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大赦天下

  「亥時二更，關門關窗，防偷防盜。」

  打更巡夜的更夫逐漸遠去，一聲比一聲急促的敲門聲吵得湯家人不勝其擾。

  「這麼晚了，誰催命似的敲門？待我看清來人，非要打爆他的狗頭！」湯子義捏爆了一個荔枝，急沖沖地去開門。

  傅氏擔心來者不善，「子賢，竇耘，你倆快跟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湯斐君懷疑是訂糖水的人來說要事，也跟了出去。

  大門一開，竟是張府的管家與張瑞！

  湯子義捏緊的拳頭悄悄鬆開，帶著壓抑招呼道：「瑞公子，管家，什麼風把您們二位吹來了？快進屋喝杯茶。」

  管家歉聲道：「打攪了各位，實在是抱歉，只因員外爺得了好消息，想當面告訴湯姑娘，這才匆匆忙忙來請。」

  莫非荔枝進貢賞賜到了，喊湯斐君去分錢？

  「管家，這是啥好消息，連一夜也等不得，非要我姐這時候去？」湯子義不懂就問。

  

  能否透露消息，管家拿不定主意，看向張瑞。

  張瑞思索片刻，回道：「子義，既然你問了，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荔枝進貢非常成功，龍顏大悅，聖上不光賜了厚賞，還下旨大赦天下。因嶺南離京城路途遙遠，隔了這麼幾天才傳來消息，明日一早官府便會貼出告示。」

  大赦天下！

  皇帝真的下旨大赦天下！

  湯家所有人將不再是流放犯人，而是跟所有老百姓一樣的平民！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卻叫他們無比歡喜，蹦跳著尖叫起來。

  一切都在湯斐君的意料之中，高興之餘頗顯鎮靜，「既是員外爺好意來請，我也不好叫員外爺久等。我素來膽小怕黑，竇耘與我同去，回來也有個照應。」

  於是，湯斐君和張瑞各坐一頂轎子，管家、竇耘、小廝皆隨轎而行。

  一盞茶的時間後，張瑞帶著湯斐君與竇耘來到了書房，已有金驛長、張員外和張必強。

  未等二人行禮，張員外命二人坐了。

  金驛長張嘴道：「湯姑娘，從端午那天開始到今天，你一天去驛站兩三趟，我次次都叫你回去等著。哪曉得今兒晌午你前腳走了，驛夫後腳便到了，你下午咋沒再去了？」

  湯斐君午時回宅得知那人訂了六百罐糖水，便沒去種花，求張員外借琉璃罐子，再跟湯子義到處找價錢便宜又好吃的那四種水果，忙了一下午，想去驛站打探消息也抽不出時間。「金驛長，本來我是要去驛站的，可有事耽擱沒去成。」

  「晚了幾個時辰得知消息倒也不要緊，怎麼著也比普通百姓要消息靈通些。」金驛長回道。

  閒話說得差不多，張員外開門見山地說：「湯姑娘，今年貢園收成不佳，福建等省又想分荔枝進貢的一杯羹，多虧你想出催熟新鮮荔枝和做荔枝糖水雙管齊下的法子，才保進貢無憂。密令上說今年的掛綠，是聖上此生吃過最好吃的荔枝。我倒不曉得驛船上夾了你寫的荔枝菜譜，御廚們根據你所寫菜譜，做了幾道美味佳肴，深得太后歡心。因而，今年的賞賜格外豐厚。」

  接下來，該談論如何分賞賜？可金驛長這個外人在，能不能當他的面講？

  「不過，端午次日，言官們聯名上書，說新鮮荔枝進貢花費過於巨大，理當取消。聖上體恤民情，同意取消荔枝進貢，改為每年荔枝成熟後，做成荔枝糖水走水驛進貢。」

  張員外弦外有音—今年這一次的賞賜最為豐厚，但也是最後一次，暗中警告她別想分得太多。

  貢園所長荔枝是張府的，去訂做琉璃罐子和鐵蓋子等都是張府出了錢，湯斐君出了力，功勞不小。然則，賞賜是給張府的，張員外願意分她多少全憑良心，即便她鬧，胳膊扭不過大腿，反倒是得罪了張家人，她在增城便寸步難行了。她順著話往下講：「進貢荔枝糖水，要挑貢園裡長得好的掛綠熬製，員外爺仍是皇商，實在是可喜可賀。」

  「張員外有驚無險地保住了皇商身份，委實是件大喜事。想福建那邊的官員，自以為聰明，直接走水驛進貢數十棵荔枝樹。在水上漂泊數月，大風大浪或被偷盜十去其九，抵京成熟的荔枝僅數十個，味道酸澀，口感根本沒法跟貢園裡所產的掛綠比。」金驛長爽朗地笑了兩聲，「四月底我催你們摘荔枝進貢，那會兒荔枝個頭不大又還都是綠的，我真擔心送進京城沒法入口。哪曉得湯姑娘不知用了什麼秘術，荔枝在路上熟得正好。」

  「天機不可泄露。」湯斐君故作俏皮。

  金驛長放聲大笑，講了幾句話再辭別，張員外親自相送。

  兩人談話聲遠去，張必強開腔道：「湯姑娘，此番荔枝進貢，你功勞極大。大哥獎你五百兩銀子，不知你要銀票還是現銀？」

  五百兩銀子！

  湯斐君驚喜之餘，開始細想，五百兩銀票，就數張紙，便於攜帶，但要分戶部官票或錢莊私票，戶部發的有國家保證，只要不被滅國，應當無事，若是錢莊私發的，錢莊倒閉沒法換成銀子。此外，銀票若沒藏好，被老鼠咬了或不小心燒了，那就一文不值了；全拿銀子的話，每五兩或十兩一錠，得裝一大匣子，重是重了點，勝在不怕水淹火燒，不怕貶值，只要藏好別被偷了就行。

  「三爺，請給現銀。」

  張必強從書案下搬起一個大黑木匣子，一錠錠大小一樣的銀子層層疊疊地擺著，泛著銀光。「湯姑娘，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咱們還是當面稱清楚，再立個字據，你簽字按個手印。五百兩銀子拿戥子挨個稱太慢，我直接拿稱稱，一斤是十六兩，五百兩銀子該是三十一斤二兩多一點。咱們都是熟人，大哥說直接給你稱三十二斤銀子。其實，還不止五百兩銀子呢。」

  這斤兩計量單位跟現代不同，湯斐君手頭又沒有紙筆列算式，聽他說多給了些，心想不少給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