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第一次領月錢

  冬月底，一百副對聯、六百個福字、一千個利是包、一千個絡子全部完成，張必強清點全部東西一樣不少，付了三兩二錢銀子。

  「張老闆，上次咱們講好了價錢，所有東西加起來四兩一錢銀子，您上次付了一兩一錢銀子做訂金，這次只要給三兩銀子就夠了，咋多了兩錢銀子？」湯斐君不收不明不白的錢財，必須問個清楚。

  「沒結清的錢是三兩銀子，我當然記得。多出來的二錢銀子，是你的月錢，你可以回去了。」

  早講好了不忙的月份，月錢發三錢銀子，像冬月、臘月和正月因生意好幹活多，每個月六錢銀子。她十月份沒做幾天，可冬月是每天都幹活的，至少在六錢銀子以上，怎麼著也不可能是給二錢銀子！此外，最後那句「你可以回去了」，是解僱她？

  湯斐君反思自己幹活認真，唯一的私心是把對聯、利是包、絡子等交給家人做，可樣樣質量上乘，對得起給出的價錢，便不卑不亢地問：「張老闆，恕我愚鈍，我怎麼算都不止二錢銀子的月錢，您讓我回去是什麼意思？」

  「嗐，我看這些東西實在是好，沒好好說話，引起誤會了。」張必強答完，又說：「湯姑娘，你也知道栽培一個花農不容易，是以，在我這幹活的花農，個個都要壓一個月的月錢。你十月下旬來的，到現在滿了一個月，下個月也就是臘月初八，我該給你發十月份的月錢。這樣一來，你要再等將近十天才能領到第一筆月錢。我聽你師傅說你家裡人多，用錢的地方也多，看在你真心誠意幹活的份上，我先給你發二錢銀子，放你一天假。等到了臘月，一天也沒得休。還有，臘月初八我準備把你十月和冬月兩個月的月錢扣掉二錢銀子再一併發了，你回家好好算算，明天再跟我對一下幹了多少天。」

  「張老闆，原來您是這麼個意思！」湯斐君抹掉額頭嚇出的細汗，「多謝張老闆。」

  

  儘管湯斐君急於把領了月錢的好消息跟家人分享，但她還是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將所有盆栽清點了一遍，並澆水、拔草，忙活到快晌午才回家。

  當她進屋時，湯家人大吃一驚。

  「姐，你別是被東家給辭了？」湯子義直言相問。

  傅氏氣惱，訓道：「子義，哪有這麼說話的？就算斐君被辭，她也比你掙得多！」

  「娘，姐又不是外人，說話何必拐彎抹角的？姐天天白天不見人影，突然回來這麼早，很有可能是丟了飯碗。還有，我這天天做爆竹，以後拿去賣不也算是掙錢？」湯子義強辯。

  母子之戰一觸即發，湯斐君忙說：「娘，子義，你們別吵了。我沒被東家辭退，是東家說臘月最忙，一天也沒得休，今兒讓我歇一天。」

  「你東家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對了，你難得休一天假，啥也別干，先去睡個回籠覺。」傅氏吩咐道。

  「娘，這麼大太陽，我哪睡得著？」湯斐君拿出全部銀子，「這是三兩二錢銀子，三兩銀子是買對聯、利是包、絡子那些東西的，另二錢銀子是東家預付給我的月錢，說是臘八那天會把十月和冬月的一起發了。」

  傅氏拿起戥子稱銀。

  除了竇耘寫碑文掙了一大筆銀子，就數湯斐君掙得多，不光月錢可觀，還給湯家人帶來四兩一錢銀子的收入。

  湯子義無心做爆竹，嚷道：「竇耘和姐都給家裡掙錢了，我一個大男人在家裡白吃白喝，可不成！」

  「子義，下午咱們去賣爆竹？」湯斐君在來時的路上已想好，湯子賢和竇耘會寫對聯能作畫，就是有點文人通有的毛病—抹不開面子，可能不太願意在街頭上擺攤寫對聯。湯子義能說會道豁得出去，絕對是做生意的料，不管賣對聯還是賣爆竹，只要他肯叫賣，價錢合適，賣完並不難。

  「好啊！」

  姐弟兩一拍即合，催雲珠早點做飯。

  湯斐君前去燒火，問：「哥，你以前說想寫對聯賣，不如趁著我和子義去賣爆竹，一起去街頭擺個攤寫對聯？」

  湯子賢想起上次擺攤寫書信字畫並未開張，再去街頭擺攤寫對聯，未免丟人現眼了。「斐君，在街頭寫對聯，那不跟耍猴似的？我可不去。」

  湯子賢不肯去，即便竇耘願去，可現場寫對聯要臨時磨墨、下筆寫還要晾乾再收錢，他沒有三頭六臂，如何忙得過來？

  作為湯家嫡長子，會讀書通文墨，卻認為去街頭寫對聯是紆尊降貴！傅氏怒其不爭，斥道：「子賢，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種莊稼不行，干農活不精，寫對聯是你的老本行，你卻認為去街頭寫對聯丟面子，難道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

  當眾挨訓，湯子賢急紅了臉，「娘，你沒去街上賣過東西，你不知道那些路人走過的表情就跟看妖怪似的！我不是不肯寫對聯，而是不想在街頭上寫！」

  「寫對聯在哪不是寫，非得挑地方？」傅氏反責。

  「娘，您不懂！」

  湯子賢不想再講，要跑出去。

  湯斐君丟了火鉗和柴，攔道：「哥，你別生氣。我剛想了個法子，你聽了看成不成？」

  「啥法子？」湯子賢怒氣消了一半。

  湯斐君道：「哥，你和竇耘都會寫對聯，不如就像上回一樣，大家裁好紅紙，你們在家裡寫，我和子義把對聯和爆竹放牛車上，走街串巷去叫賣。」

  「這法子可行！」湯子賢轉怒為喜，立馬招呼竇耘一起寫對聯。

  湯子義一邊把爆竹搬到牛車上，一邊喊：「賣對聯賣爆竹嘍……」

  高氏拍腿，「壞了！」

  「啥壞了？」眾人齊聲問。

  「你們想想，子義不會說這邊的話，用咱老家的話叫賣，誰聽得懂？那些村民買爆竹買對聯肯定要討價還價，你們雞同鴨講，怎麼做生意？」

  高氏一連拋出兩個問題，卻沒難倒湯子義，「祖母，這有什麼難的？我去找常小六，讓他跟我一起干。」

  「叫常小六一起賣對聯賣爆竹，行麼？」