海一家獨大。

  這裡的情況沒有因為死了人而有所改變。還在繼續。路星海對於被揪出來的那些對象,已經不滿足以前的模式。他們必須要不斷的找到能夠吸引眼球的新東西。經過研究之後,他們開始模仿別的地方的做法,對有些目標的家庭開始了搜查罪證。

  他們有針對性的行為很暴力。一群人突然衝進去,翻箱倒櫃。然後將他們家裡近親珠寶之類的東西帶回去。他們還弄出幾間房子作為陳列室,玻璃櫃檯裡面擺放著從這些人的家中搜出來的值錢的財物,作為鐵證,大家可以隨意參觀。

  展覽室的大門敞開,沒有保安,也沒有攝像頭監控,誰都可以進去參觀,在當時的風氣下,這些東西可不是什麼值錢的寶貝,是罪證。所以竟然沒有發生偷盜現象。這也算是那個時候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

  罪證!

  在這樣的行動震懾下,有的人家在夜晚出去,將家裡的金銀首飾偷偷地扔進臭水溝里。免得被搜出來,連累全家。

  後來,這些人的行動有了幾乎是固定的流程。不管召開什麼樣的群眾大會,像這樣整人成了固定的節目。在召開大會之前,幾個頭頭就在一起商量:「這次該該整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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