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竇耘，有什麼話不能到床上說

  太陽偶爾會鑽出雲縫露一下臉，很快躲進雲里，終是晴不起來。

  湯斐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整碗湯藥餵給竇耘喝，他睡顏平靜，呼吸粗重，眉頭一愁不展，定很難受。不知怎地，她生出一種別樣的情愫來，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輕輕地觸碰他的愁眉。

  「竇耘，你要快點好起來。」早點做回那個多干少說的竇耘。

  「斐君……」

  

  竇耘閉眼叫她，不知是恢復了意識沒睜眼，還是說胡話。

  「竇耘，是我，你哪裡難受？」

  「斐君……斐君……」

  「是我，竇耘，我在這裡陪著你。」

  竇耘努力沉重如磨般的眼皮，試了好幾次才完全睜開眼，腦袋像被巨石砸過，身子也沉，好像思想和身體分開，靈魂出竅了一般。

  他微微動了一下手指，「斐君……」

  湯斐君雙手握住他試圖抬起卻沒能抬起的右手，「竇耘，是我。」

  「我……我以為……還是夢。」竇耘面無血色，蒼白一笑。

  「竇耘，這不是夢，是我真的在。」湯斐君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心，「有沒有感覺到疼？」

  竇耘搖頭。

  她捏一下的力道不輕，怎麼會感覺不到疼？難道發高燒把腦子燒壞了，無法感知疼痛？思及此，她愈發用力，狠狠地擰了他一把，「疼不疼？」

  「好疼。」竇耘眼眶紅紅的，一雙眼睛裡水盈盈的，像是要掉下淚來。

  湯斐君慌了，「竇耘，真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擰痛你的，要不你擰我。」

  「小……傻……瓜。」竇耘連咳帶喘，把三個字擠出牙縫，仍是帶著一絲笑意。待咳嗽聲止，他側起身子，含情脈脈地盯著她，反捏著她的縴手，慢慢摩挲。

  這般親昵的行為，讓湯斐君羞紅了臉，「別的姑娘十指如筍尖，我的手滿是繭子，你會不會嫌棄？」

  「小傻瓜。」竇耘握緊她的手，每咳一聲，連帶著她的手臂也晃動起來。

  不行，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湯斐君抽出手來，「竇耘，你昨晚到現在光喝了三碗藥，沒吃東西，想吃點什麼？」

  竇耘無力搖頭，「沒胃口。」

  「常人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兩頓沒吃又還病著，不吃東西怎麼成？既然你不說，那我自己去灶屋裡熬點粥給你吃。」湯斐君心意已決，起身離開。

  「斐君，你別走。」竇耘伸手拽她的衣袖，哪知她沒注意，走路步子太大，竟把側身靠床邊的竇耘給帶下了床。

  咚的一聲悶響，把湯斐君嚇得魂飛魄散，慌忙轉身，只見竇耘趴在泥地上，忙把他翻了個身，抱在懷裡，嘴巴啃了一嘴泥，還磕出了血，手掌也擦破了皮。傷寒未愈，又添新傷，她真後悔極了，「竇耘，你哪裡摔疼了？都怪我都怪我，不該急著去熬粥。」

  躺在她懷裡，仰望她的臉，竇耘所有的委屈和難受都被這劑良藥撫平了，「斐君，世人苛薄待我，幸好有你。」

  「竇耘，是你救了我的命，不然哪有我？」地上有點潮又髒，湯斐君想把他到床上好生躺著，奈何力氣不夠，一邊拖他上半身，一邊喊：「竇耘，你也使點勁。」

  「斐君，你先聽我說。」竇耘連咳數聲。

  「竇耘，有什麼話不能到床上說？」一講完，湯斐君才驚覺不妥，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講這種話，那不是故意引他起非分之想麼？「竇耘，我……我沒那個意思。」

  看她窘迫到臉紅到脖子根，竇耘忽想逗逗她，「你說得很對，沒有什麼話不能到床上講。」

  湯斐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單手捂臉，「竇耘，你真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地上涼，你染了風寒，在床上暖和點……」

  「斐君，我曉得，你扶我上去。」

  「那就恕我冒犯了。」

  湯斐君把竇耘的右手架到自個兒的脖子上，再拉住他的右手，扶著他的右腰，隔著一層薄薄的中衣，他身上緊實的肌肉感，並不像表面上看得那麼消瘦。看來，他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型男。

  儘管竇耘渾身無力，仍不捨得把身體的全部重量壓在她身上，咬緊牙關使出吃奶的力，累得滿頭大汗，才挪到了床上，用一個大引枕墊在他背後，好讓他靠著半坐。

  「斐君，你說得對，我還真有點餓了。」

  「那你想吃什麼？」

  「你給我煮一碗素麵，不要蔥花也不要豬油。」

  「成，你稍等一會兒。」煮麵對湯斐君來說是小菜一碟，她轉頭欲走，又扭回頭，「竇耘，你可不許再抓我的衣袖。」

  「斐君，你肯照顧我，是答應我先前的要求？」竇耘輕聲問。

  湯斐君佯裝不解，「什麼要求？我不記得了。」

  「小傻瓜。」

  湯斐君逃也似地出了門。

  竇耘望著房門外空蕩蕩的，收起嘴角的笑意。昨晚竇業鴻所講的每一句話，都烙印在他的心上，特別是克天克地克父母七個字，像一枚長釘，將他的心給釘穿。他從不信算命那一套，可親娘生完他就死了，可不就是他剋死的？親人視他如掃把星，讓他有多遠滾多遠，還好湯家人有良心，湯斐君也改了性子真心待他。這次他病了，實在沒想到會被送到湯斐君這裡來，在養病的這段時間，能天天看到她，而不必去面對梁家人和竇家人的糾纏，實在是上天給的恩賜好時光。他不光要她心甘情願地嫁，還要給她世上最好的一切。總之，別的女人有的東西，她得有；別的女人沒有的東西，她也得有。

  「你們要找湯姑娘，也不必去她自己的房間，她定是在照看竇耘，前面那間房門開的便是。」

  「多謝三爺指點，您辛苦了，先回房歇息片刻，晚些時候再請您吃飯，還望賞光。」

  「好說好說。」

  聽到張必強和一女人的談話聲，竇耘心下懷疑是誰找湯斐君。門外出現一男一女，女的穿金戴銀，男的衣著樸素。

  「請問湯姑娘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