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史上最配合的犯人
2024-05-30 09:43:12
作者: 白鷺未雙
坦白說,這些年他毒打過的嫌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麼通透的、直接問他想要什麼供詞的人。咳嗽一聲看看左右,柳寒板著臉道:「你若肯說實話,那我自然不會多加刁難。」
樓似玉笑問:「什麼樣的實話呢?」
「我讓人查過了,你只是一個客棧的掌柜,又是個女兒家,若無人指使,怎麼敢謀害通判大人?」柳寒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只要你說出幕後指使,這罪名就落不到你頭上。」
又是這官場的一套,想借她除掉不順眼的人?樓似玉心裡冷笑,面兒上卻是十分恭順地道:「大人說得對,奴家一個人哪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那依大人看來,誰像是幕後指使呢?」
「是我審你還是你審我?」柳寒一拍長案站起身,「若再貧嘴,那可就直接上刑了!」
嚇得一哆嗦,樓似怯生生地看了看他,一雙眼裡滿是委屈:「大人息怒,可奴家委實不知道誰有這個膽子來害通判大人啊,您提點提點?」
「哼,我手裡有的是證據,只是想看你老實不老實罷了。」從袖子裡抖出一封信來,柳寒遞到她面前,「自己看吧。」
伸手接過來,用嘴將信紙叼出來,樓似玉費勁地看了看,微微挑眉。
好傢夥,竟讓她指認宋立言?這一封密函寫得洋洋灑灑,筆跡還真與宋立言的有些相似,要她下毒取了荒州通判柳粟性命,事成之後給她百兩黃金。
百兩黃金!別的沒細看,光看這四個字樓似玉口水都快下來了,吸溜咽回去,興奮地問:「黃金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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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
「這人贓要並獲才好,不然不可信啊。」樓似玉眨眼道,「奴家的確是收了百兩黃金,可現在藏哪兒了奴家不記得了,大人若是英明,不妨將這黃金找出來?」
隨口編的東西,還真要百兩黃金?柳寒皺眉沉思片刻,問她:「你肯招供?」
「招啊,這有什麼不能招的?只要能保住我客棧上下的性命,又能少些皮肉之苦,這點東西算什麼?」樓似玉大方地道,「後頭還有什麼需要招的,大人都只管吩咐。」
太久沒遇見這麼順利的審問了,柳寒都有點感動。可感動之餘他又起了疑心,眯眼看著面前這女子道:「我聽人說,你與宋大人關係匪淺。」
「哦?」樓似玉甚是感興趣地問,「大家都怎麼說的?」
「說宋大人對你頗為照顧,與待他人大不相同,我還以為你會護著他,寧願受罰也不肯招。」
「這哪兒跟哪兒啊,都是道聽途說。」樓似玉嘖嘖搖頭,一臉凝重地道,「真相是奴家一直被宋大人使喚,還被迫交錢給他。奴家開的是小客棧啊,本就利薄,被每月的地租和下頭討要的工錢都壓得直不起腰了,還要餵他那尊大佛。奴家心裡苦啊,太苦了!」
她沒撒謊,掌燈客棧每個月的確是要交稅錢給宋立言,都是被迫的,要是可以,她很想不交,把錢統統捂在被子裡孵蛋。可是沒辦法,律法不允許。
柳寒打量她,覺得這位掌柜的可能沒撒謊,她的表情太真誠了,眼角耷拉著,眼裡含著淚,真真是委屈又憤怒。但他還是提防著,多問一句:「你可願意當堂與他對質?」
「願意願意!」樓似玉連連點頭,「只要大人不與奴家為難,奴家什麼都願意。」
「你在這兒等著。」柳寒轉身吩咐獄卒,「給外頭傳話,讓他們帶人去把宋大人請回來。」
獄卒一僵,遲遲沒動。柳寒不耐煩地拿出通判的印鑑:「怎麼?使喚不動了?」
「……是。」無奈地退出去,獄卒飛快地去找霍良。
這算什麼事啊,通判地位雖是比他們縣令高,可這是浮玉縣的地盤,還要他們帶人去抓宋大人嗎?樓掌柜也是,大人對她諸多照顧,怎麼能說反水就反水?
辰時末,宋立言凝神行在碧波湖畔,以湖心為陣眼,化出極多的修為注入法陣,搜尋四周。紅瓦修為不高,妖氣藏不住,他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大概位置,只要再搜仔細些,定是能將她逮著。
可不知怎麼的,他的法陣立得似乎不太穩,每走一段路都會微微晃動。宋立言睜眼,皺眉看向湖心。
陣不穩,多半是陣眼沒立好,這湖裡難道還有什麼東西不成?
