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暴躁的野豬
2024-05-30 08:38:32
作者: 踏龍捉風
說到手中的樹棍,賀慶生來了精神:「申哥啊,你不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才找到這寶貝!這是野栆樹枝,以前我在家時查過書,栆樹非常堅韌,做弓太合適了。等有時間給你做把大弓,百十米開外就能把鬼子穿個血窟窿。槍吧,是比它厲害,但你想啊,有的場合怕鬧出動靜,槍不好使,這傢伙就得勁了,『嗖』,一箭過去,鬼子沒了,邊上的鬼子還不知道怎麼沒的。」
申月華笑道:「看你得意的。好吧,哥先謝謝兄弟。不過,最好做的又有勁兒又小巧,好帶,方便。」
「這我倒想少了。對,小巧,不容易暴露,又不礙事,特別這兒枝枝蔓蔓的多。」製作上有了新想法,賀慶生兩眼放光。
「好吧,你就拿著你這寶貝,先當拐棍使。咱去找人。」申月華一彈腿,直接從地上蹦起來,順便還一把將賀慶生拽起來。
他們重新翻過虎頭山,又爬到勺子山頂,對面,是一座比勺子山更大的山。從山頂看過去,對面的山峰連峰,像豎在大地上的巨大木工鋸,正是陳川林命名的「鋸齒山」。
申月華指指對面:「諾,底下有個洞,咱現在就是去找洞鑽洞。你怎麼樣?」
隆興這個地方,九月中旬雖已是中秋季節,少雲的白天還是很熱。連翻兩座山,賀慶生的後背汗濕透了衣服,貼在肉上很不舒服,聽申月華問,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歇,受不了。」
趁休息間歇,申月華觀測一號藏洞的位置。
他這樣推理:腳下勺子山昨晚他守夜的山洞位置,對應到鋸齒山,他和谷成見面的對應位置是他出洞左拐兩百多米,張景泰他們留在距他們四百米的地方。估算他們翻過勺子山下來往他歇的洞方向走了不超過五百米,而從一號藏洞出來跑到勺子山,正是他們慌慌張張逃跑的時候,走直線快捷,勺子山沒有險峻處,到處有可行走的斜坡,所以下山也是直線的可能性最大。
那麼從他歇的洞對應過去,一號藏洞在距這個地方打寬點算,八百到一千二百米處。
以八百米左右的起點為參照物,申月華拉起賀慶生下山。
申月華算得比較準確,在他目測的一千一百多米,找到了隱蔽的一號藏洞洞口。
洞口呈狹長形,長六、七米,高只有不到一米。進洞前,他們砍了幾根粗壯的松枝做成火把,申月華先點燃一根在前面帶路。
洞長不過六百米,雖然七拐八拐,洞中有洞,對申月華這個走迷宮的高手來說,算不得什麼。
沒多大功夫,他們就走到宋學勤擠破額頭的狹縫處。申月華伸出火把照照,正面對著岩壁,一些微弱的光亮從側面延伸進來。兩人鑽過狹縫,來到谷成他們睡過覺的大廳,墊在地上的草還在,卻沒見一個人。
一號藏洞是空的。
難道自己推斷錯誤?申月華沒理會賀慶生接二連三的詢問,重新推測谷成他們可能的行動線路。
思來想去,申月華只拿準他們一定進了山洞,那是跟鬼子躲迷藏的最佳辦法,可能怕鬼子再來洞裡搜查,又從前面出洞了。
出洞後會往哪兒去呢?
