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喜訊

  舒妃走後，淳熙不解地問容妃：「母妃，為什麼明明是淳熙踢到了他，剛才這位小哥哥卻要認錯，大家也都認為是他的錯呢？」

  容妃撫摸著淳熙的頭，耐心地道：「淳熙，人有尊卑貴賤，身份低賤，哪怕他沒有做錯事，別人也會怪罪到他頭上。同樣，如果你不是公主，而只是個小宮女，今天做了這樣的事，剛才受到處罰的就會是你。」

  淳熙還是不能理解：「可是剛才舒妃對淳熙很好，就像是淳熙的姐姐一樣。」

  容妃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眸子如寒霜樣冰冷：「好？淳熙，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除了母妃，別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若是有人對你好，那也是有所圖謀。」

  淳熙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猶如剛才面對舒妃那樣平靜地道：「淳熙明白了。」

  妃嬪們喝了兩個月的催孕藥，也沒有傳出喜訊，反而一個剛進宮的秀女徐秀女，被皇上偶然臨幸，已懷上了皇上的龍嗣。

  太后恐有誤，一連派了四五位太醫去診過，確實有孕，才大悅，要升那秀女的位分，皇上擬旨封了她為從八品娘子，若平安生下龍嗣，則還有封賞。

  太后對這個孩子十分寶貝，單是嬤嬤就安排了四個，每日著人送安胎藥過去，定要保住這個孩子呢。

  皇上陪著新人，芙蕖宮就冷清了。

  錦娘撫著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

  

  偏方再難喝也喝了，法事也作了，為什麼她的肚子還是沒有反應？

  別人先有了孩子，錦娘還沒有，她心裡必然不好受的，傾落安慰她道：「姐姐也別太難過，既然都有人懷上了，這就是個好兆頭，借著徐娘子的喜氣，沒準兒姐姐也就懷上了。」

  這一刻錦娘的理智恢復了，有些事是強求不來的，就如徐娘子，徐娘子未必想到皇上會寵幸她，繼而懷上龍嗣。而自己呢，縱然費盡心思，也照樣懷中空空。

  錦娘稍許悵然道：「從徐娘子喜迅傳出，皇上便忙個不停，如今證實有孕了，皇上顧著那徐娘子，都不大上咱們這兒來了。」

  「皇上身為人君，不是姐姐一個人的夫君，徐娘子有孕，他陪著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徐娘子身懷有孕，皇上也不理不睬，便是令人傷心了。」

  傾落說的是實話，早就知道他是皇上，還是選擇義無反顧地跟他進宮，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皇上三宮六院，又怎麼會專寵她一人？

  也是她沒有這個福氣。

  錦娘扶著傾落的手：「外面風大，咱們進屋去吧。」

  徐娘子懷孕之後，芙蕖宮幾乎是關起門來過日子，而建章宮則要熱鬧些，舒妃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隔三差五就命人請徐娘子過來坐坐，賞賜她一些貴重的東西。

  那徐娘子是個九品知縣的女兒，沒見過什麼珍奇玩意兒，對那些珠玉愛不釋手，舒妃這樣對她，她自然是滿心歡喜，對舒妃也姐姐妹妹地稱呼起來。

  此刻舒妃正抬起徐娘子的手細細打量：「妹妹如今是千金之軀，可你看這手，可得好好養養才是。紫鵑！」

  紫鵑捧了一隻紫色的盒子上來，舒妃打開，裡面是白色的膏藥，散出陣陣冷香。

  徐娘子看了，已有七分好奇。

  舒妃道：「這是玉檀膏，用了包你皮膚賽水似的嫩，妹妹拿去用吧。」

  舒妃的手瑩白如玉，徐娘子的手雖也養過，可與舒妃比起來，就如宮人一樣粗糙，經舒妃這麼一說，她也覺得自己該好好養養了。

  從前只是個小小的秀女，連教授禮儀的嬤嬤都不敢輕易得罪，人前說話也沒底氣，現在做了娘子，以後還可能會做到更高的位分，她也覺得自己是主子了。

  「多謝舒妃姐姐。」徐娘子一一接受。

  舒妃熱絡道：「妹妹客氣什麼，進了宮咱們都是姐妹啊！」眼睛在瞟上徐娘子的肚子時，卻是恨極。

  憑什麼，她得寵比徐娘子不知多出多少倍，徐娘子能懷上孩子，她卻懷不上？

  徐娘子又在舒妃這裡坐了幾個時辰，才回去。

  徐娘子剛一走，舒妃的嫉恨就暴露出來，剛才徐娘子用過的茶盞，被她橫掃在地上。

  舒妃斜著眼道：「把她坐過的凳子搬走，她站過的摸過的地方統統給本宮清掃一遍！」

  倒好像徐娘子自身帶了什麼疫病一樣。

  在舒妃看來，徐娘子不過低賤之身，哪有資格同她坐在一起？更不要說姐妹相稱了。

  碧蓮見她剛才還跟徐娘子好得什麼似的，轉眼就翻臉，不禁搖了搖頭。

  舒妃似乎察覺到了，轉過臉來看著她，目光卻沒有往常的銳利，口氣也軟了幾分：「碧蓮，你是不是在笑本宮？本宮白白得了皇上的恩寵，卻連孩子都懷不上？」

  她說這話的時候，碧蓮似乎又看到了從前在府里時候的雪穎。

  可也只是一瞬，眨眼之間，那好像是錯覺，舒妃又恢復了冷酷。

  她不是要碧蓮的回答，事實上她知道答案是什麼。碧蓮是傾落的人，她巴不得自己永遠懷不上孩子呢！

  舒妃沒有再說什麼，擺擺手讓碧蓮退下。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納蘭公子的詩集已被太后拿走了，他的詞句，錦娘卻是每句都記得清楚的。

  納蘭公子一生娶過兩妻一妾，對原配盧夫人感情最深，觀其詞句，錦娘卻看出他在盧夫人之前，心裡有過一個女子，那便是與他一同長大的納蘭碧藥，可惜納蘭碧藥註定是要入宮為妃的，他有再多的情，也只有接受現實。

  遇見皇上之前，錦娘未曾對誰動過心，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對一個男人動情。

  皇上的柔情，皇上的體貼，以及皇上的才識，就如納蘭容若再生一樣，只一眼就令她折服。

  她是小女子，當然是想著與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即使是入了宮，知道他有三宮六院，還是奢望著他對自己是專一的。

  可是帝王之心，又怎會長久？

  他們日日夜夜的繾綣，終究比不過徐娘子腹中的骨肉，怪只怪，她不能為他誕下麟兒。

  一滴清淚落在書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