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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出頭搶人

2024-05-30 11:22:40 作者: 毛皮皮

  時間長了,不僅路星海將抓人不當回事兒,被抓的人也習慣了,不當回事兒了,站在台上被鬥爭的時候,臉上也不見了以往的誠惶誠恐,有的低頭不語,有的一臉平靜,有的東張西望,有的甚至嬉皮笑臉的,不當回事了。

  台上沒有了戰戰兢兢,台下觀眾也沒有了什麼興趣。對這樣的情況,陸星海有點坐不住了。為了鞏固和擴大自身的影響,也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路星海絞盡腦汁尋找新的突破點。

  這一天,曲子文被揪了出來,拉到台上。路星海站在台上大聲說:

  「我們要時刻保持覺悟,不能放鬆,警惕隱藏在我們中間的壞人。今天我們又取得一個成績,經過不懈的努力,我們又挖出來一個隱藏在我們隊伍中的敵人,這個人就是曲子文。這個人隱藏的很深,他自稱以前參加過抗美援朝,是革命的功臣。可是,經過我們的調查,這個曲子文,是混進革命隊伍中來的壞分子。」

  看到台子上站的這個人,又聽到陸星海這樣說,台下的群眾頓時安靜下來。因為這個曲子文,很多人都認識,這不是衛生所的曲大夫嗎?

  早在興平的時候,這個曲子文就顯露出治病救人的才能。到了保定之後,他也給不少工人瞧過病。

  當然,如果職工有了大病,這個二把刀大夫是沒辦法治療的,必需要送去縣裡醫院。他沒有醫療設備,但是平時誰要是有個頭疼腦熱身體不適的小毛病,經過他的手,十有八九會見效。跟著安裝隊到了這裡之後,廠里就把他抽調到廠里的衛生所來了。

  這個待人和善的大夫,竟然是一個隱藏很深的敵人?大家都不敢相信。

  看見大家一片驚訝的神情,路星海得意起來。心想今天效果不錯,揪出這個曲子文,大概可以足夠自己折騰上短時間的。

  他意氣風發的說:

  

  「大家都想不到吧?我們的曲大夫,原來是敵人的後代,早年參加了敵人的軍隊,與人民軍隊為敵。後來看到大勢已去,就隱藏進起來,混進我們廠。我們決不能放過這樣的壞人。要狠狠的打擊,讓他交代清楚自己的罪行。」

  接著,就有人帶頭高喊: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

  於是乎,昨天還是受大家尊敬的大夫,經過幾句話的功夫,轉眼之間立刻就成為萬惡不赦的壞人,被所有人唾棄。

  會後,接下來是固定程序:站在台子邊上的人,被押解著在街道上走一遍。

  一塊學校的小黑板,用白粉筆寫上「隱藏的曲子文」,用鐵絲掛在曲子文脖子上,兩個戴著袖箍的人,押解著他走在街道上。他一路上低著頭,不敢向兩邊看。路邊的人議論紛紛,他們中很多人都找他看過病,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敢站出來替這個倒霉的人說句話。押解的人更是得意洋洋,將曲子文雙手反剪後背,不住的推推搡搡,催促前行。不多時,就來到謝晉元家附近。

  在三二零造反派解散後,謝晉元現在也算是無事一身輕。這個時候,他正在家裡準備生火做飯。忽然,大兒子跑進來說:「爸,外邊曲叔叔被人抓了。」

  他聞言大吃一驚。這個老曲跟自己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一直人緣不錯,怎麼會被抓了呢?

  他急忙出去,果然看見懸掛小黑板的曲子文被兩個人扭住胳膊,推推搡搡,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他看見細鐵絲已經深深的勒進曲子文脖子的皮肉中,已經滲出血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一把拉開一個人,怒聲說:「放開!」

  說著,就把小黑板拿了下來,狠狠的摔地上。

  這個人正在享受圍觀人群的注目,忽然被人拉開,不禁大怒,叫道:「你幹什麼?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知不知道他正在接受革命群眾的教育?」

  謝晉元怒氣沖沖的指著曲子文的脖子說:「什麼教育?你們看,都弄出血了。你們這樣是想要他的命啊。」

  「我們這是革命·行動。你這樣子是要和革命作對嗎?」另一個人見狀,立刻氣勢洶洶的對謝晉元吼起來。

  謝晉元指著曲子文說:「你們革誰的命我不管,但是你們用這樣的方法就是殺人。殺人可不行。」

  「胡說。我們這是用實際行動教育廣大革命群眾。」

  「教育革命群眾?你看看革命群眾對你們是什麼態度。」謝晉元伸出手向周圍一划,對這兩個人說道。

  這二人再向周圍一看,就看見圍觀的群眾臉上,剛才的漫不經心和嬉笑都不見了,大家關心的目光都看著曲子文的脖子。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痕跡,紅色血痕十分醒目。

