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學方言

  暖陽四照，清風拂起。

  「湯姑娘，你這問題問得好。」吳興家的說得起勁，接著道：「不知你老家啥習俗，反正咱這邊不作興四、七、十四，所有賣花的都會避開這三個數字。大家去逛花市，就是取好彩頭，你千萬別開帶有那三個數字的價錢，觸人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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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斐君表明記住了，又問：「這邊是不是數字六和八深受百姓們喜愛？」

  「你只說對了一個。」吳興家的講得太久，唾沫橫飛，吞了幾下口水，才道：「數字三、八、九，跟生、發、久是諧音。大家逛春節花市或買花過年，會買三盆花或八枝九枝花，你千萬別為多掙點錢，讓人家買四盆花或七枝花。

  「吳大娘，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我對這邊的風俗習慣真是一無所知，真得謝謝您肯教我這麼多東西。」湯斐君發自內心道謝。

  吳興家的擺擺手，「這都是夫人吩咐我做的，你要謝就謝夫人，甭謝我。」

  經由提醒，湯斐君駐足，對轎行禮，「夫人，謝謝您。」

  張夫人掀起轎簾一角，「口頭感謝，不如用心學做事。」說完，又朝吳興家的講話：「看在她好學的份上，你教她學本地方言，最好是教她做買賣常用的話。」

  有人肯教方言，湯斐君求之不得，露出渴望的眼神。

  前世，有些粵語歌紅遍大街小巷，湯斐君趕潮流學了幾首，不說咬字發音跟原歌手一模一樣，也有七八成像。可是，脫離了音樂和歌詞，真讓她跟人對話，那是一個字也講不來。湯家人被流放到這，又要東奔西走做買賣，老是靠常小六傳話太過麻煩，等她學會了一些句子，再教湯子義等人，時間一長，他們跟本地人對答如流不是夢。

  「湯姑娘，你看著機靈，那咱們廢話不多說，我教一句，你學一句，學得不像我再糾正。」

  湯斐君點頭如搗蒜，「吳大娘，我會好好學的。」

  「我先教你做買賣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幾多錢，問的是多少錢。來，你學一下，幾多錢。」

  「幾多錢？」湯斐君學道。

  吳興家的夸道：「你學得很像，幾蚊雞，也是問多少錢。也就是說，別人買東西，幾多錢，幾蚊雞，都是問多少錢。」

  湯斐君去賣爆竹和對聯的時候，確實聽到這兩種問法，立馬學起來：「幾多錢……幾蚊雞……」

  「人家問了你，你得回答價錢，現在我教你數字怎麼說。從一到十一，鴨、以、三、曬、唔、裸、叉、八、高、撒、撒鴨。」

  「鴨、以、三、曬、唔……後面是啥來著？」湯斐君撓頭問。

  吳興家的見她學得快，教得更起勁。

  一路上，張夫人坐在轎子裡聽吳興家的教湯斐君學方言，回想起當年剛嫁到這個煙瘴之地，聽不懂話，像個呆木頭一樣，整日以淚洗面。幸同鄉人照顧並教她方言，才一步步站穩腳跟。眼前黑瘦但能幹的姑娘，不就是她的影子？她能幫則幫，日後這個異鄉人能不能出人頭地還得靠自己的造化。

  「前面就是花渡頭。」

  湯斐君往前看，渡口附近，有數十隻小船靠岸排著，每一隻小船上擺滿了奼紫嫣紅的花，買花的行人在岸上，賣花女在船頭，雙方喊話買賣花。

  她看得有滋有味，卻意識到存在安全問題，便道：「吳大娘，大姑娘行花街—顧得上顧不得下，您說這句歇後語形容行花街時人擠人的場景。等春節花市開了，那麼多人來買花，會不會被擠到河裡去？」

  吳興家的捧腹大笑，「湯姑娘，你可真有意思！」

  湯斐君指出安全隱患，想不明白為何不妥，直問：「吳大娘，我說錯了？」

  「湯姑娘，你的擔心多餘了。現在你看到的花船，是河對岸窮人家坐船來賣花，春節花市可不是開在船上。你瞅那條大馬路，就是迎春花市開的地方。過不久，迎春花市的門面和招牌會搭起來，做成牌樓，往裡走就是花市，喜慶得很。」

  湯斐君聽了這番話開始想像迎春花市的盛景。

  「停轎！」張夫人走出轎子，指了一個轎夫去尋人，便帶著湯斐君和吳興家的二人繼續往前走。

  牌樓未建，寬闊的大馬路在中間，兩邊是大小一致的店面，大部門緊關著門，有三家門開了，擦窗掃地。

  張夫人熟絡地跟那些店主打招呼。

  吳興家的主動介紹：「能早早開店的，幹這一行都好些年頭了，仍用以前的鋪子，早作準備早掙錢。老爺本打算也選去年的店面，可夫人說那地方並不算頂好的，看能不能選更好的。要我說，兩頭的店面好，不像中間的店面，誰想停下來好好選花，都可能被後面的人擠走了。」

  湯斐君非常贊同，準備勇爭第一。

  忽然，張夫人和其他店主齊向一人攀談起來。

  那人穿著尋常的深藍杭綢長袍，系一根同色帶子，腳蹬皂靴，細看樣貌，竟是早已見過的官差—朱達！

  待朱達的目光掃來，湯斐君畢恭畢敬地行了福禮，微微一笑，「達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朱達看樣貌有點熟，「你是？」

  這麼多人在場，湯斐君不能說流放來的，換了種說辭：「達爺，您貴人多忘事，小女子住在常家寨附近的山腳下。」

  常家寨……山腳下……

  「原來是湯姑娘，瞧我這記性！」朱達想起自己和同僚們因看到瓷盆好，把她的金錢樹都給倒了，稍有內疚，便問：「你養的那盆金錢樹可活過來了？」

  「托達爺的福，小女子那盆金錢樹抽了新枝，長得極好。」

  「那就好。」

  張夫人未料到素來難說話的朱達，竟跟湯斐君拉起了家常，並不像剛認識的人。多了這一層關係，事情好辦多了！

  「達爺，既然您跟湯姑娘是老相識……」

  「也不算老相識，就是因公事見過幾次。」朱達糾正道。

  張夫人好不尷尬，朝湯斐君使眼色。

  她沒有求人的習慣，硬著頭皮道：「達爺，小女子跟夫人同來看攤位，想要右手邊第一間鋪子，不知達爺能不能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