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跟花農們打成一片

  月牙彎彎，月光給大地披上如薄霧般的銀紗，夜風徐徐。湯斐君仰望星空，星河璀璨，勞累頓消，甚至連身上的痛處都輕了許多，美景真是一帖天然止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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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竇耘沒帶火把來，借著淡淡月光，不緊不慢地趕著牛車，述說：「今兒子義和常小六一起去賣對聯和爆竹，全部賣掉了，掙得不少。夫人讓大家抓緊時間寫對聯、做爆竹，好讓子義明兒個還有得賣。」

  湯子義和常小六能賣掉那麼多對聯和爆竹，實在出乎湯斐君的意料。她心裡高興，又自責誤事，略帶惋惜地說：「既然家裡那麼忙，你還來接我做什麼？有這麼長的時間，你早寫完上百副對聯，能換不少錢呢。」

  「我寫了一天的對聯，看久了紅紙，眼睛放花，眼皮疼，不宜再寫。況且，是夫人吩咐我來接你。」

  並不是竇耘沒事找事干來接她！她的責怪，頗有點不識好歹的意味，只是他沒戳穿。機靈如她，迅速改口：「竇耘，還好我娘叫你來了。萬一那車夫一個勁地發火，根本控制不住馬，可能我會命喪……」

  「不許說那種傻話！」竇耘嚴肅告誡。

  「行，我不說了。你也得記住別說漏嘴了，平白讓我家裡人擔心。」

  竇耘答應了。

  離家半里路時，湯斐君驟然坐起，「壞了！我忘了盤點！」

  「你還沒回家檢查傷勢，怎麼回去盤點？」竇耘問。

  「都是些皮外傷，不要緊，但盤點不能不做。快，快掉頭。」

  如果不是男女有別，不方便脫衣查傷，竇耘也不會急著送她回家。他能看到的確實是皮外傷，但不清楚身上有沒有嚴重受傷。

  從來都是順著她的意思，他頭一次強勢起來，「盤點明早我幫你，現在必須回家。」

  「盤點完再回家，也是一樣的！」湯斐君反駁說。

  「不行，聽我的！」

  竇耘一槌定音，揮鞭趕牛車。

  湯斐君已吃了一次坐馬車的虧，不能再吃坐牛車的虧，只得放寬心，由著他趕牛車送回家。

  距家一里路，湯子賢與湯子義兩兄弟舉著火把來尋。

  「竇耘，我娘讓你接我姐回家吃飯，你倆倒好，磨蹭了一個時辰還沒回家！」湯子義埋怨道。

  「子義，今天下午我去了花渡頭，回來得晚了。我不是早說了，不要等我回來吃飯，大家餓了可以先吃，給我留一碗飯就成了。」

  「我倒是巴不得做好了飯就立刻吃，可祖母和娘能同意麼？」

  湯子賢率先坐上牛車，「子義，甭廢話，上來。」

  「我今兒學了不少本地方言，恰好可以教子義。」湯斐君笑道。

  「真的假的？姐，你學了本地方言？那要是我學成了，就不用再叫常小六那傢伙跟著，也不必付他錢了！」湯子義學習的勁頭被激起，嚷著要學。

  湯斐君現學現賣，「一般人買東西都要問多少錢，本地人會說幾多錢，幾蚊雞……」

  「幾多錢……幾蚊雞……」湯子義一學就像。

  湯子賢道：「這邊人說話挺有意思的，仔細聽，意思不難猜出來，就是難學。」

  牛車拉著四人，火光照亮他們的笑顏。

  「多謝……唔該……」湯子義念念有詞地進屋。

  傅氏放下絡子，「子義，你說啥該不該的，發生啥事了？」

  「娘，姐教了我一些本地方言，我邊學邊記。」湯子義繼續念叨。

  「斐君，真的麼？」傅氏問。

  湯斐君如實以答。

  傅氏道：「斐君，這可是好事。咱在增城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興許一輩子都在這，還是學會這邊的話好，做什麼都方便。你別光教子義，大傢伙兒也得學。」

  於是，湯家人夜裡除了幹活外，又多了一項集體活動—跟著湯斐君學本地方言。

  她只學了一些做買賣的基本用語，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語句，可謂是一概不會。好在她幹活的地方都是本地人，又有曹連生這等既會說官話又會說本地方言的師傅，何愁學不會？

  因此，湯斐君在幹活的時候，逮著曹連生不太忙的時候，會向他請教一些句子用本地話怎麼說，再厚著臉皮找花農們聊。剛開始的一天，花農們還以為她圖謀不軌，想套話，不怎麼搭理她。她毫不氣餒，仍是滿臉笑容問他們各種盆景的叫法。

  花農們見她純屬學本地話，並無二心，再加上都好為人師，便也答她的話，再舉一反三多教幾句。

  每逢吃飯的時候，花農們聚在一起，她一改沉默不言只顧吃飯的模樣，試著僅用本地方言跟他們交談，遇到不會講的詞，或指實物，或用手腳比劃，惹出不少笑話。

  換作是其他同齡姑娘，鬧了一次笑話，在眾人鬨笑之際早紅臉溜了，而她心存大志，誓要學好本地方言，為日後做各種生意鋪路，全都一笑而過。

  花農們看她開得起玩笑，經常出題考她。

  臘月初十中午，一花農問：「鯊魚食紅豆會變成咩？」

  「等我諗下先。」湯斐君撓頭思索。

  張必強到了，花農們紛紛寒暄，他一一回了話，才問：「你們在聊什麼說得這麼開心？」

  出題的花農把考題複述了一遍。

  張必強問：「可有答案了？」

  「紅豆沙！」湯斐君信心滿滿地回道。

  「你系啱嘅。」

  花農們鼓起掌來。

  近期一直沒來的張必強，看湯斐君跟花農們打成一片，再無以前你干你的我搞我的，心裡十分高興，又好奇她是怎麼做到的，便把她招至小屋裡，仔細詢問。

  湯斐君把學本地方言的事說了，又補充道：「多虧令閫讓吳大娘教我一些最簡單的方言，才讓我想好好學這邊的話。」

  「你學得太是時候了！」張必強拍手道，見她一臉迷惑，解釋道：「迎春花市的牌樓已開始搭建，不日將完工。屆時，我們從過小年擺到大年夜，在這幾天的時間裡，掙到一年中最多的錢。我對你很是滿意，唯獨擔心你不會講本地方言，現在你已經學得七八成像，再多加學習，一定能行。」

  湯斐君會去迎春花市上賣花！她興奮至極，又覺得那麼忙碌，應該多加點錢，不知如何開口要求加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