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攻心

  這一次的請安，比往常多了一個人。

  舒妃身旁坐著的女子，肚子微隆，頭上戴著與身份不符的簪子，眼睛四處觀望著，明顯不懂規矩。

  這便是徐娘子吧？

  錦娘以笑與她打招呼，徐娘子卻好似沒看到一樣，避開了她的目光。

  只一眼錦娘就看了出來，徐娘子是同舒妃站在一邊的。

  舒妃在她耳邊道：「這位就是靜嬪了，皇上從宮外帶回來的，皇上可稀罕得很呢。」

  如今皇上稀罕的人成了徐娘子，徐娘子又哪裡會把別人放在眼裡？舒妃這些日子的放縱，已經使她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太后難得的開懷，徐娘子的不守規矩，在她看來也都不算什麼了。

  

  太后特意關心道：「徐娘子，你如今是雙身子，就是平時走動，也要人扶著，實在要出門時，也得坐轎，千萬別委屈了哀家的孫兒。」

  徐娘子的身孕不過兩個月，哪看得出男女來？太后卻一口肯定是皇子了。

  不知誰開了一句口：「以徐娘子的身份，可沒有轎輦呢。」

  太后立刻道：「那有什麼關係，哀家做主，以後徐娘子出門，專門給她配一頂轎輦，就按照四妃的規格來做。」

  宮中除了皇后以及四妃，其他妃子是沒有轎輦的，太后對徐娘子可算是格外恩典了。

  徐娘子言笑晏晏道：「謝太后恩典。」

  太后忽而對錦娘道：「靜嬪，皇上如今要陪著靜嬪，想來你也空閒得很，就抄幾卷《金剛經》給徐娘子母子祈福吧！」

  徐娘子這時候得寵，被冷落的妃嬪心裡苦還來不及，太后卻要人給徐娘子祈福，這無疑是痛上加痛了。

  眾妃皆知，太后對靜嬪時冷時熱，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見是厭惡的了。

  錦娘的心裡風起雲湧，太后這樣做，不免太不近人情。

  要說空閒，宮中空閒的妃子多的是，她卻偏要挑自己，太后上次可不是這樣的啊，怎麼突然就變了？

  她思前想後，想著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惹太后不悅的事，她做事低調，應該不至於讓她看出不敬來，那麼是因為什麼？

  她掃一眼眾妃，舒妃臉上的得意是不加掩飾的，其餘妃子有同情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錦娘知道，她進宮被封為嬪，已經有許多人看不慣她了，這個時候，她們當然巴不得她倒霉。

  「靜嬪，你在想些什麼，哀家在問你話呢。」

  舒妃輕笑道：「靜嬪妹妹莫不是不願意？」

  她當然是不願意的，親眼看著別人有孕，還要替別人祈福，靜嬪，這種滋味不好受吧？

  錦娘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有垂首道：「是。」

  太后又囑咐了一些事，才讓眾妃退下了。

  從出來，舒妃就一直注意著錦娘的動靜，錦娘前陣子受寵，把她的風頭全給搶了，她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奚落她的機會？

  經過錦娘身邊時，舒妃說道：「皇上之前跟本宮說妹妹的字寫得極好，徐娘子懷孕，本宮也想盡一份心力，為徐娘子母子祈福，可是本宮沒有妹妹這樣的好字，恐怕菩薩看了以為本宮心不誠，不如妹妹替本宮寫一份如何？」

  舒妃笑盈盈的，仿佛真是替徐娘子著想，也是真想請錦娘為她抄經書的。

  太后的命令已經是一把刀刺在錦娘的心上，那麼舒妃的做法，就是在這把刀上狠狠推了一把，要讓錦娘痛不欲生。

  錦娘是嬪，她是妃，她的話，錦娘自然沒有不聽的。

  這不過是舒妃的攻心之計，錦娘維持著端莊的笑容：「姐姐既然開口了，妹妹當然只有遵從。」

  「那便辛苦妹妹了。」她似不經意道：「人啊，有時候就得看清自己的位置。」

  與那徐娘子一道走遠了。

  妍兒不平道：「小主正在傷心，太后要小主抄經也就罷了，舒妃也跑來要小主抄，要真是誠心，何不自己抄？」

  錦娘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人多眼雜，別叫人聽了去。妍兒，咱們現在受冷落，別人落井下石也是有的，咱們千萬別自己找氣受。」

  再不願意，爭辯一番，就不用抄了嗎？

  別人等著抓她的錯還來不及呢。

  錦娘前腳剛一踏進芙蕖宮，太后的經書後腳就搬來了，一大堆的筆墨紙硯，厚厚的一冊《金剛經》，把桌案堆得小山似的。

  東西放下後，領頭的太監道：「太后說了，讓小主儘早抄出來，抄完送去給太后親自查驗，再送去佛堂，要真的誠心抄才靈驗呢。」

  一行人隨著步出芙蕖宮。

  巧兒早一肚子的火：「就欺負咱們小主脾氣好，太后怎麼不讓別人抄啊？還查驗，那過不了太后的關是不是就得一直抄下去啊！」

  妍兒推了她一下：「你少說兩句吧，咱們幫著小主一塊兒抄，想也用不了多久。」

  巧兒苦著臉道：「我那狗爬的字，太后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便只有我陪著小主抄了。」

  巧兒想起什麼似的道：「不是還有雪穎和琉璃嗎？」

  錦娘忙道：「這些不順心的事，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別讓雪穎跟著煩心。」

  知道錦娘疼妹妹，巧兒這才不說什麼了。

  巧兒就在旁邊磨墨，錦娘和妍兒抄。

  第二天，舒妃的經也送來了。

  是紫鵑帶人送過來的，比太后的人還神氣，經書幾乎是扔在案上的。

  紫鵑嘴角帶著諷笑，這下夠靜嬪受的了。

  她隨手拿起一捲來，又拿起另一卷，一對比，嘖嘖道：「靜嬪的字果然是好。至於這個，」那字跡與靜嬪的稍有不同，正是妍兒抄的。

  只聽「噝」地一聲，那紙被紫鵑撕成了兩半扔在一邊。

  妍兒急眼了：「你竟敢撕小主的字！」

  紫鵑直瞪著她道：「我自然不敢撕小主的字，我撕的，不過是某個奴才的字罷了。」分明指的就是妍兒。

  妍兒氣極，捲起袖子就要與紫鵑動手，錦娘將她攔到一旁。

  紫鵑得意地道：「憑你也想打我，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

  妍兒幾乎想用眼神殺死她。

  對錦娘，紫鵑也毫不客氣：「靜嬪，太后是要你抄，你竟敢假手他人，要是太后知道了，你可吃罪得起？我們小主可不眼瞎，想拿奴才的字來糊弄我們小主，可沒那麼容易！」

  紫鵑甩袖而去。

  妍兒氣得就要追上去，錦娘攔著她道：「由她去吧，不過是多抄幾行字。」

  妍兒憤憤不平地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