他拿出組委會發的地圖,仔細推敲一番:往南的可能性最大。
申月華記得早上說情況的時候,谷成提到他們是從九江過來的,九江在一號藏洞南面,其它地方按理他們沒有去繞行,茅坪在正北偏西,直奔茅坪最直接的線路就是經過一號藏洞一帶。
想在山野躲避鬼子搜索,人的第一感覺是找自己熟悉放心的地方。
這麼大的山區,他們沿路走來的時候一定見過比較好的藏身之處。
申月華的行事風格絕不拖泥帶水,認定的事情不猶豫。
他不容分說地拉起賀慶生從洞口的亂石窟窿鑽出:「找他們。這幫人挺聰明,這兒不安全。」
賀慶生知道這個大哥主意多,聽他的一定沒錯,不再問什麼,跟在申月華後面一路小跑。
跑了會兒,申月華突然收住腳步,近乎耳語地說:「小聲點!你那跟樹棍做成弓得多長時間?」
賀慶生沒防備,差點撞到申月華,嚇了一跳:「大哥,不帶這麼搞突然襲擊的。」
申月華笑笑擺擺手:「小聲說話。現在做弓,多久能做成?」
「急著要,十分鐘。不急,一個來小時。咋?」
「急。再帶兩隻箭呢?」
「加三分鐘。幹嘛急成這樣啊?」賀慶生回答得很簡潔。
申月華說:「現在做。那邊有隻野豬。咱把它打了填肚子。」申月華指指斜前方。
賀慶生伸長脖子看去,瞄了半天,才在百米左右看見一個黑色的動物若隱若現地晃在草叢中:「看不清啊,你怎麼知道是野豬?」
「不說別的,抓緊嘍!」
聽說打野豬吃肉,賀慶生當然高興,早上出洞時,還是張翠麗給了他一個烙餅,自己的乾糧昨天就吃空了。現在已經大中午,幾乎不歇氣地跑了半天,早就餓得前胸貼到了後脊樑。
他拿出瑞士軍刀,把掂了一上午的樹棍往地下一杵,從上往下削樹皮:「可跟你說好,十分鐘做的弓不太好使。」他見申月華站在那裡看自己削樹皮,「楞著幹嘛,去扯根葛藤,比小指細點的就成。」
十來分鐘,一張簡易的弓做好了。賀慶生試著拉拉,幾乎拉不動。申月華接過來,第一下也只拉開不足半尺,第二次加了些力,拉出足足一尺多:「有勁兒!試試箭,好久沒用這玩意兒,不知道還能射准不。」
賀慶生見怪不怪地說:「你是不是什麼都會玩兒啊?」
「不是你申哥吹,十八般武器咱都玩過,有的精有的差些。」
「射箭呢?」
「中等偏上吧。」說著接過賀慶生遞來的箭往弓上放。
還別說,賀慶生做東西講究,箭杆用白樺木枝削成,筆直光溜,箭頭上還有兩個小小的倒刺,箭尾沒找到羽毛,鑲嵌了一圈就地割的青草。申月華用讚賞的目光看了一眼賀慶生:「小子,真有你的!」
賀慶生得意地把頭揚多高:「小意思。」
申月華雖然有些日子沒擺弄箭,不敢朝樹上試,怕響聲驚動野豬,看中三十幾米處一隻老鼠在草葉下啃噬什麼,一箭射去,箭插在離老鼠幾厘米的地方,老鼠被驚得一蹦老高,摔在地上打個滾,一竄不見了影。
「差點!」賀慶生遺憾地說。
申月華走過去撿箭:「可以啦,幾個月沒摸,打豬沒問題。」撿回箭向賀慶生挑挑大拇指:「幾下子搞這麼好個弓,真有你的!有空再搞把一個小時的那種,一定更得勁。」
「那是當然。這一路好好瞄材料。做東西材料第一重要。」
「好,這事兒交給兄弟了。在這兒待著,我去弄野豬。」申月華說著朝野豬出現地方走去。
賀慶生也沒閒著,他又去那棵剛削了兩枝做箭杆的白樺樹取枝,這種樹做成的箭堅硬光滑,並不是哪兒都有,遇上就充分利用。
野豬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
申月華攝手攝腳走了很遠,才發現野豬並沒有跑遠,在一片很小的竹林中用勁兒地拱土,想來是發現了吃食。
他匍匐在地,慢慢向它爬去,爬到離野豬大約四十米,野豬停止了拱土,僵直了身體,歪著腦袋朝他這邊張望,可能聽到動靜或者嗅到氣味,一副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
申月華不敢耽誤,調整好身子,握牢弓箭,半蹲起來拉弓便射。
「嗷~」隨著箭枝飛出,野豬發出一生慘叫,就地蹦了個高。申月華知道射中了,但射殺不太容易,畢竟箭很簡陋,沒有鐵尖,沒入不會很深。怕它逃掉,一躍而起,同時拽下腰間的鏈球,準備衝過去,誰知野豬落地後並不逃竄,而是一低頭,出乎意料地迎他奔來。
野豬這種動物暴躁易怒,受到攻擊後經常會選擇反攻擊,報復攻擊對象。
看它的動作,似乎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奔跑速度很快。申月華不僅不害怕,反而高興了:野豬如果逃竄,到處是障礙的林子了想捉它很困難,不逃就好辦,以他的身手,對付受傷的野豬簡直易如反掌,何況他手中早已準備好了鏈球。