  這個時候,旁邊的曲子文 「噗通」一聲,非常及時的倒在了在地上昏迷過去。

  兩個人也慌神了,撂下一句就跑掉了:「你等著瞧。和我們作對沒有好下場。」

  「你過來。」謝晉元一眼看見圍觀人群中有自己安裝隊的一個工人,就招手叫過來。

  這個工人是安裝隊的,曾經因為布線不合格被謝晉元罵過幾次,對這個嚴厲的謝師傅一直心懷畏懼。看見謝師傅叫他,不敢不聽,硬著頭皮趕緊走過來。

  「幫我把他送回他家去。」謝晉元囑咐道。

  這個工人背起曲子文,跟著謝晉元來到他家裡。

  曲子文的妻子正在擔心,丈夫一大早就被人帶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忽然看見丈夫被人送回家來,昏迷不醒,立刻慌了神,問道:「謝師傅,我家老曲出了什麼事兒?」

  謝晉元擺擺手:「你先別管那麼多。先照顧好老曲。來,放床上。」

  謝晉元指揮徒弟將曲子文放下,然後也不解釋出了什麼事兒,二人就出去了。

  片刻之後曲子文睜開眼睛,看看守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妻子,說道:「去,把我的藥箱子拿過來。」

  妻子看見丈夫醒來,趕緊拿過藥箱子。曲子文打開藥箱子,取出紫藥水,指一指自己的脖子:

  「來,幫我塗上。」

  妻子一邊塗抹藥水,一邊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沒有什麼事兒。被路星海那些人抓去了。」曲子文說。

  「為什麼抓你?你又不是當領導的。」妻子問道。

  「唉,都是受到家庭的連累。」曲子文搖搖頭,嘆息道。自己的這個家庭出身,從來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反而給自己帶來這麼多的麻煩。

  妻子聞言,沉默無語。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選擇,唯獨無法選擇的就是出身。

  「他們打你了?你怎麼昏過去了?」妻子片刻之後問道。

  「沒有挨打。不過我要是不昏過去,能回家來嗎?還得繼續挨斗吧?」曲子文說道。

  在強大的敵人面前示弱裝死,這是曲子文這個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聽說曲子文半路被謝晉元劫走,惹惱了路星海。他沒有考慮曲子文當場昏倒的事兒。他認為謝晉元的這個舉動,這是對自己的蔑視,是對自己這個造反派司令的蔑視。他和幾個人商量之後,決定對這個不識好歹的謝晉元下手。

  「查一下。看看這個謝晉元乾淨不乾淨。」路星海吩咐下去。

  紅新衛的人查了整整三天,發現這個敢於和紅新衛作對的謝晉元,里里外外都很乾淨。除了脾氣不好,沒有找出可以抓的把柄。

  調查人員給路星海匯報說:

  「這個謝晉元,祖上三代是貧農,本人是解放前參加解放軍,轉業到株洲兵工廠,然後到保定,再到一二四廠。是老資格工人。社會關係簡單,關係好的朋友也寥寥無幾。沒有海外關係。本人不是廠里的領導,不是走資派,也沒有巴結廠里的領導,不是走資派的走狗,沒有參加其他造反派。個人生活作風簡樸,沒有亂搞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不好,以前工作的時候太嚴厲,有打罵手下工人的行為。據說曾經因為掀桌子,被踢出生產車間,罰他燒鍋爐。」

  路星海皺眉了。廠里怎麼會有這樣的奇葩?和領導不親,和群眾不合,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問旁邊的幾個人:「你們看,這個謝晉元,怎麼對付?」

  張方宇看見他為難,就開口說:「找不出來問題?那我們就製造問題好了。這個人竟敢當眾截走曲子文。曲子文是什麼人?他是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壞人。他和這個曲子文一定有什麼關係。要是沒有任何關係,他怎麼會大庭廣眾之下出面搶人?」

  這個張方宇,是他的智囊。路星海的幾乎全部行動計劃,都是這個人在謀劃。

  聽見他這麼一說,路星海放心了。只要張方宇開口,那就一定有辦法了。

  大家一起看著他,等他說出辦法。他說:「即使這個謝晉元和曲子文沒有關係,對他只是同情,那也不行。同情敵人就是有罪,就是站在了敵人的立場上,就是對革命的背叛。既然背叛革命,就是我們的敵人。」

  被張方宇用這樣邏輯一繞,謝晉元也就被定性成了反革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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