正想著,遠處就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宋立言收了法陣回頭望去,便見霍良卷著煙塵一路策馬而來。
「大人!」勒馬在他面前停下,霍良下馬就朝他半跪,「衙內出事了,柳大人讓您回去一趟。」
「柳寒?」宋立言莫名地道,「他說了兩日為期,這才過去一日,怎的就要找我了?」
神色複雜地拱手,霍良道:「怕不是只找您那麼簡單——柳大人一早就提審了樓掌柜。」
提審?臉色沉了下去,他拂袖:「區區護衛,誰給他的權力提審本官的犯人?你們也就由著他來?」
說罷跨上旁邊衙差牽來的馬,拉了韁繩就走。
「大人。」霍良騎馬跟上兩步,吞吞吐吐地道,「樓掌柜倒是沒事,您不必太擔心,倒是您自個兒,還是多做些準備為好。那柳大人拿著通判的印鑑,咱們不得不聽他的。」
樓似玉沒事?宋立言神色鬆了松,又覺得更納悶了,她都沒事,霍良這一副天快塌了的表情是為什麼?
跨進縣衙大門,宋立言看見裡頭的架勢,得到了答案。
「來人。」柳寒揮手,「把犯人給我帶上來。」
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帶著黑面罩的人湧出來,上前想押他,卻被他看得畏懼不前,只色厲內荏地朝他道:「還不快進去?」
宋立言掃視一周,跨步踏入公堂,看向旁邊跪得乖乖巧巧的樓似玉。
「大人回來啦?」她仰臉就對他笑,興高采烈地道,「奴家今兒給柳大人招供啦。」
這語氣,活像是學堂里得了先生誇獎、回來討賞的小孩兒,可她說的內容實在是無法令人愉悅。宋立言沉默了好一會兒,問:「招什麼了?」
「奴家有意在曹老爺壽宴的飯菜里下毒,意圖謀害柳通判,全是大人您指使的!」她挺著小胸脯,驕傲地道,「奴家還收了大人一百兩黃金,您看看,全在這兒放著了。」
「……」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宋立言實在聽不慣她這般說話,很想把她拎起來抖一抖。不過眼下重點不是這個,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瞧見了半盤子黃燦燦的金塊。
「我來這兒就聽說宋大人是個為民除害剛正不阿的好官,本想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大人身上,卻不曾想出了這麼一茬。」柳寒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放金塊的木盤,看著他道,「大人有什麼要申辯的嗎?」
他既然這麼問了,宋立言就誠心誠意地開口:「本官沒有要害柳通判的理由。」
「這事旁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柳寒冷笑,「大人你一無閱歷,二無功績,直接從京都來上任了浮玉縣縣令。箇中緣由,柳大人清楚得很,正打算過了中秋便降你的官,卻不曾想被你先動手謀害了。」
宋立言眼神古怪地看向他,要是沒記錯,那天在醫館裡,其餘師兄弟都將他當成上清司之人。可不對啊,若當真是上清司的人,怎會不知道他來浮玉縣做什麼?罪名扣得莫名其妙,用意也讓人不明所以。
認了吧。
——正疑惑呢,他突然就聽見了樓似玉的魂音,帶著點揶揄的笑意,輕飄飄地傳進他腦海里。
宋立言側頭看她,還沒做什麼呢,這慣常愛唱大戲的人就驚恐地睜大眼,蹭著地往後挪去:「大人別瞪奴家呀,奴家也是逼不得已才說出去的,奴家怕死呀!」
「……」本來沒瞪,這下倒是真忍不住狠狠瞪她一眼。
樓似玉那可憐的小模樣喲,頓時更真實了,肩膀發顫,眼神也不停閃躲,還求救地看向柳寒。
「宋大人沒有什麼要爭辯的了吧?」柳寒問。
閉了閉眼,宋立言選擇了沉默,任由後頭的一群人上來,將他押往大牢。柳寒半點沒鬆懈,跟他們一起前往牢里,待人都退下之後,伸手掏出一把琉璃鎖,輕輕往牢門上一扣。
牢房四周頓時浮上一層只有他們才看得見的結界。
「委屈大人了。」柳寒笑著朝他頷首,「知道大人厲害,不過這法器也厲害,您要是閒著無聊,倒是可以與它玩玩。」
厲害的法器……困神鎖嗎?宋立言伸手輕輕一碰,結界泛光,將他狠狠地彈了回來。
果然。
輕吸一口氣,宋立言捻了捻手指。困神鎖是上清司里僅次於滅靈鼎的東西,不同的是滅靈鼎會滅妖,這鎖卻是能完好無損地困住一切活物。不過,按理來說它應該是被奉在京都的祠堂里的,沒道理突然出現在這裡,還被用來對付他了。
「您發現了嗎?」樓似玉的聲音憑空響起,帶著點嘆息,「您那上清司裡頭,有問題的人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