眼看野豬衝到面前十來米,申月華一個側身,躍出四、五遠,人尚在空中就旋動手中的鏈球,沒落地球已經甩了出去,野豬剛跑到方才申月華站的地方,石球也到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野豬的後腦勺上,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野豬被砸得立時翻倒在地。
申月華怕出岔子,急速拽回鏈球,又再次向野豬甩去。
這回砸在了脊背上,從聲音上判斷,至少脊梁骨是斷了,就是不死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他還不敢大意,又對著野豬頭來了一下,這回,野豬四蹄蹬了幾蹬,口中流出一灘殷紅
的血,徹底咽了氣。
申月華到跟前踢了踢豬肚子,見沒有任何反應,放心蹲下查看箭射的位置。只見箭還完好地插進豬肚子上小半尺,野豬在地上胡亂翻騰尚未把它折斷,原因是樹枝在製作箭的時候還是濕的,有很好的柔韌性。
申月華很慶幸:野豬皮非常厚實,如果不是自己使足全力,沒有鐵尖的箭頭很容易划過皮毛飛空,野豬沒有吃疼,只是受驚嚇的話,會拼命逃竄。
那樣一來,自己還要費些周折尋找其它野物。
他其實心中早掂量好:這麼急尋找谷成他們,就是想給他們弄點吃的。
他從自己這方面的情況判斷,他們一定也斷頓了。
今天是九月九號,比賽開始的前一天,來參賽的隊員帶的乾糧按理大部分準備到九號,因為組委會在比賽地點安排吃住。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留心觀察,不然也不會輕易發現眼前這隻野豬。
野豬大約有三百斤重,對今天粒米未粘,又奔波了半天的申月華來說,扛著它去尋找尚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隊友,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取一部分比較現實。他想起賀慶生那把軍刀。
叫來賀慶生,申月華用刀割取野豬肉,邊割邊弄些肉往嘴裡餵:「你也吃塊兒,餓急了吧?」賀慶生驚懼地看著他遞來的還在滴血、遠遠聞著就散發著濃郁腥膻味兒的肉塊兒,連連後退:
「你是野人啊,這也能吃!」
申月華把遞出去的肉塞回自己嘴裡:「跟你說吧兄弟,以後這樣吃東西的日子多了,學不會自己挨餓。」
賀慶生直擺手:「不行,看著就反胃,吃不了這。我說,咱就不能烤熟吃啊?」
「你不怕把小鬼子引來啊?再說了,咱們得抓緊時間找人,麗麗他們也正餓得兩眼冒火星呢。」
「還是算了,實在不敢吃。」
「想挨餓隨你。捆捆上路。」申月華打了個飽嗝,起身就近扯了許多草和樹葉,割了幾條葛藤,把已經分割妥當的野豬肉每塊用草和葉子包裹嚴實,每塊肉一端戳個眼兒,用藤條逐個串起來,往肩上一掛:「百十斤,夠大伙兒吃幾天。」說著把刀和弓遞給賀慶生:「別傻楞著,拿著,出發!」
賀慶生這半天真是一直楞著,打野豬,割肉,吃生肉,都是他沒有見過的事,且都是血淋林顛覆他認知的事,一時難以接受。
其實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伴隨著驚懼與懷疑,伴隨著新奇與興奮,每一次的成長都是認知的顛覆,顛覆後重建新的、更符合實際的認知。
成長的快與慢,除悟性外,現實的改變起很大作用。
當然也不排除不同的人格所起的作用。
隨和樂觀的人改變起來更容易些,那些固執偏激的人甚至至死都無法改變。
當然這只是從三觀上說,生存的改觀在處境的逼迫下,人與人差別不是太大,區別只在於有的人容易有的人艱難。
申月華明白這些,他自己就是這麼走過來的。當初師傅為了鍛鍊他的絕境生存能力,什麼都不讓帶,赤手空拳趕到東北大山里,一個月不許出山,也不許找人求助,全靠自己活下來。
他吃野草吃樹葉,後來吃蟲子吃老鼠,從吃進去吐出來到吃進去不在往外吐,再到坦然往肚子裡吞,很快就習慣了。
一個月快滿時,他僥倖打了只狍子,割了塊兒尚在蹬腿的狍子肉嚼在嘴裡的時候,覺得這是天底下最香的食物。
「慢慢來吧,但願走不到必須吃生肉的地步。」他看了一眼賀慶生,在心裡默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