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一封家書

2024-04-30 15:43:55 作者: 搞定男神醬

  正在此刻,老屋裡點著一支白燭,融化的蠟油堆在破碟子裡,像極了一朵白色梔子花。眾人皆吃過飯了,把各種乾貨鋪在地上,一一清點。

  高氏看著滿地好東西,問明來路,眉梢帶笑,「你們姐弟兩個真是出息了,去一趟廣州府竟弄了這麼多好東西來。前些日子那些曬好的鹹肉和蝦干,已托張員外那邊的人送去,還給捎回來一封信。」

  「信上寫了啥?」湯斐君問。

  傅氏吩咐雲珠取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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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子義接了信,大聲念道:「一別半載,杳無音訊,日日惶恐,夙夜難寐,今接到家書,如獲至寶。細看數十遍,兼得乾菜海貨,方信你們在嶺南已站穩腳跟。子賢與竇耘有學上,甚為欣慰;子義與斐君經商掙錢,甚是能幹;子康尚年幼,要悉心教導,方能成才;唯有子敬私逃去淘金,叫人憂心,須得繼續尋訪。此外,子賢即將及冠,你等早些為他做娶妻打算。聽聞嶺南天氣濕熱,須多喝祛濕湯水調理身子,謹防暑熱。吾等在家一切安好,勿念,盼早日回信。」

  讀完信,湯子義略顯吃驚,「祖父在信里叮囑要給大哥娶媳婦,會不會太早了些?況且,大哥身為嫡長子,要守制三年,怎能娶妻?」

  「子義,你大哥明年二月初八行冠禮,照理說現在開始做準備並不算早,只因他要守孝三年,娶妻必須等出服後,可遲些再做計議。你祖父在信里叮囑,也是一片好心。」傅氏耐心解釋。

  高氏接話道:「嗐,老頭子在家牽掛著大傢伙兒,早就盼著早點抱重孫子當曾祖父呢。不過,他再心急,儀禮不可廢,還得一步步來。」

  大臻王朝極重孝道,為父守制的孝子,一不能下場考科舉,二不能定親娶妻,三不能祝壽等。是以,每個人生日不辦,湯子賢的冠禮不能行,甚至連湯斐君的及笄禮也不能大肆操辦。

  突然,她想明白為何竇耘不先跟傅氏講想娶她,因她還在孝期,那種話提都不能提,否則會引得長輩破口大罵。

  「湯斐君!」

  湯子義倏地大叫。

  湯斐君捂著撲撲直跳的心,「你連名帶姓喊我做什麼?沒大沒小的。」

  「娘問你話,都問了兩三遍,也不見你回話,難不成在思春?」

  最後兩個字惹得湯斐君臊紅了臉,「娘,您還不管管子義?」

  「子義,斐君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不喊姐,忒沒禮貌。」傅氏繃著臉訓誡,再換上柔和神情,「斐君,你之前只要干半天的活,怎麼去了一趟廣州府,反倒要忙一整天?」

  「娘,這事我差點忘了講。原本三爺說不要我下地種花了,錢照給。我尋思著自己又不是什麼千金之軀,拿了人家的錢就要給人幹活。再者,張家貢園裡的荔枝,也要我打理,弄好了,能得一大筆銀子。我跟張員外和三爺商量好了,上午去貢園打理荔枝樹,正好可以搭子義的牛車進城,下午來種花,兩不誤。」湯斐君回道。

  湯子義腦瓜子一轉,晃動食指以為不可。「姐,我大清早趕牛車進城去賣豆腐,帶你去沒問題,可你沒必要干兩份活。我記得在沁香閣賣年花時,你東家說閒時每個月才三錢銀子,還不如專門給張家貢園打理荔枝樹,也只干半天還掙得多。祖母,娘,您們說我講得是不是有道理?」

  傅氏表態不想湯斐君那麼累。

  「娘,您別聽子義說種荔枝錢多,就讓我丟芝麻專揀西瓜。荔枝樹一年結一次果,等端午節後就閒下來,沒事幹,張員外再心善,絕不可能月月發我一大筆銀子。在三爺那裡種花,旱澇保收,我不光種花開心,跟熟悉的花農們拉拉家常,時間也就過去了,忙碌而充實。當然,要是以後我找到一個特別掙錢的營生,再把種花的活兒辭了也不遲。」

  女兒肯干,不嫌苦不嫌累,傅氏這個當娘的還有什麼好說的?

  高氏歷想往事,一臉慈愛,「斐君,以前你爹娘總寵著你,我常責怪他們把你養得嬌里嬌氣,隔三岔五的這個病那個病,動不動就欺負竇耘,實在是大小姐脾氣。偏生你家表哥傅昀升能忍得了你,也算一門好親事,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哪料親事黃了,家也敗了,你竟成了這個家的頂樑柱,不單自己努力幹活掙錢養家,讓子賢和竇耘有書讀,讓子義賣東西,可謂人盡其才。不過,這嶺南天熱的時間長,已經立夏了,你日日曬太陽,怕是曬得跟鍋底一樣黑。」

  「祖母,我天生膚色算白的,等以後家裡富裕些,我不用下地幹活,好好在家養幾個月,不就白回來了?」湯斐君從背後摟著高氏的脖子,語氣嬌俏。

  從第二天起,湯斐君清早坐牛車進城,去貢園打理荔枝樹,再由賣完豆腐的湯子義接她回城中宅子,用過午飯,再坐牛車去園地里種花。她每天從睜眼到收工回家,可謂從日出忙到日落,常常一回家先倒床睡一覺,有了些精神再吃飯。

  四月二十六清晨,湯斐君像往常一樣跟看門的老伯打招呼,剛邁進貢園,便聽身後有人說話聲。

  「爹,嶺南盛產荔枝,增城掛綠又是進貢佳品。既然聖上要為太后準備荔枝宴,您若畫出荔枝圖,送給太后當壽禮,豈不比那些金銀財寶等俗物好得多?」

  「此時掛綠荔枝尚未成熟,畫出來怕不盡如人意。況且,各地畫師已啟程回京,咱們父女二人再耽誤一日,誤了回京時間,那可是砍頭的大罪。」

  「爹,橫豎您已經來了,早點畫完早回去。」

  湯斐君聽到父女二人的談話,猜想定是湯子賢拜的師傅—姓梁的宮廷畫師來了,又想起昨天張員外交代過這件事,可能是忘了派人知會看門老人,她便轉身走出貢園。

  梁棟背著書箱,梁明珍扛著一塊平整又光滑的木板,正用一口官話跟看門的老人交談,奈何老人聽不懂,不肯放兩人進去。

  「老伯,昨兒個員外爺已說過會有畫師進園畫畫,您老人家就給放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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